83.真相（一）

?每一寸身心

全部是記憶之中的幻影

——《rro》

「所以說，並不是多大的事情啊，骨折而已啦。」

木之瀨真弓坐在病床上，無辜看着扶著床邊護欄氣喘吁吁的人，咔嚓了一口蘋果，然後就被對方劈手奪走了。

大川詠心終於平緩了呼吸，沒好氣道：「好好走着路呢，怎麼就被車給撞到了。聽到電話里說你出車禍了，我第一反應就是你已經……呸呸呸。」說完了，她急忙在蘋果的另一面咬了一口壓驚。

真弓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被裹成了粽子的小腿，嘆氣，伸手指揮：「桌上有礦泉水，你自己拿。所以說你怎麼不坐電梯？」

大川詠心拿了水，又順手摸了一隻蘋果，在一邊坐下了：「我着急啊！」

真弓覺得好笑，心裏還是一點點溫暖起來：「謝啦，麻煩你跑一趟。」

「木之本呢？」大川詠心一邊削蘋果，一邊抬頭問道，「他怎麼不在？」

「剛剛來，在幫我辦住院手續。」

手一抖，手裏的皮斷了，大川詠心驚訝道：「你還要住院呢？」

真弓攤手：「入江先生說還要觀察一下，擔心有什麼其他事情發生。」

「入江就是那個撞到你的？」

「嗯。」真弓想起面前好友剛剛一口一個要讓撞到她的人好看，忍不住笑起來，「你看，入江先生已經很負責啦，這不是把我送到他的醫院來了嘛，檢查拍片還有住院都是一路綠燈。」

這個車禍，兩個人都沒任何過失，說到底，都是信號燈故障導致的。

總之，這種小概率事件被碰到了，真的說起來，他們兩個人都挺倒霉的，她住了院，這位入江先生也沒趕上去國外的飛機。

事情發生后，入江先生非常沉着冷靜，只是按了兩下就判斷出了她的情況，一臉鎮定告訴她骨折了準備進醫院，被對方的表情感染，她也下意識擺出淡定臉被抬到車裏，等回過神她連片子都拍完了。

結果說是有輕微腦震蕩，被通知要住院觀察，她又得拜託人幫她收拾東西帶過來。

因為房子就是大川詠心幫忙找的，想到她肯定有鑰匙，真弓就直接給她打了電話，不過當時又趕着要去做一系列處理，電話里難免說得簡短了些，沒想到嚇到她了。

現在什麼都處理好了，也有相關的部門來處理這些事宜，大部分入江先生都解決了，還有人過來問了她幾句，並且表示醫療費會支付，又提醒她聯繫保險公司。

大川詠心陪着她坐着聊了一會天，又有護士敲門進來，說是入江醫生有事要找她。

「我陪你過去？」

真弓笑道：「不用了，只是一條腿不能活動啦，情況不嚴重，你幫我看着東西吧，我去去就來。」

本來要出國研討的入江先生又回來了，可以料想的是一番兵荒馬亂各種交接工作，肯定也忙着呢，對於對方讓她過去找他，真弓並不在意。

她拄著拐杖正要出門，又聽到身後大川詠心道：「哦對了，我已經通知你的爸爸媽媽了。」

「……」完蛋了。

木之瀨真弓一臉絕望。

入江先生在醫院的職位似乎不低，居然有自己單獨的辦公室，她到的時候他不在，真弓看到門牌，才知道入江先生全名是入江直樹。

會知道他的姓氏，還是因為當時他把她送進醫院，其他醫生護士的稱呼。

「不好意思，醫生這個時候應該是開會結束了，可能臨時延時了。」護士示意辦公桌對面的軟凳讓她先坐一會，又給她端了一杯茶過來。

木之瀨真弓坐着，環視一圈，窗明幾淨，什麼都被擺放得很有章法。看得出來是個很嚴謹的人。

除了她面前書冊。

這本書並沒有放在一邊，反而像是刻意的攤開了，一時無聊，真弓湊過去看了一會，入目就是專有性名字，一看就是是一本專業性很強的書，內容上似乎是神經方面的醫學文獻。有些句子很拗口，沒有語言的美感，所以她也只是瞟了幾眼，就抱着杯子開始走神。

真弓等的時間不長，入江直樹很快就回來了。

這一整天因為和交通部門打交道，她和入江先生也熟悉起來，對方看起來不太好接近，但是作為一個醫生，還是非常稱職的，真弓現在算是他的半個病患，所以入江先生的態度還是很和緩的。

大概問過她幾個問題，像是剛剛一路過來，另一條腿有沒有覺得怎麼樣，她的主治醫生說了些什麼話，真弓都一一複述了。

「他的風格是比較保守的，不過你的情況也很輕，」入江先生說完，冷不丁道：「多發性硬化的病理改變？」

真弓一愣，腦內有什麼在翻閱，下意識脫口而出：「中樞神經系統白質內多發性脫髓鞘斑塊，多位於側腦室周圍，伴反應性膠質增生，也可有軸突損傷……」

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她急忙住嘴，抬頭看向入江直樹。

面對對方很是滿意的打量，真弓背後一涼。

好像遇到同類，並且被對方用經驗打敗了。

入江直樹坐直了一些，又把一邊的一個文件推到她的面前。

「外語上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不清楚他問話的用意，她還是據實搖頭，又急忙補充道：「問題不大，不過有些專有名詞不知道。」

入江直樹點了點頭，又示意她看一看文件。

真弓低頭，那個文件夾着的是一份病例，照片上金髮女孩子笑得非常燦爛，有些眼熟，看年齡才十四歲，名字那一欄端端正正寫着「宮園薰」。

「這個……」為什麼要給她看別人的病例？

入江直樹緩緩道：「因為被你攔著，沒能趕上今年的研討大會。」

聽到他說，真弓不好意思笑了。

「不過，也因為誤了班機，遇到了這個病人，她是才送進我們醫院，剛剛開會延期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大概了解到她的情況后，我提出要當她的主治醫師。」

說完，真弓在見到入江直樹后第一次看到他露出了笑容，是那種非常為之自傲的神情。

「正好是我現在的課題，我會讓她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得了這種病症后被治癒的人。」

真弓由衷露出笑容：「太好了。」

她忽然想起來了，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女孩子眼熟，之前因為三木清良當評委，她和桃矢一起去聽了一個大賽，這個女孩子就是那次小提琴賽的參賽者。

雖然她也算是這個事情誤打誤撞的牽線人，不過入江先生對她說出這件事，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嗎？

真弓這麼想，也這麼問了。

入江直樹似乎也很習慣這種單刀直入的直接方法：「告訴你，是想要問你，有沒有興趣當我的弟子。」

「欸？！」

真弓眨了眨眼，對於這樣的神轉折有些措手不及：「我還只是高一生啊。」

入江直樹道：「這些並不重要，你有這樣的能力，會規規矩矩按照正常人的模式去按部就班考學研讀嗎，至少我在學生時代會去走這種路子，也只是為了特定的人，現在我只要知道，你的資質足夠就可以了。」

他從一邊拿出了自己的名片：「你也不用着急回答，不過如果你也被某些笨蛋絆住腳的話，我一樣有辦法，這兩年我會把這個課題完成，你只要課餘和假期完成我佈置的事務，等你聯考後，就能直接掛在我的實驗工作室下做助手。」

入江直樹的意思，真弓瞬間就get到了。

——只要考慮你自己的意願就好了，至於其他的客觀因素，那都不是問題。

木之瀨真弓被這種比自己還要自我的人格折服了，傻傻接過名片：「我會好好考慮的。」

入江直樹的目光像是洞悉了一切。

「記住什麼對你來說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吧，木之瀨，你為什麼不考慮更加能夠體現它價值的事情？」

木之瀨真弓努力消化著入江直樹帶來的信息量，撐著拐杖回了病房。

推開門后，滿屋子的人同時看向她。

木之瀨真弓瞬間壓力山大，倚著門框，無奈道：「至少給我讓個道吧？」

於是一群人涌過來像是要把她抬到床上一樣。

「大姐頭！」「真弓！」「小真！」「大小姐！」屋內的人同時叫她，各種稱呼亂得她頭痛。

木之瀨真弓幾乎要以為，自己人緣已經好到了，她住個院就能來滿屋探望她的人了。

好不容易坐上了床，她環屋仔細看了看，朋友除了純子她們幾個，就只有大川詠心和藤岡理。

這之外，從她家的管家大叔到園丁大伯，廚師大嬸到保鏢阿姨齊刷刷站了一屋子。

木之瀨真弓覺得腿還沒開始疼呢，腦仁就有些隱隱作痛了。

她問管家大叔：「您怎麼帶着叔叔阿姨們來了。」

管家先生非常認真道：「都是先生安排的。」

「……」老爸你想把家都搬過來嗎！

「現在只有我們到了，等會我們會着手對這裏進行改建……」

真弓：「……等，等等！」

她一瞬間想起了當初自己搬到友枝町，於是隱藏在自己身邊每一個角落的大家。

木之瀨真弓覺得，剛剛自己發消息讓桃矢先不要過來簡直太機智了。

桃矢也好奇過，畢竟她一家子，都在不斷渲染她的父親大人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雖然她的爸爸不會是那種「你要多少錢才願意離開我家寶貝」，也不是花式拆散小能手……

但是從她外公到媽媽，提醒桃矢的潛台詞都無一例外是。

「小心真弓她爸爸，」又抽風。

雖然小時候的事情記不清了，但是真弓還是能依稀捕捉到記憶里，好看到不行的爸爸被霸氣的媽媽「好好好乖乖乖你說什麼都對」的花式寵溺。

總之，作為木之瀨家食物鏈的頂端，不管爸爸做出什麼，他們全家從她到管家園丁都能理解並且陪着他玩下去_(:3」∠)_

終於勸走了諸位叔叔阿姨，送走了來探望自己的好友，木之瀨真弓迎來了最終的挑戰。

第一個來的是她的媽媽。

莉子捧着她的臉看了半刻，真弓最後無奈打斷了她的檢查：「媽媽，我是腿骨折啊。」

「你爸爸呢！你出事了他都不來看看嗎！」莉子女士豎起了眉。

於是被點名的父親大人姍姍來遲了。

「小真快看爸爸給你煮了湯！」

看到推開門后瞬間石化的爸爸，真弓心裏默默給他點了蠟。

「木之瀨豪，你就是這麼照顧女兒的？當初你怎麼答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