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殺機再現(二)

082殺機再現(二)

幼白怔怔的看着她,還有些茫然,深處冰火兩重天刺激下,木木的動了動身子。

胡亂裹上的外袍唰的散開,然後沒有腰帶繫緊的貼身襯衣也跟着敞開了,幼白低頭看了一眼。

然後抖了一下,又一下……他被自己這幅亂糟糟的模樣鎮的有點呆,臉皮也以詭異的速度燒的紅透。

「這地方你怎麼進來的?」安寧仍是一副冰冰涼涼的神情,只是似乎,那漆黑的瞳孔里有着一抹光,忽然多了些……匪夷所思和興味。

「有、有通道……」幼白覺得心跳有點不對,全身無力,和以前那種脫力好像不一樣,呼撩呼撩,瞬間就把整個人都燒紅了,有股滾燙的氣流蔓延開去,不痛,卻讓人酥軟,竟漸蓋過他原本全身骨頭的疼痛。

安寧眼神偏了偏,餘光掃了圈室內,「怎麼打開?」

幼白用力縮了縮五指,手掌上的傷牽扯的作疼,他耷拉下眼,過度纖長的睫毛仍在顫動,心卻自發自動的落回去,「牆壁對角處有兩個觸點,同時按下,中間的暗門會自動打開……」

兩個觸點,對角位置……換言之要打開暗道須得兩個人,這個機關設計者到底出於什麼心思做這樣的設計,如果一個人被關在著,那就意味着活活困死。

像是知道安寧所想一樣,幼白默默的抖着手去拉扯滑散開的衣襟,一面壓抑著聲音,說:「這房間叫角斗囚室,最早是一位精通密室設計的工匠師為了懲罰不聽話的奴隸,設計了這樣一個囚室,明明白白告訴他機關的位置,然而任憑他一個人如何也出不來……後來卻有人用這個囚室來考驗人,將兩個關係極好的人關進來,告訴他們只有一個人能活着出來……」

其結果自然是手足相殘,以命相搏,最後卻落得雙雙命喪——角斗囚室由此而來,在生死面前,這樣的考驗總是太無情,而人的感情往往禁不起,人如飄絮,命如草芥,誰都是能活着,也會死。

「是宋季北放你一個人在這?」安寧想,自己要是沒有從另一個通道進來,這傢伙守着死屍熬不過幾天就要餓死在這。

幼白沒有立刻回答,收攏衣襟的手按在胸口,指骨麻麻的,他想起了些混亂的場面——

在宋季北求得他同意了卻心愿后,他安安靜靜的又喝了一杯茶,宋季北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數來數去就那麼幾件事,卻件件不容易。

宋葉兩家是世交,葉希榮與他是喝過一個奶娘的奶的交情,至交好友慘死,他發誓要追查真相……為了查有間客棧的背後之人,甘願被紅姨,也就是曹娘子驅使折磨,隱忍至今,可皇天負了苦心人,他最後把自己都搭了進去,落得今日人鬼不是的地步。

宋季北滿肚子的話到底沒有機會全部傾述,幼白只清楚的記得自己被他一拽一甩從窗口丟出去,直直跌進了那他看了半天的荷塘。

在枯枝爛葉,淤泥混沌的塘底有地道的另一個通口,宋季北很快也跳下來,帶着他躲進了這間角斗囚室。

安寧聽他粗略的說完如何來得這地方,無聲而略帶壓迫性的看了看他的雙手,一瞬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像是更疑惑了。

她曾破過一個案件,案犯為了報復欺壓他的主人,趁夜將人打暈,打斷了他的雙腿,將他嘴堵了,然後一整夜就看着他痛苦的滿地上爬……

當時她接到報案,親自去看的現場,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人爬了一晚上,雙手手掌紅腫不堪,佈滿擦傷,有些深的滲出血……一如眼前這雙手。

迎著安寧的注視,幼白不自然的抿緊嘴巴,慢慢側移身體,拉開距離。

無聲而堅決的拒絕,每個人都有權利保留屬於自己的秘密。

安寧很確定自己只是好奇,可一看他這幅樣子,莫名有點不舒服,以兩人的關係,這本該是,『我不問,你不說』的事,如今卻是『我問了,你不說』的事。

兩人再無其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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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的出口果然也不是幼白進來的地方。

勉強直立協助安寧打開通道后幼白走一步頓一下的跟着,寂靜中,氣氛有點沉悶。

這種沉悶在兩人出了地道發現身處包圍之中,變成了死寂。

天色晦暗,疾風急雨在山林之間呼嘯而過,如同驚濤之聲,這老宅是靠山而建,這出口在山林之中也不奇怪。

幼白看着眼前一字排開的黑衣人,有點眼熟,也有點瞭然,在初入豐都郡那日,就有人告訴過他,一旦踏入安寧的周邊就意味着將身體暴露在刀尖。

根本沒有多想的空間,破空的弓弩聲密集,亂箭齊發。

飛箭如雨,向著他們射來,堵截、射殺……殺機來的很迅速。

安寧身上防身兵器並不多,卻貴在精,這種箭雨陣,她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早已留了防備,她一旋身就揭開了外袍,手腕翻轉,逆着風旋轉的袍子一瞬就膨脹,像是吸飽了風。

幼白咂舌,所有的朝他們射來的箭都被一件衣袍擋住,有點跌落,有點甚至反彈回去,只聽噼里啪啦響,勁風夾着雨吹的他險些迷了眼,忙倉促躲到安寧身後,說:「第一波攻勢密不透風,沖不出去,可是敵眾我寡,不能戰……」

是的,不能正面交戰,否則,她沒事,他就難說了。

安寧顯然不用他提醒,反手就要去抓他,卻驟然被抱住胳膊,她身子一僵,幼白卻在這時候大聲道:「你只管沖,我死也不會放手的。」

「……」安寧一個手抖險些讓箭破口射殺進來,她深吸一口氣,臉色鐵青的帶着他朝前沖,正是箭雨陣一波落,第二波未起的時刻,她這時候突圍,再合適不過了。

對方顯然沒有預料她會正面突圍,雖然迅速搭箭發動攻勢,但安寧速度太快了,一下子就扎進他們中間,然後一個橫掃,衣袍上插滿的箭羽破空綻放,如同平地一聲雷。

一招反擊,安寧在黑衣人迅速抵禦還沒來得及圍攻上來時,帶着幼白一躍而起,衝進了山林。

這個小鎮周圍一路儘是荒野茂林,一旦鑽進來,就如飛鳥入林,再難圍捕。

越深入,越幽暗,風雨夜,格外冷涼,幼白緊緊的抱住安寧的胳膊,他幾次都差點脫力,拚命咬着牙堅持。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一直拖後腿,她真的會放棄他。

這也是為什麼他主動死死地先抱住她的原因。

身後時不時有響箭聲起,一團火光裹挾著風聲,射擊而來,有人遠遠大喊:「快,就在前面!」

嗖嗖的冷箭雖沒有之前箭雨陣的氣勢,但是在昏暗的山林之中,他們這樣緊咬不放,於兩人而言也是危機。

嘩啦——橫生的樹枝突然被風吹刮過來,速度太快的安寧避之不及,伸手去打,卻不防腳下踏空,身不由己的朝前摔出去。

一聲轟隆雷聲應景的響起,閃電在頭頂炸開,視線突然一瞬通亮,兩人幾乎同時看見了眼下處境,然後齊齊一震——山下的泥水洪流正在迅速淹沒整個小鎮。

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們剛剛逃離的老宅,眨眼間就被衝散,淹沒,最後只有一抹灰白的暗影在他們眼底殘留。

太過震驚之下,兩人竟忘了當下,眼看就要摔進滿地荊棘中,幼白突然用力一翻轉,竭力逆轉兩人上下的位置,同時雙手鬆開去抱她的頭……

安寧倏爾瞪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天色太暗,她卻清清楚楚看見他那雙發亮的眼睛,有什麼在閃動,她呼吸一滯,心中微動,差點錯過了最後的機會自救。

一揮手,卷在袖中手腕處的細細金絲線飛出去纏住對面的大樹,安寧手上一扯,借力再度飛起,將兩人硬生生從荊棘叢中撈出來。

落地后,她第一時間將他甩開,毫不留情,冷眼看着他在地上滾個圈,在泥水裏躺着。

身後的箭已經無法射及,他們已經逃離射程,只有黑暗籠罩了整個山林。

幼白終於被雨水糊了眼睛,睜不開,他只聽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這種感覺糟糕透了,更糟糕的是他好像惹到安寧了。

這種再壞也沒有的處境,還惹了她,幼白想自己很可能會被丟下,遂咬一咬牙,聲音飄忽地很,「你我師徒今日也算同生共死了一回……」

這是他第一次說師徒二字,比上次冠冕堂皇的含蓄的用『傳道解惑』四個字,這次如此直白,簡直是火燒焦油,燎的安寧火更大。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這麼生氣,「你給我閉嘴!」

聽見她怒意昭然的聲音,他反而笑了,緩緩的安心的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能當你師父,真好。

而安寧一腔怒氣最後還沒發出來就壓回去了,對着個不知死活的泥人,她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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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帝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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