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新年過完,文興公司屬下的電子工廠也開始着手建立。不大不小的公司,身為老闆的天書更加忙得團團轉。

轉眼間,已是開春四月。

今日的天氣就如小孩的臉一樣多變。早上還是艷陽高掛,到了中午已是烏雲滿天。

劈呀——轟隆隆——紫色的閃電訴說着對老天的不滿,瘋狂的在黑沉沉的長空,劃出了一道又一道凄厲的裂痕。天庭派出雷將以重鎚想把之擊落,可是總慢了一步。大戰在雲頭展開,風神唯恐天下不亂,長袖亂舞拚命製造混亂。

又是一聲霹靂!

「嘖!要下雷暴大雨了。去年長江洪水天氣古怪,今年本以為會恢復正常,看這樣子……唉!」劉正山捧著資料敲門進來,頭一句話就是唉聲嘆氣。

從窗外收回怔忡的眼光,天書掩飾的把手搭上滑鼠,晃開變成原始畫面的屏面。

「春天打雷不是很正常?」假裝漫不經心的接話道。

「話雖如此,可見這陣仗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劉正山把資料放到天書面前。

「我倒覺得挺好,偶爾來點狂風暴雨心裏也舒坦。」

「哈?咳,文總,我聽說你周六、周日也來工作?」

「嗯。工廠在建立中,很多事情都要處理,平日做不完,只好挪到休息日做。」放開滑鼠,打開桌面上的資料細細閱讀。「你這樣說,那我這個做副手的不來,豈不是很不像話?天書,好歹公司請了那麼多人,你一個總經理有必要事必躬親嗎?你老婆不是懷孕了嗎,你不在家陪她,不怕她懷疑你在外面爬牆?」

劉正山見天書右手握成拳輕輕敲打自己的左肩,嘆口氣走到他身後,雙手搭上他的肩膀緩緩揉弄著。

肌肉一緊,當明白對方的意圖后,天書卸去全身的力量放鬆自己。

「沒關係,夢蘭理解。你休息日不用來,有我一個人支持大局就夠了。把你累倒了,我們文興公司可要出大問題哩。」面帶笑容,輕輕的一言帶過。

休息日嗎,對我來說只有在公司里,只有看不見那人,才能算是真正的休息吧。正山,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我好累,好乏。

如果你遇到同樣的事情,你會怎麼處理?殺了對方,和對方拼個魚死網破?還是利用法律手段來保護自己,順便讓自己身敗名裂、妻離子散或是像我一樣,給自己找尋各種理由苟且偷生?

「正山。」

「嗯?什麼事?」一邊拿捏,一邊問道。

「沒什麼。正山,謝謝你。」

「呵呵,和我客氣什麼。噴!你的肌肉還真不是普通的硬,我看你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吧?你老婆都沒有好好關心你嗎?」力度適中的為老友做着按摩,劉正山隨口嘮叨。

收斂心神回到工作上,翻開資料的下一張,天書為妻子辯解:「她懷孕在身,身體情緒本身就不穩定,我因為工作都沒能好好照顧她,你不要錯怪她。」

「哼,錯怪?」劉正山撇撇嘴,不再說什麼。總之,他對他那個嬌妻不來味就是。

沙沙沙——不知何時天河被打翻,傾盆的大雨伴隨狂風擊打在窗戶玻璃上,那股勢頭似想破窗而入。

一時之間,辦公室陷進了沉默中。除了雨聲,就只有天書翻閱資料時的紙張聲。劉正山站在他的背後,體貼的為老友揉拿雙肩、按摩頭頸。

「天書,對不起,我擅自請人調查了你妻……」

我狂旋開門柄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

天書雙眼微闔,神情放鬆的依靠在椅子裏,劉正山帶着寵溺的表情,溫柔的撫摸着他的肩頸,貼着他的耳朵正在說着什麼,天書不但沒有拒絕,反而一副很享受很舒服的樣子,就差沒有張開嘴哼上兩聲。

男人在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中,視線變得越來越冷。那股表面上的人類氣息開始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屬於陰間的冷厲。有人的心被徹底攪亂了。

劉正山在他進門時就發現了他,想要說的話也被打斷。正準備開口招呼,卻敏感的體會到什麼,張開的嘴巴再次閉上。

當天書從肌膚上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陰冷時,猛地睜開了雙眼,一側頭,就看見門口站立的最不想看見的人。

奇怪,還沒到下班時間,他那麼早來做什麼?

那表情……天書咽了口唾沫。他是真的怕了這個比他還小四歲的男人。

「秦我狂,你來公司有什麼事?」鎮定一下心神,天書問他。

死盯着那雙放在他的東西上的不屬於他的手,想都不想地說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你能現在和我出去嗎?」濃濃的鼻音。

「重要的事情?」

「你感冒了?」

天書和劉正山同時出聲。

沒理劉正山的問題,我狂只是看着天書,「對,重要的事情,如果你希望我在這裏跟你說,我也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身處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明知山有虎,也不得不以身喂虎,對身後的老友兼副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天書拜託道:「正山,麻煩你,我今天先回去了。有什麼重要的事,你打我電話聯繫。」

「好的,沒問題。如果有什麼無法解決的事,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幫你。」拍拍天書的肩膀,劉正山意有所指的說道。

「上車!」

「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讓你上車!」男人吼道。

無奈,天書只得矮身坐進車內。

車子駛出公司底層的車庫,滑進因暴雨視線不佳的車道。

我狂並沒有因為這是下雨天,豪雨讓周圍視線不清而減低車速。一聲不吭地駕駛車輛在車道中穿行,超過規定的時速讓其他車輛發出抗議,刺耳的喇叭聲不停的在車后響起。

車子離開了繁華地帶,向空曠的郊外道路行去。

「你要帶我去哪裏?有什麼事你現在就說,公司還有事……」

「啪!」

一個猛烈的耳光,打斷了天書想要繼續的話語。

臉火辣辣的疼起,嘴中感到一絲腥味,舔舔牙床,天書沒有伸手去捂臉。

「我又做了什麼事惹到大爺你了?還是今天是你媽的忌日?我記得你老子好像是十一月死的不是……呃!」一記肘拳,讓天書捧住肚子彎下腰。在路邊一個緊急剎車,帶起一片漫天水柱,解開安全帶,男人悶不吭聲地轉身一把抓住天書的頭髮,強迫他抬起臉,巨手一揚,反反覆覆給了他十幾個耳光。

十幾個狠厲的耳光,打得天書眼冒金星、耳音朦朧,破皮的嘴唇里溢出了鮮血。

「怎麼,給我說對了?今天真是你那瘋掉的老媽一頭撞死的日子?」呸的一口吐出鮮血,也顧不得這是他的愛車。天書冷笑着,用他那張迅速腫脹起來的面孔,惡毒的嘲笑道。

平日裏,天書絕對不會用這種話去刺傷人心。

「賤貨!欠人操的yin盪男!」像是沒有聽到對方故意的嘲諷,放倒助手席.我狂把他壓在椅子上,一邊劈頭蓋臉地狠揍對方,一邊狠狠地罵道。

「你他媽的才欠人操!畜生!王八蛋!放開我!」剛開始還能大聲回罵,不到五分鐘,就被打得沒有招架之力。

天書不明白對方在發什麼瘋,也不想知道。反正那男人要整他,什麼樣的理由也能找得出來。

我狂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一樣,嘴中冒出了一串串惡毒的咒罵,雙手不停撕扯身下人的衣褲,不時地伸手給他一巴掌。

天書拼盡全力抵抗著,狹窄的車身根本周轉不靈。腳無意間勾到了門柄,一用力,竟把車門打開,暴雨迅速刮進了車內。

我狂咒罵着,起身去關車門,天書趁他起身背對他的一剎那.反手打開對面車門,顧不得衣衫破碎,以眨眼的速度衝出車外,向馬路對面逃去。

沒有人會傻到留下來繼續挨揍,接受折磨,在怒火頭上的秦我狂,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一回頭就看見那人衝出了車外,怒火燒卻了僅剩的理智,「媽的!老子讓你跑!」

氣得重重用上車門,騰身就追。

二人大叫以後,在狂風暴雨中,在車來車往的大道上層開了追逐戰。

有路人看到衣衫破碎,只著單衣的天書在奔逃,見他被打得頭臉腫脹、口角流血,又見他身後有一個身材異常雄偉的大男人在後面猛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像沒看到一樣,低頭走過。

明哲保身的路人也明白,有些熱鬧可以看,但有些熱鬧看是要付出代價的。

天書看到了不遠處的橋頭,他記得越過那座橋第一個四岔路口,就有一個交警崗。

逃到那裏,相信任那個瘋子也不敢在警察面前對他怎麼樣。

只要逃過今天,只要他還能留下一條命,等妻子把孩子生下,他決定帶他的妻和子逃到海外,重新建立生活。

他不能就這樣一生都生活在那人的威脅陰影下,他不能一輩子都像一個妓女一樣,張開雙腿任他凌辱。既然不能死,他就只有逃!

終於跑上了橋頭,豪雨遮住了他的眼睛,伸手抹一把臉,就待一鼓作氣衝到四岔路口,后腰突然傳來了一下重擊,比疼痛更快的是麻痹,頓時身子一軟,向前撲倒下去。

來人騎壓到他的背上,抬起雙拳就是一頓好打,確定對方真的沒有辦法再爬起來后,這才直起身子,把天書拖起,半夾半抱拖向停車的地方。

路人看到這樣的情況,有的猶豫要不要打電話報警,有的則乾脆撇過頭去。見車輛箭一般的離去,再看看這個鬼天氣,想報警的路人也收起了手機,免得被雨淋壞。

*****

「啊啊啊……不……我……受不了……了……唔……」

渾身的骨頭像是要被拆散一樣,天書發出不可抑制的申吟,在痛苦的地獄中不停沉浮。

已經過去多長時間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還是更久?

這棟位於郊外的別墅,天書並不是第一次來。當那個男人不滿足於只在車中洩慾時,就會把他帶到這裏。他還很熱心的告訴他,他的頭一次,就是在這間別墅的地下室中消失的。

整個別墅的裝潢,並不像天書想像中一樣富麗堂皇,相反的卻相當簡單大方。主色調以藍和黑伴以原木的顏色,讓整個空間顯得大方得體,又透出那麼一絲溫暖。

廳堂中還挖空了一塊空地,鋪着黑色的大理石,上鋪毛毯,中間設置了一個北方冬天使用的火爐,不是西方的壁爐,而是真正的中國北方的大火爐。

火爐的周圍一圈是以段差做成的靠背椅。冬天到了,可以窩在這裏面,在火爐上面煮火鍋、烤山芋、燒熱水等等。

每當天書看到那個火爐,都會忍不住幻想,冬天來了,外面在下着大雪,自己抱着孩子和家人和樂融融的圍在火爐邊,做一鍋大雜燴,窩在厚實的座椅里,一邊吃一邊閑聊。

晤,設置這一套的人還真是天才!如果自己將來有機會重新來過的話……

今日的天書,顯然是沒有這個閑情來幻想這些了。

趴在黑色大床上的他,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濕淋淋的奄奄一息。

一隻淺棕色的大手放在他的臀部上,手指消失在他的股溝中。

「本來我是想告訴你,我要回美國一趟,讓你乖乖的不要亂動糊塗心思。」

他要回去了嗎?朦朧的意識中傳來這個概念,天書想笑,如果不是他的臉腫得讓他連動一下肌肉也難。

「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這個悶騷貨,老子在你身邊你也敢勾三搭四!如果我不在,你還不知道給我騷成什麼樣!對付女人你他媽蠢的像豬,應付起男人來你倒是得心應手!」

「現在想起來,你喝醉酒那幾次,是不是故意裝成那樣來勾引老子?嗯?」插進去的手指用勁一分!話說得狠,但那濃濃的鼻音讓威脅力降低了不少。

「呃……」一聲悶哼,伴着一陣顫抖。

那柔嫩的地方,哪還禁得起折磨!

他在說什麼?為什麼我都不明白。勾三搭四?我勾誰了?喝醉酒勾引他……有么?

我會做這種事?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口氣說話……他不回去了?不要,你給我快滾!滾得越遠越好……

「你很成功,成功地讓我沒有下狠手把你剁碎!不過你也別得意,我會換種方式讓你償還這筆血債,你老子娘死翹翹了,留下你就是給我賠債的!只要老子活着一日,你就是我的東西,我的玩物!你要想糊塗心思也可以,不要讓我逮著,否則有你樂的!」四隻手指並列一氣塞入。

強烈的衝擊,讓天書的意識就此斷裂。

當天書再次清醒過來時,周圍一片漆黑,動動手腳……還好,都還在。

身子骨很痛,稍微動一下,就能扯動某根痛感神經,疼得他牙齒打顫。但身體很清爽,既沒有粘膩的感覺,好像有些地方還貼了……膏藥?

自己也沒有想像中像塊破抹布一樣被扔在某個角落。身上蓋着輕柔的羽絨被,很暖和。尤其是身邊還有一個不亞於火爐的……

手掌摸到了一個滾燙的赤裸身軀,結實的肌肉、粗大的骨骼,不用看,天書已經猜出睡在身旁的人是誰。雖然說那個人從來沒有在他身旁睡過。

據前幾次的經驗,每次那個人一完事,也不管他是什麼悲慘狀態,毫無憐憫心的一把拎起他,就這樣把他塞到車中,讓他自己開車回家。

有一次,甚至就把赤裸的他隨腳踹到地上,等他睡飽、睡足發現他還在,這才把半昏迷的他送回家中。

今天他是發了什麼善心,竟然讓自己在他的領域裏留宿?是因為實在把自己打得見不得人嗎?他就不怕他趁他熟睡時,拿刀剁了他?

天書在心中冷笑。如果我還能動,我現在就殺了你!—個小時后,摸索著打開燈光的天書,發現自己有了殺人的機會。

那個惡魔竟然在發高燒!哈哈哈!他當即狂笑了三聲以示慶祝。雖然張大嘴巴時讓口中的裂傷再度破裂,但也值得了!

「喂!」提起沉重的手臂給了那惡魔兩個耳光,覺得還不夠,又給了一下。說起來,他還是頭一次打人耳光呢,打得他手都麻了。

「你活該!感冒還敢在四月的暴雨中追着老子跑!媽的,還敢那麼不要命的玩老子!沒讓你精斷人絕,已是老天爺夠照顧你的了。發發燒那是便宜了你這個王八蛋!」模仿我狂的語氣口吐臟言泄氣,但不習慣的髒話,讓天書很快就住了嘴。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是不是也應該趁此機會,抓住對方什麼把柄,威脅他不准他再騷擾自己的生活?還是乾脆殺了他一了百了?

但是殺了他以後,他的手下會不會報復我的家人和朋友?我的孩子在不知道實情的情況下,一定很悲哀他有一個殺人犯的父親。

哈哈,被弄成這樣,我竟然連殺人報復的勇氣也沒有!我文天書生性竟如此懦弱!

你真是活該被人……

「媽……我好……難受……」

愣了半天,才弄清楚那惡魔不是醒過來在發飄,而是……

「我不是你媽!放開!」

「不準抱着我!你又不是我兒子!」

「晤……難受……死了……」身高接近兩米的大塊頭翻身一壓,趴在天書懷裏,那力道讓現在體虛衰弱的天書,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

難受?難受死你最好!最好發燒燒死你算了!對哦!天書腦中靈光一閃。

如果我不管他,就任他這樣,他會不會從發燒變成肺炎,然後順利的話,就這樣直接去見閻王?這樣既不用髒了自己的手,也避開了殺人犯的嫌疑,他的手下不會來找文家人的麻煩,從今往後自己也可以重新開始。

正好他這見鬼的別墅,除了他以外不會有別人來,把他丟在這兩、三天……嗯,兩、三天是不可能了,他的手下聯繫不到他,肯定會找過來。最好讓他在一、兩天內病情加重,就算被發現,也是為時已晚。

怎麼樣才能讓他病情加重呢?剝光他的衣服,不讓他蓋被,把空調打到冷房最低溫度,去冰箱裏找冰塊,去打冷水澆在他身上,然後呢?然後等他病情加重后,就悄悄離開,把空調關掉,消除他來過的痕迹再回家睡覺!對!就是這麼辦!等我緩過氣來,我這就要你好看!

*****

媽,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關照好你……如果那天我沒有出去,如果那天我能看出不對,就不會讓你有撞牆的機會。

爸,對不起,我不該讓媽媽有自殺的機會。你們現在已經相會了嗎?

我狂輾轉申吟著,腦中閃過的都是他回家時看到的情形——滿地的鮮血,母親一動不動的躺在血泊中,頭頂陷進去一塊,白色的腦漿和著漆黑的鮮血,濺射在四周的牆壁地面。交織著父親發白腫脹、滿身彈孔的身體,不停的折磨着他的神智。

「文……勛……豪,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他吼叫着,宣洩著心中的痛……

「小狂,你又跑到街頭混去了!壞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讓你老媽擔心!」風姿依舊的母親擦著腰,不顧形象的走過來揪住他的耳朵。

「哎喲喲,老媽,輕點!輕點!我沒有去街頭鬼混,我只是找道格他們打籃球而已。」身高早已超越母親的我狂哀哀痛叫,任由老媽發虎威,想要博取母親的同情。

「呵呵,箏箏,隨他去吧,小狂做事有分寸。他知道該和什麼人玩在一起。」父親笑着走過來摟住愛人的腰肢,在她臉上親吻一下。

「我擔心咽!街頭那些小鬼好些個都是混黑社會的。前些天,我還看到他們有人向同齡人賣藥丸,我怕……」

「老媽,你別擔心。那些傢伙不敢惹我!他們個個都是我的手下敗將,被我揍的……」

「你又去跟人打架!」

「哇!老爸救命啊!」

「爸,媽,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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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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