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周末傍晚的校園,風兒輕輕的吹送著,西下的夕陽將遙遠的天邊燒成一片猩紅色。葉淺草站在自習室的窗前,雙手托著腮幫子,心情低落到極點。

自從上次陰秋煜的生日之後,已經兩周沒回家住了,說不出什麼理由,就是不想回去。他的思緒又飄回那天早上……

葉淺草張開眼,天才蒙蒙亮,他很少這麼早醒的。抬起眼睛,陰秋煜正看着他,原來他比他醒得還早。相擁而眠了一夜的兩人就這麼無言的對視了許久,有幾次覺得話到嘴邊了,嘴唇翕動了幾下,又發不出聲音。他想說什麼?他想表達什麼?心頭那種壓抑感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連他自己也不能確定。沉默著……沉默著……到了7:00,他起身穿衣,背起書包扭轉門把。

「小鬼。……」陰秋煜開口叫他。

「什麼?」葉淺草回過頭,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要說什麼?他想聽什麼?

「啊,沒事,你去吧。」陰秋煜看進他的眼眸深處。那野生動物般叛逆不遜的烏黑瞳眸中蒙上了一層不透明的陰影,那裏面包含着多少東西?是期待?是依戀?是逃避?是彷徨?還是別的什麼?面對着這些他從沒面對過的,34年來,他頭一次膽怯了。

「恩。」葉淺草開門走了出去。

…………

「啊!~~~煩死了!~~~~~~~~」葉淺草打開窗戶沖着外面大叫,發泄心中的不爽與煩悶。樹上的幾隻鳥兒受到驚嚇,撲拉拉的飛起來,樹枝輕顫了幾下,很快一切又歸於平靜。他回過頭,自習室里僅有的另3個人正像看到外星人似的盯着他,見他回頭,連忙又低下頭看自己的課本。

「哼!一群傻X!」葉淺草暗罵道。然後轉身走出去。

他兩手空空,沒背書包也沒帶課本。他本來就不是來學習的,是因為這間自習室的位置很好,在四樓的拐角,有兩面牆有窗戶,而且其中一面對着校外,視野很開闊。另一個原因是這裏有人,結果他們讓他很失望。一個人像傻瓜似的大聲嚷嚷,那幾個傢伙就只是抬頭看着他,連一句通常情況下會出現的「神經病」「吵什麼吵」都懶得罵。是他們的修養太好還是他們根本不屑與他說話?或者根本就是不想惹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今天是星期六,大家都回家去了,少數幾個外地同學相挾出去遊玩,還沒回來。他們那間6人宿舍更是只剩下他一個人,上禮拜就是一個人過的,這禮拜他真想乾脆跑回家算了,哪怕是回去大打一架……可是內心深處總覺得不能回去,否則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究竟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他不願深想。天漸漸暗下來了,還是回宿舍吧,順便洗個澡,白天和幾個高年級的學長打籃球,出了一身臭汗。以為臭就是男人味,那是小鬼幼稚的表現!他突然想到這句話。

葉淺草晃晃悠悠的來到澡堂,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讓門口的老師皺了皺眉。看看錶,還有15分鐘,得抓緊點了。更衣室里沒人,都走光了嗎?也對,周末嘛……這樣更好,一個人霸佔這間巨大的澡堂。脫下衣服塞進柜子裏,端著臉盆走進裏面中間的淋浴間。每個噴頭都是用齊胸的木隔斷隔開的,人多時可以互不影響。隨便打開其中一個蓮蓬頭,熱水嘩嘩的流下來,他仰起頭閉上眼,打在身上的水柱使肌膚敏感的緊繃起來,使他想起那次和陰秋煜在浴室……早已嘗盡了情慾歡愉的年輕身體已經半個月沒得到釋放了,挺立的蓓蕾微微刺痛著,下腹一陣火熱……

「啊……」他伸手握住自己的勃起來回套弄,另一手用力掐住胸前的兩顆紅梅……

「恩,恩,啊……」一股灼白的液體噴射出來,他扶住牆面,撐住自己癱軟的身體喘著氣。他在想他!至少他的身體很誠實的說明了這點。也許不光是身體,剛剛發泄過的身體仍然空虛得發痛,心裏彷彿被掏空了一般……他怎麼了?他愛上陰秋煜了嗎?不,不可能!他不能愛上他!他不要戀愛!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其實一旦你確定自己在戀愛就已經踏進了墳墓。確定之後呢?互相表白,互許誓言,虔誠無比的說出「我愛你」這三個世界上最美妙動聽也最鼓惑人心的字,然後是瘋狂的熱戀,狂野的交纏,燃燒出的火焰在深夜裏也能照亮整個天宇,再之後呢?火苗總有熄滅的一天,到了那時,一切都變得平淡無味,人類的本能就會開始尋找新的刺激,尋找下一個能令自己燃燒的火種。熱情燦爛的戀愛的背後就是灰飛煙滅的孤寂與痛苦……人類都有輕微的被虐待狂傾向,明明知道會受傷,還一頭鑽進上帝精心設計的陷阱。他不想再一次被這種枷鎖捕獲,他只想要快樂,不要煩惱……

「誒?小葉,是你啊!快關門了,你怎麼還不快出來穿衣服?」一個聲音突然在背後出現。

「哇!~~你,你走路怎麼也不出聲?嚇死我了!」葉淺草瞪着身後穿了一半衣服,光着上半身的任佩霖。

「是你自己在發獃,沒聽見。我剛才在隔壁的淋浴間,還以為沒人了,穿衣服時聽見這間還有水聲,結果一看原來是你。快出來穿衣服吧!」任佩霖笑咧了嘴。他怎麼永遠都是一張笑臉?他難道天生不知煩惱為何物?

「哦,好!」葉淺草用毛巾圍住腰際走出來。

「幹嘛遮遮掩掩的?這裏又沒有女人!是不是你的XX太小了,不敢見人?還是怕我偷襲你?」任佩霖大大咧咧的繼續穿衣。

「呸!你才不敢見人呢!開什麼玩笑?噁心死了!你這變態,連男人都襲擊?」葉淺草迅速用毛巾抹掉身上的水珠,套上衣服。

「去!不信咱兩比比?你身材身材不錯,不過太瘦了,那比得上我這種健美的身材?」任佩霖大言不慚的吹噓道。

「你自戀狂啊?吹牛也不先打個草稿!」老實說,以18歲男孩的標準來說,任佩霖的體格是相當好,不過和陰秋煜厚實的肩背,修長結實的四肢比起來還是略嫌單薄……啊,怎麼又想到那兒去了?自己就真那麼欲求不滿嗎?葉淺草用力甩甩頭。頭髮上的水珠四濺,沾濕了一旁任佩霖的襯衫。

「你怎麼跟我家的愛因斯坦似的?」任佩霖說。

「什麼愛因斯坦?」葉淺草不解。他家還有愛因斯坦?

「就是我的狗啊,它每次洗完澡都做這個動作。」任佩霖學着他甩甩頭。

「你說什麼?敢說我是狗?混蛋!看腳!」葉淺草站起來,一腳踹過去。

「啊哈哈!~~就是很像嘛!還不承認?下次你到我家看看就知道了!」任佩霖笑着閃開。

「你去死吧!今天不殺了你我葉淺草三個字就倒過來寫!」葉淺草追過去。

「哈!你有本事就來啊!要不要我先讓你三招?」任佩霖大笑。

「好啊,敢小瞧我?一會別跪下跟我求饒!」葉淺草喊道。

「喂,裏面的學生別打鬧了!快出來!都過了10分鐘了!要鎖門了!」外面早已等得不耐煩的老師聽到裏面的打鬧聲怒吼道。

「啊,壞了!快走快走!」兩個人吐了吐舌頭,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真是的,是今年的新生吧?還跟小孩似的,沒個大學生的樣!」老師嘀嘀咕咕的說。

「都是你!向我挑釁!」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葉淺草先發制人。

「嘿嘿!~~~有什麼關係?心情好點了沒?」任佩霖搭住他的肩。187的身高壓在178的葉淺草身上,確實是個沉重的負擔。

「你想壓死我啊?臭豬!沉死了!」葉淺草推開他。「你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莫非他有他心通?

「你沒看到自己剛才的表情,那不是明擺着嗎?一副天塌下來,世界末日的樣子。」任佩霖誇張的做出一副沮喪的臉。

「有那麼誇張嗎?」葉淺草拉拉自己的臉皮。原來他是為了讓他打起精神啊!關鍵時刻果然還是朋友最好!

「沒有也差不多拉!跟女朋友吵架了?」任佩霖一邊走路,一邊比手划腳的。

「沒有,你別瞎猜!一點小事,現在已經好了。你不說回家了嗎?怎麼又……」葉淺草有意叉開話題。

「哼!顧左右而言他!好吧,其實我早上跟我爸吵了一架,一生氣就在外面閑逛了一天,反正現在回去他又會訓我一頓,乾脆就回宿舍來了。對了,我帶了幾張盤,晚上一起看吧!」任佩霖把臉盤頂在腦袋上玩雜技。

「什麼盤?今天晚上放像室開嗎?」葉淺草問。

「午夜凶鈴、富江、還有X檔案。」任佩霖說。

「怎麼都是恐怖片啊?」葉淺草小心翼翼的下樓。地下室的樓梯直上直下的。

「X檔案不算恐怖片吧?只是有點恐怖而已。我一會兒去找小王,今天是他值班,叫他把放相室打開,肯定沒問題,他也愛看這些,他才23,也比我們大不了多少。」

晚上,葉淺草、任佩霖和其他幾個留宿的哥們兒加上值班舍監小王,關着燈窩在黑呼呼的放像室里看光碟,誰也不敢出聲。雖然嚇得只吞口水,但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幾個大小男人硬是把恐懼往肚子裏咽。看到深夜,眾人才各自散去。在回房間的路上,不知誰提議乾脆今晚睡到一間宿舍里,立刻被眾人嘲笑為膽小鬼。到了門口,葉淺草拿出鑰匙開門,直接睡覺算了,他沒開燈就走進去,忽然背後伸過來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

「啊!~~~~」葉淺草頓時嚇得哇哇大叫。出,出現了嗎?

「天那,小葉,你的嗓門怎麼這麼大?是我,任佩霖拉!」任佩霖趕快打開燈。

「你,你,你怎麼不回自己房裏?又嚇了我一跳!你今天是不是存心想嚇死我?預謀已久的謀殺?」葉淺草驚魂未定的把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坐在床上。

「我,人家一個人睡會害怕啊~~~~陪陪人家嘛~~~」任佩霖嬌滴滴的說。

「行行行,你愛睡就睡吧,別這麼肉麻!」葉淺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嘿嘿~~咱們來聊天吧。」

兩個人都躺下,任佩霖挑了和葉淺草對着的那張床,開始東拉西扯,天南地北的聊。

「上上個禮拜三,和你一起等車的那個男的是誰?」任佩霖突然沒頭沒腦的問。

「他是我們家親戚。你,你問這個幹嘛?」葉淺草一驚。

「果然是親戚,我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葉淺草懷疑的說。

「對啊,上次小阿紫看見他一直說他很帥,說我沒他成熟,我突然想起來,隨便問問。」任佩霖忙說。

「是嗎。好了,我困了,睡覺!」葉淺草把腦袋一蒙,轉過身去。

「睡覺。」任佩霖沒辦法,只好閉上眼睛。他真是他親戚嗎?怎麼一提他他就生氣了?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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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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