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蘇婷婷你動作快一點好不好？等一下客人上門了，看見一堆還沒整理好的衣服很難看耶！還有啊，誰叫你穿制服還穿一雙破球鞋？你是沒有高跟鞋喔？唉～～真不知道經理腦子有什麼問題，居然讓你回來上班，我們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不管同事怎麼尖酸刻薄、怎麼念，蘇婷婷都充耳不聞。

如果是一個月以前的蘇婷婷，她一定當場給她頂回去了。但是，她現在沒有那種心情也沒有力氣，她的力氣和精神要留着來療她的情傷。

從龍世傑的豪宅搬回自己的小套房已經一個星期了，除了自己帶過去的東西之外，所有龍世傑買給她的衣服物品她一件都沒有拿。不僅僅是她再也用不上那些衣物，而且她也不想讓自己有任何想起龍世傑的機會。

但是，從那晚的壽宴之後，幾乎每天都可以從電視、報章雜誌看見他和某名媛約會吃飯的消息。

以前她怎麼從沒發現他是媒體寵兒……或者因為不認識他，所以對他的新聞沒有知覺吧？

總之，就算蘇婷婷刻意避開不去看這些消息，每天上班還是會有人故意在她耳朵旁邊念——

「咦？今天又有龍世傑的新聞了耶！」同事興奮地念著報紙標題。「電子科技界最有身價男人就要告別單身身分，與美國茱莉亞音樂學校畢業的音樂才女共進浪漫晚餐……哇！」

蘇婷婷像是沒聽見似的，將一件件燙好的衣服掛好。

「喂，你去『光捷』上班一個月，是不是每天都有見到龍世傑？」同事放下報紙后，一臉憧憬又羨慕地問。

但，得不到蘇婷婷的回答后，她又訕訕地說：「我想你的階級太低了，應該見不到他吧？而且就算見到他也不能怎麼樣，他身邊有這麼多才女、美女、名女人，應該是不會把你看在眼裏。」

說着說着，同事又皺起了眉頭。「只是，到現在我還是不懂，他為什麼會找你去他公司上班？」問完，她又自言自語地說：「你一定是因為表現太差、工作態度不佳，才會做了一個月就被炒魷魚……」

聽到這裏，蘇婷婷再也忍不住背着同事低聲嘀咕：「是我炒他魷魚！」

提起他就有氣。哼！那個無情的男人，虧她還為他着想，他呢？他有沒有想到她？每天只會和不同的女人約會吃飯，卻連一通電話也不打給她，難道他都沒想過她？難道他說喜歡她是開玩笑的？

就在此時店裏的電話響了，就近的同事接起了電話——

「XX您好。」

「請問是不是有一位蘇婷婷小姐？」

聽見要找蘇婷婷，同事愣了一下。「請問哪一位找她？」

「光捷科技，敝姓龍。」

光捷科技，姓龍？難道是龍世傑？想起曾經上門一口氣買了十幾萬衣服的龍世傑，又想到他指定蘇婷婷幫他送衣服，還叫她到光捷去上班，同事莫名地興奮了起來。

按下保留鍵后她音調異常高亢的對着只有幾步距離的蘇婷婷喊著——

「蘇婷婷電話！有一位龍先生找你！」

從她的對話，蘇婷婷早已聽見龍先生要找她。那一刻，她原本平靜的心突然劇烈跳動了起來，她覺得拿着衣服的手有些顫抖。

隔了一個星期，他終於想到她了。

在她想他那麼多、那麼久之後，他終於想到她了。

「你快點來接電話呀！」同事對着動作慢吞吞的蘇婷婷着急地招着手。「等一下順便問他還要不要買衣服，告訴他我們有新貨進來。」

蘇婷婷冷冷瞄了她一眼，拿起聽筒轉身背對她。

「喂，我是蘇婷婷。」儘管很努力了，她還是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飄、有點走音。

「蘇小姐？請等一下。」接電話的不是龍世傑，而是一個陌生聲音。幾秒鐘之後換了個聲音——但，仍舊不是龍世傑。

「蘇小姐？」一個明顯比龍世傑老上許多的聲音傳來。「你應該還記得我吧？我是龍世傑的爺爺。」

蘇婷婷早猜到了。這麼老的聲音、姓龍，只有一個人。

「龍老先生找我有事？」蘇婷婷語氣淡淡的，不卑不亢。

對於她的冷淡，龍彧似乎嚇了一跳，片刻之後才說：「我可以和你碰個面嗎？」

掛上電話后，蘇婷婷又長長嘆了一口氣，就知道事情不會因為她離開而結束。

「怎麼樣？怎麼樣？龍先生有沒有說要來買衣服？」同事忙湊上前。

「沒有。」蘇婷婷走過她的身邊，回去繼續她未完成的工作。一直到下班，她都沒再理會那煩人的同事。

走進和龍彧約定的餐廳，服務生將她帶到一個包廂里，裏面只有龍彧和他的隨侍。

「蘇小姐，你應該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吧？」龍彧劈頭便問。

蘇婷婷自己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來，面無表情地說：「不知道。」

她的態度讓龍彧愣了一下，幾秒之後才微微笑着說：「你果然是有膽識，難怪世傑會喜歡你。」

這次換蘇婷婷愣住了。龍世傑喜歡她？龍世傑跟他爺爺說喜歡她？

「你現在該知道我找你的目的了吧？」

蘇婷婷的答案還是一樣——「不知道。」

眼前的老人微微攏起一對白眉毛。「這點世傑就錯了，你並沒有他說的聰明。」

龍世傑又跟他爺爺說？他到底和他爺爺說了她多少事？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並不是什麼名門出身。你裝得很像，但，騙不過我的眼睛。」龍彧停了一下，又繼續說：「所以我要求世傑斷絕和你的往來，另找對象，但是……」

但是什麼？蘇婷婷的心臟忽然揪了起來。

「不管我怎麼說，世傑都堅持你是他唯一的女朋友。」

蘇婷婷的嘴巴張成一個０型。

龍世傑堅持她是他唯一的女明友？問題是她已經離開他了呀，而且這些天來他都沒有和她聯絡，還有，他不是很積極在和那些真正的名媛淑女交往？

「所以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要我勸龍世傑？」她終於知道龍彧出現的原因了。

龍彧微微一抬眉毛笑道：「你果然很聰明。不管是你勸他和你分手，或者你主動離開——」

「我覺得龍老先生你不太聰明。」蘇婷婷不客氣地打斷他。「龍世傑是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他要做什麼，想做什麼都由他自己決定，他不是你的傀儡，你也別想控制他，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你那套作法已經過時了。」

聽見她的話，龍彧臉色一變，嚴厲地說：「你居然敢說我笨？！」

「笨是你自己說的，我只說你不太聰明；如果你聰明，就該放手讓龍世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試圖控制他。」

「你的意思是要我答應他讓他娶你？」龍彧微眯着眼懷疑。

蘇婷婷呵呵笑了兩聲。「我沒有要他娶我，我也沒有要嫁給他。」

龍彧又是一怔。「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他的仙度蕾拉。」蘇婷婷淡淡道。

「什麼仙度蕾拉？」老人家皺起了眉頭。

「厚～～仙度蕾拉是誰你也不知道？」蘇婷婷的心情忽然好轉了起來，她笑着說：「有空要多看點童話書，雖然只是故事，但裏面還是有點啟發人心的意義。」

聽着她的話，龍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蘇小姐，我們明話明講，要什麼條件你才答應放手？」

條件？哈哈哈……果然都是姓龍的，以為什麼都可以拿來談條件。況且，他在說什麼呀？說得好像她死黏住龍世傑不放似的，她早就把這個人甩到外太空去了好嗎？

雖然她時常會偷偷想他……其實是沒有一刻不想他，但是，她在認清自己不可能是他的真命天女之後，就毅然決然定出他的勢力範圍了，這位老先生到底懂不懂狀況呀？

見她一臉不可思議又懷疑的表情，龍彧直接問：「要多少錢你才願意離開世傑？」

「你願意花多少錢來買他的自由？」蘇婷婷不禁好奇。

「五十萬。」龍彧想也不想，或許已經想過了。只見他一副像給予很大恩惠似的驕傲著。

蘇婷婷只是笑。「原來龍世傑的自由在你心目中只值五十萬。」

可憐的龍世傑，隨隨便便花一百萬找個人去充當他的女朋友，而他爺爺卻只肯花五十萬換回他的自由。如果他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那你說你要多少？」

蘇婷婷笑着站起身來，「我想，龍世傑的自由是無價的，無論你花多少錢也買不到，他是不是自由，其實只能由他自己決定。」說完，便轉身要走。

「等一下！一百萬！我給你一百萬！」龍彧加碼。

蘇婷婷只是笑，沒有回頭。龍世傑的一百萬她都沒要，她又怎會要龍彧這一百萬？

再說，她沒有不放手也沒纏着龍世傑，那麼，他爺爺在擔心什麼？

坐在沙發上已經一小時了，龍世傑不明白這樣有什麼用，就算他每天來這邊坐着，蘇婷婷也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他只是在欺騙自己，以為她的衣服還在衣櫥里、鞋子還在鞋櫃里，就能感覺到她在他身邊對他吼叫，對他粗魯地撒矯……

已經一個星期了，從祖父的壽宴之後他一直處於四面楚歌的困境中；白玲好解決，給她一筆錢，雖不甘願，但聰明如她知道不拿白不拿，有了那筆錢，她這輩子就算再找不到男人養她，她也可以好好過她的下半輩子。

至於祖父的安排，他已盡到一個晚輩該盡的責任，他和每個祖父安排的女孩約會吃飯，一天一個，讓外界以為他多麼急着找到對象結婚，然而，和每個人吃過一次飯之後，他的義務就算盡了。

那些女孩真的個個條件都很好，無論外貌、學歷、能力、品德和個性，簡直可說是十全十美了。但是，和她們在一起讓龍世傑覺得無趣，她們太過賢淑溫良，好到沒有自我，這些人，很適合當他的職員，沒辦法觸到他的心，沒辦法讓他有感覺。

而蘇婷婷——那個外表不起眼、氣質待改進，脾氣又糟糕的女孩，就這麼一頭撞進他的心裏。她讓他看見自己的另外一面，也讓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是她，讓他知道真正的愛情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不管祖父有什麼意見或如何施壓，他都不妥協。

從小到大，他的生活、學業、工作都是祖父一手安排，但是唯有這一次、唯有他的感情，他想要自己作主。

問題是，讓他懸在心中，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真愛的女孩，卻這樣就走了，什麼都沒拿、什麼也沒說，只留下一屋子的回憶給他。

這是不是代表她不想再和自己有什麼瓜葛？

她對他的愛就這麼薄弱，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他不能和她一樣瀟灑？

為此，龍世傑也很氣自己。因此，即便知道一通電話就可以找到她、就可以聽到她的聲音，他卻遲遲沒有行動。

不是為了賭氣，只是他也不希望自己為了感情而影響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問題是，他每天不管忙到多晚、多累，都要來這裏坐着發獃好一會兒，彷彿這樣他的一天才真正算是結束，他的一天才不算虛度。

唉～～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復古水晶吊燈，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才站起身來。

看見他，司機小林忙幫他打開車門。

「送我回去吧。」龍世傑淡淡地說。

「是。」小林應聲，看着老闆無精打采又消沉的摸樣，完全不同於往日的意氣風發和冷酷高傲，他心中也覺得悶。

猶豫了很久，小林試着開口：「呃……呃……」

他的吞吞吐吐終於引起龍世傑的注意。「什麼事？」

「呃……也沒什麼事啦，我只是覺得您最近好像不是很快樂。」

龍世傑嘴角微微一撇，問他：「我以前快樂過嗎？」

「以前你的確不常笑，我不知道你快不快樂，不過自從蘇小姐出現之後……」小林從後視鏡觀察著龍世傑的表情，畢竟老闆的情緒不是他能干涉的。

感覺到他的顧慮，龍世傑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你說。」或許他應該多聽聽別人的話，免得他作繭自縛。

得到他的允許，小林開始噼哩啪啦地說——

「自從蘇小姐出現之後，我覺得您的笑容越來越多，感覺得到你變得很開心。她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女生，每個人看見她都會很喜歡她，我知道老闆你對她很好，比任何一個我見過的女生都要好，如果您真的喜歡她，就應該把她追回來，免得後悔一輩子。」

「你覺得我很喜歡她嗎？」龍世傑嘴角掛着若有似無的一抹笑。

「老闆，喜不喜歡她不是我們可以說的啦，這就要問您自己了。」

問他自己？應該也不用問吧，事實已經很清楚的擺在眼前了。

「我不去找她就會後悔一輩子？」他又問。

「呃……」小林不敢答腔。

但他也不需要司機的答案，因為他問的是自己。看了一下手錶，龍世傑忽然說：「小林，我們到仁愛路去一下。」

「是。」司機興奮的應着。不用龍世傑明說，他也知道該把車開到哪兒去。

離打佯只剩半個小時，店裏還有零星幾個客人，蘇婷婷正在幫一個客人試衣服，所以聽見同事喊「歡迎光臨」，她頭也沒抬，直到聽見同事驚訝地喊著——

「龍先生！」

她別着大頭針的手頓了一下。龍先生？她沒有聽錯吧？

就這麼一個不專心，大頭針便刺進她的指頭裏去，痛得她「嘶」了一聲，客人忙問：「小姐，你沒事吧？」

「唔，沒事、沒事……」她搓了搓手指頭好減輕疼痛，接着不敢再分心地把客人的褲長固定好，等到客人確認好之後才站起身來。

她不想回頭，因為擔心這個龍先生不是她心中想的那個龍先生，也擔心萬一真是她心中想的那個龍先生，會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但是，緊跟着她便發現自己很笨，因為不必回頭，也可以從穿衣鏡里清楚看見背後的所有景物，於是，她看見龍世傑向她走來。

她呆住了。

真的是龍世傑！真的是龍世傑！那個冷冷、酷酷的龍世傑！他來找她了！

就在這時候，客人從更衣室走出來，將換下來的長褲交給她，她趕緊垂眸裝作沒看見龍世傑，帶着客人走向結帳櫃枱。

「改褲長要多久？」客人隨口問。

「大概要兩年。」蘇婷婷神不思屬地回答。

「啊？」客人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疑惑地再問一次：「你說改褲長要多久？」

「兩、兩天……我們明天才會把褲子送回公司去修改，後天才會……」她緊張地解釋著作業流程。

天啊～～她剛才竟然說兩年，真是太誇張了，難怪客人差點嚇死。都是龍世傑啦！要不是他突然出現，她就不會刺到手又說錯話。

幫客人結完帳后，蘇婷婷又走向另一個客人。反正龍世傑有同事招呼，而且他也不一定是來找她的。

一直等到所有客人都走了，龍世傑還在店裏閑晃，望着他，同事兩隻眼睛裏只有「￥」的符號。

「你們要打佯了對不對？」龍世傑像忽然發現事實地問。

「沒關係，沒關係，龍先生您是我們的貴賓，您慢慢看，再晚我們都會等您的。」

聽見同事的話，蘇婷婷不禁瞪着眼睛，心裏直念——什麼啦？什麼他要看多晚都可以，萬一他要待到十二點，她也得等嗎？

就在她這麼想時，龍世傑的目光忽然飄向她，蘇婷婷忙收起臉上的不悅看向他處。

「我想，我還是改天再來好了，免得影響你們的下班時間。」

龍世傑酷酷的臉讓人以為他不高興，蘇婷婷的同事忙說：「呃，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我們都沒事，下了班也沒地方去。」

「我還是改天再來好了，你的同事似乎滿累的樣子。」龍世傑的眼睛始終停留在蘇婷婷臉上。

看見她，幾天來的煩惱都消失了，儘管她對他不理不睬、當作不認識他，但從她連連出錯就知道——她還是在意他的。這樣就夠了。

「可是……」同事怨懟的看了蘇婷婷一眼，只是蘇婷婷根本也沒理會她，只是自顧自地在整理客人看過的衣服。

「你的服務態度很好，請問你姓什麼？」龍世傑看見她瞪蘇婷婷的眼光了。

「呃，我姓張。」

「好，只要你在這裏一天，我一定會再來的。」他對着蘇婷婷的方向說。

蘇婷婷也感覺到了，她抬頭，和龍世傑四目交接。

只有她的同事還自以為是的笑得開心。「龍先生謝謝您，希望您有空常過來，有新衣服到我們一定馬上通知您。」

「叫蘇婷婷告訴我就可以了。」龍世傑收回目光，一點也不給店員面子。

「啊？！」同事一陣呆愕。

直到龍世傑走出店門許久，她才跑到蘇婷婷身邊問：「他居然還記得你的名字耶！他怎麼會記得你的名字？」

真是狀況外！蘇婷婷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事實上她也不是很了現在是什麼狀況，龍世傑來這麼虛晃一下就走了，這算什麼？

來炫耀嗎？炫耀沒有她他一樣過着錦衣玉食的高貴生活，炫耀他每天和不同的女孩子吃飯約會？或者他是故意來看她離開他之後，就只能在服裝店受同事的氣？

哼！早知道剛才裝也要裝開心點，讓他知道離開他之後她有多快樂、多自在了。

一想到自己真正的心情，蘇婷婷頓時又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

就算在他面前裝開心，她的心還是一樣空虛，一樣低落，回到家之後她又要開始想着他度過漫漫長夜。

都已經如此傷神了，又何必再多浪費力氣呢？

關好店門后，蘇婷婷垂頭喪氣地走到機車旁，戴上安全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的關係，最近她一改馬路小飛俠的英勇，開始像個上了年紀的歐巴桑，一路維持三、四十的車速。

怪的是，她的車速慢，還是有人比她烏龜，例如她背後這輛車。不論她怎麼個慢法，那輛車都一直跟着她。

咦～～那輛車是在跟她嗎？

不會吧？肯定是她想太多了，人家幹麼跟她呀？她騎這麼一部破機車，沒人會以為她是有錢人吧？

難道，他看中的是她的美色？

緊張之餘，蘇婷婷完全沒想到自己身上一件厚厚的羽絨衣，加上全罩式的安全帽，從背面根本教人分辨不出她是男是女。

她右手向下轉動着油門，機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終於又變回馬路小飛俠了，不過，這樣子好緊張喔。

好不容易一路狂飆回到家，她小心地先四處看看，確定沒有什麼可疑現象后才脫下安全帽。

就在她把安全帽放進置物箱、鎖好機車要走向公寓時，忽然有人叫住她——

「蘇小姐！」

蘇小姐？是叫她嗎？蘇婷婷的腳步一頓，回頭，看見後面停著一部黑色平治，有個男子正從駕駛座下來叫住她。

黑色平治？難道是龍世傑？可是正走向她的並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司機小林。

「蘇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陌生男子已走到她的面前。

「你是誰？」蘇婷婷提防地往後退了一步，同時留意周圍的情況，不遠處有幾個路人，如果這人有什麼不軌，她可以大聲求救。

「我是龍先生的司機，龍先生有事想跟你談，可不可以請你到車上坐一下？」

果真是姓龍的！問題是哪個龍先生？

蘇婷婷望向平治車，貼著隔熱紙的車窗看不見車內的情況，誰知道車裏究竟是什麼人？

就在蘇婷婷遲疑着時，平治車的後車窗降了下來，一個人探頭出來叫她——

「蘇小姐。」

嗄？一個老頭子，呃，不，那、那是龍世傑的爺爺！

原來找她的是龍彧而不是龍世傑，難怪她不認識這個司機。問題是，龍彧又找她做什麼？蘇婷婷無奈的搖了搖頭，慢慢走上前去。

「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喔？龍老先生。」她微彎著腰，對着車窗里的龍彧苦笑。

「我有事要和你談。」龍彧在車子裏說。

「又是和龍世傑有關？」

龍彧的嘴角微微一扯算是回答。

厚～～他又要說什麼了？蘇婷婷在心裏叫苦。這龍家一老一小幹麼要一直來騷擾她呀？她的煩惱已經夠多了。

上了龍彧的車，他開口便說：「那天和你談過之後，我回去想了一下。」

「哦？」蘇婷婷很好奇他想出什麼結果。或許她的話改變了他，他終於覺得自己的做法不對，所以決定要讓龍世傑自由了。

然而，她卻看見龍彧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紙。

「這是什麼？」蘇婷婷接過那張像鈔票大小的紙張，就著路燈一看——竟是一張支票。

她要把支票還給龍彧，龍彧卻不收，「我想，五百萬應該夠了，如果你答應離開世傑，這筆錢就歸你。」

「老……」蘇婷婷氣得差點脫口說出老頭子，她真的很氣他的不可理喻和自以為是。若非看在他是龍世傑的爺爺分上，她早就給他一頓「震撼精神教育」了。

先深呼吸順了順氣之後，她才用壓抑的語氣說：「龍老先生，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和龍世傑再沒任何關係，或許說找從頭到尾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只是他花錢請去騙你的女朋友，現在我和他的合作關係已經結束，他要做什麼都跟我無關，這樣你聽懂了嗎？」

她還擔心他耳背，因此故意提高了音量，希望這是她最後一次和他說明這件事。

聽完她的話，龍彧一雙銳利的眼睛定定望着她，似乎想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話里的真實性。久久之後他才說：「或許你說的是事實，但是，事情並沒有你想像中簡單。」

「什麼意思？」蘇婷婷不懂事情難在哪裏。

「你知不知道世傑為了你，情願放棄光捷集團的繼承權？」

蘇婷婷一愕。「什麼意思？」

忽然之間，龍彧的神情變得有些落寞，他眼裏臉上的銳氣褪去，在蘇婷婷面前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我對世傑的要求並不多，只希望他能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女孩交往結婚……」

門當戶對？哇～～真是個簡單的要求呢！蘇婷婷心裏一陣凄楚，就這一點，她是永遠無法達成的，所以她才要忍痛捨棄自己愛的人。

「我已經七十六歲了，不知道自己還能等多久，所以我告訴世傑，要他在三十歲之前完成終身大事，否則我就要把整個集團的經營權交出去。」

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麼一段是蘇婷婷不知道的，而龍世傑也沒和她提過。

這麼一想，她不禁也失落了起來，這麼重要的事他不告訴她，可見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並不是那麼重要。

可是，如果不重要，為什麼龍世傑願意為她放棄繼承權？他不就是為了繼承權，才找她去扮演他的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