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1922年10月26日星期四

日誌:中午,第一階段的最後一天。這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可以感覺到身上又充滿了力量和激情。在飯店裏等得都快發瘋了,奢侈的城市凍結了我的熱情。今天是繁忙的一天,給古物管理局的拉考回信。感謝他為我轉達消息並告訴他我可能的別墅地址,期待着「溫洛克先生在德爾巴哈里特許權地位幸運地改變。」去銀行,終於收到了我的第一筆匯款。

但是,上面沒寫一個字,這令我很失望,但顯然是系統出現了什麼問題,這種事情在任何旅途中都會變成給我們造成傷害的最大障礙。確認他們有我的聯繫銀行的地址和電匯信息。寄信咒罵那個使我在這幾個星期以來心神不安的小職員。不幸的是,在我攥緊的拳頭和他洋洋得意的小臉之間橫著黑漆鐵柵欄(無疑就是由於這個原因,處於中間階層的英國銀行業者無視他們對他人造成的不良影響)。

取回我的新衣服,但卻發現,國際貨幣轉換系統運轉得特別慢,所以只能在經過困難的選擇之後,購買其中的兩件——埃及的斜紋織物和淺色斜紋西服,我向可憐的裁縫再次保證,剩下的衣服我會付錢給他的。

肖像畫家仍未完成他的作品。在目前的狀況下,從我的頭頂到上嘴唇已經上了全色,全身大略地畫出了褐色的線條。他讓我直接向外看,但我的頭部稍側向一邊。這樣效果很好。在我的右眼下方有一定的凹陷,但裝上鏡框后就會辨認不出來了,可是畫廊不會容忍這種情況的出現。所以我告訴他,這幅畫在完成之後將會被送到探險者俱樂部,他可以從那裏拿到一部分報酬。

回到飯店,經理——一個埃及人——想知道我在這裏還會逗留多長時間,因為我已延長了初期的預定時間。國際貨幣電匯系統實在是令人憤怒:這些當地人已經儘力了,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來經營並不特別低劣的飯店,但令人沮喪的是,他們幾乎完全受銀行的控制。但我需要在開羅成立一個辦事機構,即使在我南下工作的時候,它也可以負責我的通信往來、套房短期通知;還可以儲存東西,而且我的未婚妻和商業夥伴來這裏時,它可以成為他們的一個落腳點和12月初某些政府慶祝活動的中心場地。所以我給經理帶來了好消息:他最貴的套房在整個冬天都有人入住,我將住到明年的1月1日,對於現在來說時間還長著呢,但盧克索方面會打電報告訴我最後的期限。我用銀行餘額的一小部分預付了到時的房費,並向看門人、服務員、非洲女傭等人一一贈送了《古埃及的慾望與欺騙》的副本。留在套房的物品:維克特羅拉17型留聲機是體積最大的留聲機。帶去南方的物品:為日誌準備更多印有抬頭的信箋、方便的毛巾和床上用品,飯店可笑的標誌會讓挖掘地點的每個人都覺得很有意思。把我的包帶到碼頭后,我在陽台上一邊更新日誌,一邊享用了最後一杯酒,我會想念那張加厚墊的床。我會懷念飯店大廳里的塞克美特神酒吧,它裏面裝飾著古代獅頭女神繪畫,如果她清醒過來,她將毀滅整個人類。我還會想念飯店裏的服務。我比在軍隊服役時的年齡大了許多,你知道,我不能說現在如此舒服的生活不值一提。哦,別搞錯了,如果讓我再次躺到行軍床上,我會欣喜若狂的。看着滿天星斗,守護着我的發現,並隨時應對忽冷忽熱的氣候變化,與當地人唱着聊著,他們既把我當作是他們中的一員,也視我為他們的自然領導。但我並不總是這樣粗俗,不再這樣。我在獅身人面像飯店度過了美好的16個夜晚,躺在印有禿鷹、獅身人面像、眼鏡蛇以及「何露斯神吞噬邪惡者的心靈」的光滑床單上——在寒冷沙漠的夜晚,我會用它們(它們帶給我的美好回憶)溫暖自己。

最後一次去銀行:還是什麼都沒有。

我偉大的航行終於開始了:現在我在奇奧普斯號客輪上這樣寫道。在我前方,還有500英里的航程才能到達南部,沿尼羅河上遊行駛500英里就到達了我的國王等待我的地方,也是馬洛維和我找到片斷C的地方,之後他就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我離開的時候,太陽恰好剛剛升起;在泛紫的天空下,在白色的甲板上,洶湧的黑色尼羅河水就在腳下流動,開羅漸漸遠去了,我看到碼頭上的人們、碼頭廣場上的燈光,還有與船上的煙所匯合在一起的、從住宅、水煙館、商店的煙囪里升起的炊煙。從這個距離仍依稀可見行李搬運工坐在碼頭上迫不及待地翻開《古埃及的慾望與欺騙》(柯林斯·阿莫盧斯文學出版社,1920年版)時喜悅的笑臉。有人穿着由埃及最偉大的裁縫裁剪的斜紋西裝;有人在一艘漂亮的輪船上靠着光滑的木製欄桿;有人以仰慕的眼光看着船上的女士們——幾乎都是美國人——而且有人想到了家鄉(遙不可及)和自己的命運(近在咫尺);也有人痛苦地談論著胃痛的前兆。我從甲板上下到了船艙。

不久,我的情緒穩定了下來。我很快來到酒吧間那一層,大約一個小時的調整使肚子的疼痛得以緩解。我在酒吧和甲板喝酒。酒吧里開始了爵士樂三重唱的表演,事實上,埃及人吹奏的技巧很棒。當我與全神貫注聽探險故事的女觀光客跳舞時,當地的樂隊領隊,穿着紅色夾克,戴着土耳其氈帽,用力彈奏著班卓琴;另一個則吹着低沉的短號,第三個人帶着濃重口音低聲吟唱着「你是個幸運的傢伙」,「我愛他並守候在他的身邊,我的阿奇茲」等歌曲,以及:

在古代法老時期的埃及,

希伯來人到這裏定居,

直到老摩西起來反抗

帶走了他的人民。

「讓我的人民走吧。」摩西說。

法老說:「不行!」

然後送給耶穌

金子,乳香和沒藥。21

這首歌以及發動機的轟鳴聲給人一種杜松子酒也無法征服的迷失感。

瑪格麗特:今晚,在前往盧克索的船上,我和我的晚餐夥伴——一對美國老人——坐在一張很小的三人桌旁,我猜這是他們第一次出國旅行,這是對自己一生辛苦操勞的補償,子孫們送他們上了船,他們似乎生活得很充實。當我在艙內躺下睡不着的時候,我會儘力捕捉他們吸引人的地方,回憶起今晚他們所展示給我的東西,我的大腦里就像是一片霧水。跟我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們非常溫柔。

這兩位老人來自明尼阿波利斯,或是你們美國人那遍地種植著玉米的偏遠農莊。在那裏,萊恩和索尼亞·諾德奎斯特是社會的棟樑,就像現在一樣。他是負責穀物磨粉的管理人員,而且對於埃及人怎樣收穫莊稼以及怎樣加工亞麻和粟很感興趣。她是那座小城市博物館、劇院和聾啞人學校等的董事會成員。當然,他們並不像那些社會顯貴們。看看他們的隨身裝備(他身着蘇格蘭獵人穿的淺色斜紋軟呢服,而她戴着一頂時髦的太陽帽),這兩隻來自美國的灰色小鳥互相關愛着對方。無論什麼時候,他們都手拉着手坐在一起,但她也會經常用她滿是皺紋的手握着我的手,萊恩也會像父親一樣拍拍我的後背。當他們其中一人讓對方生氣時,他們會瞪着眼睛或者搖頭來回應對方的愚蠢。然後,過不了多久,他們倆又會拉起手來,或者撫摸對方凹陷的臉頰。萊恩難以忍受這個季節的氣候和灰塵,他總是在發出某種噪音,但索尼亞會默默地遞給他一塊手帕,她的照顧似乎成了像呼吸一樣平常的事情。這種情景,瑪格麗特,太吸引人了,我在想像著等我們成為老人時的樣子。

他們問我關於你和牛津大學的事,後來我們又談到了探險和對未來的假設。他們滿懷熱情地聽我講阿托姆-哈杜的故事,甚至讓我背誦了一兩段詩文給他們聽。「哦,你一定要讀一下最令人作嘔的那段詩。」索尼亞懇求我,萊恩也有同樣的想法,他打了個噴嚏。「請讀吧,不要折磨我們敏感的神經了。」剛開始,我給他們誦讀你最喜歡的第三十五首四行詩(「她將屬於我」),但當我讀到結尾部分時,這位可愛嬌小的女士卻看起來面無表情:「是這樣嗎?真的嗎?我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肯定還有比這更刺激的吧?」「肯定是斯堪的納維亞人,」萊恩在一旁附和著,「你的阿托姆-哈杜是路德教會的會員嗎?」「很好,那麼,」我說,「讓我們再聽聽第五十七首:從沉睡中被喚醒,頸部皮褶能夠膨脹的眼鏡蛇。」在聽完更加舒緩的誦讀之後(爵士樂隊正在休息,而且一些更年輕的女士們似乎在朝我們這個方向看,而且她們的耳朵也慢慢地靠了過來),古代人僅僅讓他們伸出了下嘴唇並且不斷地搖頭,兩個人的姿勢完全相同。「是——的,」萊恩說,他仍帶着懷疑的表情,「我猜也許有人會覺得有點無趣,我說的是蛇的樣子,但當你描述這個人的時候,我想像得到更多的東西。」「那好吧,我再讀讀第四十八首。」接着我的身體斜靠向他們並低聲說,因為這時屋子裏其它的用餐者已經完全停止了說話。現在索尼亞已經信服了,她的手觸摸著嘴唇,萊恩也在安靜地點頭。「哦,我的天啊,哦,是的。」索尼亞感嘆道,「你一定會找到這個傢伙的古墓!他太迷人了!」「明天在咱們屋裏我要給你背誦這首詩。」老頭兒說。索尼亞同意了:「請一定為我們寫下來,我是明尼阿波利斯的一個詩歌俱樂部的會員,其他女會員一定會認為我能夠發現這些真的是太聰明了。」我向他們保證,在他們下船之前贈送他們一本《古埃及的慾望與欺騙》的副本,他們對於這樣一份禮物感到既高興又激動。我還邀請他們去底比斯和帝王谷和我一起探險,而他們也邀請我到明尼阿波利斯的家中做客,在一個以印第安人命名的湖附近的房子裏度過整個夏天。

我們吃了羔羊肉和蒸粗麥粉,還品嘗了味道不錯的紅葡萄酒,甜點過後(當地一種很粘的加蜂蜜、芝麻和橙花水的油酥面餡餅),索尼亞遞給萊恩一塊乾淨的手帕,等他擤完鼻涕后,她問:「我們要向我們的新朋友提出來嗎?」萊恩回答說:「當然,我想拉爾夫一定會抓住機會的。另外,我想見見那個老色鬼。」而後,索尼亞轉身面對我,拍了拍我的手背,她用淘氣的笑容盯着我看,親切地問我是否想知道阿托姆-哈杜的更多的事情,或者怎樣才能找到他,甚至於馬上就想知道他在哪裏。

哦,太不幸了,我原本還傷心地認為他們只是平凡之人,我真是太愚蠢了。「你們知道這樣的信息?」我問,儘可能地掩蓋我的驚異之情。

「也許是的。」索尼亞說,她微笑着,帶着一絲喜悅與興奮。萊恩則堅定地點點頭並重複道:「哦,是的,我們的確知道,親愛的朋友。」難道他們有學者背景?諾德奎斯特家年輕一代中有人也許是明尼阿波利斯農業大學的古埃及考古學者?「別急,拉爾夫,耐心點。」索尼亞頑皮地說,我跟着他們走出餐廳,來到大廳,走上樓梯,然後穿過一段搖擺的長廊來到了他們的房間。

他們的房間比我的要大六倍,我還曾炫耀過自己的房間(對你父親和合作者銀行充滿信心,就像現在一樣,毫無疑問)。在豎立的鋼琴旁邊有一張鋪着流蘇垂地的綠色呢布的圓桌,圓桌上面放着一個有三個環繞支架的燭台,每個支架上都插著帶斑馬條紋的蠟燭,萊恩關掉了頭頂上方的電燈,然後點燃了蠟燭,關上了舷窗。「坐吧,我的孩子。」索尼亞說,她將三個小椅子放在圓桌旁邊。

萊恩也加入了我們,他們每人抓住我的一隻手。「哦,今晚感覺不錯,是嗎,親愛的?」她問。萊恩答道:「是的,親愛的,氣氛變得活躍了。」

「親愛的孩子,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和你此次航行的目的,」她說着,用力地攥着我的手指,「好讓我們都能聽見。」

「我叫拉爾夫·M·特里利普什,哈佛大學古埃及考古學的助理講師,我是柯林斯·阿莫盧斯文學出版社1920年出版的《古埃及的慾望與欺騙》的作者,最新一版將於明年在哈佛出版社出版。我還是埃及第十三王朝國王阿托姆-哈杜的資深研究學者,我來這裏——」

蠟燭逐漸燃盡,萊恩和索尼亞卻沒有去吹熄它們。瑪格麗特,最後它終於熄滅了,突然間漆黑一片,沒有煙味,我很驚奇,就像每個人都會遇到這種情況一樣。

「哦,真的很棒!」索尼亞說,她鬆開了我的手指,「你的確說得太棒了!」

「那就是偉大的國王阿托姆-哈杜嗎?」明尼蘇達州最大的食品製造商的首席推銷員吟誦著。瑪格麗特,桌子開始輕微搖晃。這是一個惡作劇,當然,瑪格麗特,但是這種效果非常驚人。他們的年紀太大了,用膝蓋都無法控制住搖晃的桌子。

「你收到我們的好朋友教授的口信了嗎?」她問,這時桌子腿又一次「砰」的一聲撞到了地面。

「你想讓教授找到你嗎?」砰。

「你想告訴他在哪裏可以找到你嗎?」砰。

「他會找到你嗎?」砰。

「有人會幫他嗎?」砰。

「在這艘船上的人嗎?」砰。

「你想在甲板上講話嗎?」砰。

「你的願望就是我的命令,偉大的國王。」萊恩說,他簡直像一個謙卑的臣子。

「請在這兒等一等。」索尼亞請求國王阿托姆-哈杜堅持一會兒,她去取一張紙記下他所說的話。她鬆開我的手,離開搖晃着的桌子,在漆黑的屋子裏到處找了一會兒。她重新點燃了一根蠟燭,並在桌子上放了一塊木板,我無法形容它,但卻非常古怪。那是一塊繪有華麗字母和數字的摺疊木板。木板上的中心位置上還放着一個帶有十字準線的透鏡,正好足夠看清楚所繪的字母。透鏡鑲嵌在一個帶有小滾輪的象牙圓盤裏。索尼亞把我的雙手放在圓盤上,在帶有黑白條紋的蠟燭的微弱光線下,在這個奇特的裝置上他們四隻手顯得非常蒼老和柔軟,就好像是象牙做的。

「你可以問了。問吧,親愛的孩子,他正在等待你的提問。」我開始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讓我先說吧。」萊恩說,「偉大的國王阿托姆-哈杜將會竭盡全力幫助我們的朋友拉爾夫找到他,是嗎?」透鏡和象牙真的開始在我們的手下在桌子上移動,一會兒停在這兒,一會兒停在那兒,準確地將它的十字準線指向這幾個字母上:AHAHRTNW。

「哦,好吧。」萊恩開始抱怨了,「看來,國王想跟我們開個玩笑。」

「尊敬的國王陛下,我們在這兒不是想得到您的戲弄,也許您還不知道我們在今天是怎樣看待國王的(無意於冒犯你和你的國王,拉爾夫)。如果您不想跟我們說話,那就這樣吧,但我們並不代表任何——」索尼亞因其「幼稚的惡作劇」而詛咒了第十三王朝的最後一位國王的靈魂。片刻寂靜之後,圓盤又開始移動了,迅速將我的手指指向:AHAHRTNW。

「也許他只是想告訴我們是與否。」萊恩思考着。

「不,不是的。」我終於說話了。「讓我試試,尼羅河的國王,兩個王國的主人,我將在哪裏發現你呢?」

R-X-K-S-T。

「哦,夠了。」索尼亞呼喊著,把她的手從象牙上拿了下來,象牙在我和萊恩的手失衡下向一邊傾倒。「我必須向你道歉,拉爾夫。」她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電燈,我們眯着眼看到了1920年的燈光。「我也希望,你知道。」

「請不要這樣,我覺得這很有趣,」我說,「我可能在這些事情上更相信科學,所以我不會說因為自己和你們坐在一起,我就成了一個信徒。」

「當然不會,親愛的,當然不會。」索尼亞說,她微笑着,就好像母親相信兒子的謊話時,兒子希望看到母親的微笑一樣。

我向他們道了一聲「晚安」,他們在門口揮手送我離開,手拉着手,談論著明天的早餐。我現在躺在自己搖晃的房間里(使人憤怒的是,我現在才知道竟然有斯巴達人在船上——我真想回到開羅跟售票處的那個人談談此事)。

我不希望鼓勵騙術,瑪格麗特,但這些可愛的人一定都是受過很好的訓練、又很自信的藝術家,也是有幫助的業餘古埃及考古學者。另外,他們非常希望我能成功,還要怎樣解釋「AHAHRTNW」呢,如果加上一些空格,就變成了「aHAHrTnw」,它在象形文字的標準羅馬字母音譯里的意思是「為榮譽而戰的勇士」。另外,「rx-kst」按照其字母可以翻譯成非常鼓舞人心的「你知道這個地方」?在這裏我可以寫些什麼呢,瑪格麗特?我看到了我應該看到的東西。其實,我比你還不相信它,它不可能發生。但它真的發生了。

我剛剛醒來,手錶上顯示的時間是早上4點15分。在剛才的夢裏,房間外引擎的嗡嗡聲變成了在一個觀眾在座無虛席的演講大廳里不耐煩地低語,就像我遇見你的那個大廳,但顯然要大得多。上千人在等待着我的演講。我坐在演講台的桌子旁,演講稿放在我面前,我認出手中拿着的幾頁紙是我小時候經常準備的手稿。由於戴着帽子的緣故,我略顯得有些不安,就好像我的眉毛上方壓着代表禿鷹、獅身人面像、眼鏡蛇、你、你的父親、茵吉和諾德奎斯特一家的金色小雕像。在講台上挨着我坐的是卡特,饒舌的卡特,儘管從波士頓觀眾的後面傳來了漸起的嗚咽聲,但我還是很難聽清他對我說的奉承話:「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要一直保持一種行為方式,我們用這種方式在古墓里從一個墓室到另一個墓室繼續我們的工作。我對您的仰慕已超出了你的發現本身及你周圍的事情,包括你的心靈。」嗡嗡聲越來越大,傳到了觀眾的耳朵里,一排排的波士頓婦女突然站起來尖叫,張開雙臂向我求救。「在這樣的壓力之下,你是怎樣保持鎮定的呢?」緊張不安的卡特問道。此時,一半的觀眾都在哀叫,撕扯着衣領和腰帶,他們嘶啞的嚎叫聲就像埃及一樣古老的噪音,混雜着波士頓婦女、沃倫主任、德·布魯根教授,以及所有費那苒的走狗和有罪夥伴的回聲。茵吉撕掉了她的衣服,顯出了她那美妙的身材;你也站了起來,擺脫了止痛藥帶來的頭昏眼花的黑暗並和大家一起哀叫;我從桌子旁站起來大步向前,裸露著並儘力支撐著自己,我一隻手拿着講稿,另一隻手扶著心臟仍在跳動的卡特。

我很疲憊,眼睛已經沒有睜開的力氣了,但我感覺自己很堅強,愈發奇怪地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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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考古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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