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他簡單的回答莫名讓她惱火,她將茶壺放到他面前,「把茶喝了,然後回去。」

「謝謝。」他微微一笑,「但是我不會回去的。」

她深吸口氣,直視着他說:「你可能沒搞懂,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你在這裏待再久,我都不會回心轉意。」

「我知道。」他說。

「既然知道就帶着你這些高科技回去,回到你來的地方去,這裏偏遠落後、人煙稀少,不是你會想要待的地方——」

「我想。」他打斷她,十分簡潔有力。

她愣住。

「非常想。」他咳了兩聲,「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在浪費時間而已。」她冷聲說完,腳跟一旋,轉身就走回屋裏。

他看着她挺得筆直的背影,再看看那隻茶壺,唇邊不禁浮現一抹笑。

晚上十點,氣溫降到了十二度。

她瞪着前任屋主貼在牆上的溫度計;知道屋外的溫度一定比屋裏更冷。

他有睡袋,冷不到他的。

她躺在床上想着。

半個小時后,老天突然下起雨來。

他有帳篷,淋不濕他的。

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她在床上翻了身,繼續試圖入睡。

可是,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雖然喝了藥茶,他依然在咳,一兩聲、兩三聲,斷斷續續的咳。

別理他,只要忍過了今晚,他就會知道她是真的鐵了心。

她握緊了拳,一次又一次的告誡自己,可雨卻在這時越下越大,而且還開始吹起了風。

不要緊的,就算帳篷撐不住了,他還是有吉普車的。

她咬着唇,剋制着想出去看他的衝動。

風雨聲逐漸加劇,沒有多久,聲音就大到幾乎掩蓋了他間斷的咳嗽聲。

她心煩氣躁的再翻身,卻看見溫度計上的紅線不知何時又往下降了兩度。

瞪着那條紅線,忽然間,她再也受不了的坐起身。

砰砰砰砰!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猛烈的敲門聲。

她嚇了一跳,下一秒,她立刻領悟到在敲門的一定是他,擔心他出了什麼事,她跳下床,衝到門口,一把拉開大門。

外頭的風雨大得驚人。

他全身都濕了,而且從頭到腳全是泥水,邊咳邊喊道:「我可不可以進來?

她退開,他進門回身幫她將門關上。

他靠在門上喘氣,她退了一步,瞪着他的狼狽模樣。

「你怎麼會搞成這樣?」

「風雨太大,帳篷進水了,我出來時滑了一跤。」他說完又咳了起來。

知道得先把他弄乾,不然他鐵定會轉為肺炎,她轉身帶路,「跟我來。」

他咳著跟上,她帶他到廚房旁的小浴室,打開門道:「把衣服脫了,架子上有干毛巾,你先把自己擦乾,門外這邊有水缸,你自己倒一些冷水進去,我去幫你燒熱水。」

她說完便去忙了。

他走進小巧而乾淨的浴室,發現裏面沒有水龍頭,倒是地上有一隻大木桶,木桶里有一隻小勺子。

靠牆的第一層架子上有着干毛巾,第二層則擺放着洗髮精和肥皂。

他脫去濕衣,順便將泥水擦掉,然後才拿起干毛巾把自己弄乾。

聽到她在外頭燒熱水的聲音,他將毛巾圍在腰上,走出去,看見她蹲在一座紅磚砌成的爐子前,將柴薪丟進已經開始燃燒的火爐里。

看到這麼原始的方式,說他不驚訝是假的,但她在這樣的環境下似乎很自在,他拉回視線,將水缸里的冷水用水桶盛到浴室里的大木桶里,等到他將大木桶裝了半滿時,她放在爐上的那鍋水也滾了。

見她要伸手去端那大鍋滾水,他連忙幾個大步上前。

「我來。」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堅持,只退到了一邊。

他拿着抹布端起那鍋滾水,拿到浴室里,倒進大木桶里,一時間,熱氣蒸騰。

「進去泡出汗再起來。」她交代了一聲,說完,便轉身回到前頭去了。

他跨進熱水裏,木桶雖然不小,但對他來說,還是顯得有些太擠,說是泡,倒不如說他是縮蹲在裏頭,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熱水驅走了寒意,他嘆了口氣,放鬆的靠在木桶里。

幾分鐘后,熱汗開始滲出,他有些依依不捨的起身,擦乾身體,圍着毛巾走出去,卻在門外凳子上看到他放在車上的衣服。

乾的,而且滴水末沾。

外頭風雨未減,他微皺起眉,不過還是套上了衣褲。

廚房的火爐上,擺放着她下午提給他的茶壺,顯然她也把它給拿回來了。

它冒着煙,輕響不休。

他走過去將它提到前面。

回到客廳,他發現她正在等他,除了發尾和腳上拖鞋微濕之外,她看起來好得很。

他將茶壺放到桌上,替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熱水。

她沒有喝那杯水,只是淡淡的說:「我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和床,你可以睡在客廳地板上。」

「謝謝。」

她仰頭看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沉默的走回房裏。

「可卿。」他輕聲叫喚她的名字。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身。

「我不會離開的。」他說。

「隨便你。」她頭也不回的說,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看着那扇門,他知道,她不相信他會一直留下來,所以他也沒有再多說,只是抱起她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被子,替自己在冷硬的地板上做了一個窩,然後躺下。

地板很硬,氣溫很低,但這麼多天來,這是他第一次能放鬆下來。

他一直怕她半夜溜走,所以始終不敢深睡。

雖然他告訴她,無論她走到哪裏,他都能找到她,實際上,這次卻是靠着澪的告知他才知道,他不曉得澪為什麼會曉得,卻很清楚那喜怒無常的女巫會幫他一次,不表示她會願意幫他第二次。

他的自信,只是虛張聲勢。

天曉得他有多怕她又不告而別。

以手枕着頭,他看着沒有裝飾的屋樑,聽着外頭的風雨聲。

來到這裏前他就已經知道,無論他說再多都沒有用,他過去把了太多的錯,和她說了太多的謊,瞞了太多的事,她不會輕易再信他,他只能讓時間證明一切。

屋外傳來砍柴聲。

站在廚房裏煮飯的她,聽着那規律的聲響一再響起,心裏不禁有些動搖。

一個月了。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留了下來。

自從下大雨那天,他的帳篷壞了之後,他就住到她的客廳了,她終究無法對他太狠心。

她告訴自己反正他在地上睡個幾天就會受不了,但他沒有,甚至沒抱怨過,而且還常睡到打呼。

打從他住進來之後,他就沒有再對她說過什麼,沒試着多加解釋,也沒再開口說服她,他只是開始幫忙她做事。

她以為他會受不了做那些粗活,所以沒有花時間和他爭執。

他要做,她就讓他做。

畢竟這一世,他已經當了二十幾年的大少爺了,她不認為他可以撐多久,但是無論是砍柴、挑水、拔草、餵雞,他從未表現出一絲不耐。

一個月下來,他的大手長出了繭,肌肉變得更加結實,人也曬得更黑了,當然,他的咳嗽也完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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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修羅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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