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剛才情況特殊，是她從沒料想到的尷尬時刻，不過她也自認已做出最好的處置。

朗士陽提議吃藥膳土虱，她知道那是他最喜歡的夜市料理，她當然順應其意，還幫大家都叫上一盤「中段」。誰想到大小姐興趣度高卻嘗試心不足，原因在於，她吃的魚料理都是有專人處理過，所以她沒碰過帶刺的魚。

朗士陽卻說，「這工作我包了，我來幫艾儂挑刺，保證讓她從此愛上藥膳土虱

她聽到這句話，當下不知做何感想，只覺得心頭掠過一陣寒意，渾渾噩噩的走向賣土虱的攤位，點了三盤皮厚肉肥的「中段」。

為什麼變成三盤？少的就是她自己原本要吃的那份，因為當她看到滿滿一鍋葯膳土虱時，她才恍然想起……挑刺，就是他寵她的貼心舉動。

腦海中立馬浮現三個字，隨即又像擦黑板一樣抹去。大

那三個字就是……不惜福。

土虱的刺不多算好處理，但她還是思索著，既然做不習慣的事，不做不就得了，沒人說她不挑一定會餓死，大不了回家后重新學習挑魚刺這門深奧的功夫，以後吃藥膳土虱也不必看人臉色，自給自足，豐衣足食。

「筱媚，你怎麼沒叫你的那份？不然我這盤給你，我和士陽分著吃就好。」

龍艾儂的好意更顯出楊筱媚的不自在。當她想着要用什麼理由圓過去時，朗士陽又說，「別理她。我不是沒有教過她怎麼挑魚刺，就是怎麼學也學不會。學不會就擺懶不做，餓死她好了。」

她當下眼眶蓄淚，但她死咬着嘴唇也要強行忍下。好在沒有真的哭出來掃大夥興緻，不過一頓土虱大餐她也沒臉享用。

鳳煉戎冷眼看待她的撒潑，居高臨下的睨著楊筱媚，「我最看不慣你這種女人，假仙得要命。明知道朗士陽喜歡的是你，卻故意塞大小姐給他，你到底目的為何？」

楊筱媚想不到任何反駁的話，急得滿臉漲紅，握緊的拳頭泛白。

人來人往的熱鬧氣氛沒有感染楊筱媚一絲一毫，她的心冷得像寒冬。

「你不是想看他們談戀愛嗎？看到了自己卻在偷哭，做給誰看？矯情的女人，不值得同情。」

「鳳煉戎，你閉嘴！」隨着這句話，鳳煉戎毫無防備的被人推一把，隨即對上朗士陽像要吃人的陰鷙眼神。

他好不容易穿越人群走過來，就怕心愛的女人在人群中迷失方向，誰知一靠近就聽見鳳煉戎對楊筱媚說的刺耳話語。

「誰讓你惹她哭了他氣死了！」早知鳳煉戎會這麼欺負筱媚，他第一時間就應該自己來找人，而不是讓鳳煉戎有機會這樣嫌棄她，還讓她掉眼淚！

鳳煉戎理理衣服。「我惹她哭？你自己問她哭的原因是什麼，別冤枉我。」

「她什麼樣子都是我寵出來的，看不慣的話針對我就好，你沒資格訓她！」再不滿意楊筱媚對他的無動於衷，也輪不到別人說她一點不是。說到底，她今天會這麼順心而為，一句話，就是他縱容的。

朗士陽不再與他多說，轉身面對楊筱媚就要捧起她的臉好好安慰，誰知楊筱媚不僅躲開還倒退數步，一副要和他劃清界線的模樣。

「我沒事。我想，接下來分開行動會比較好，你跟大小姐一起走吧。」

被鳳煉戎看出她的掩耳盜鈴，已經證明她的演技不是普通的蹩腳，她更不能讓事情走偏，死也要硬下心腸，把剛剛那些不該有的情緒統統藏起來，不讓人窺見半分。

朗士陽確定自己沒錯看她的表情，也沒錯過她抬手抹去眼角淚珠時的倔強。

「不要鑽牛角尖，羊小妹……」她的倔強他看在眼裏，開始懷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矯枉過正，適得其反。

朗士陽沉下面容，「你不坐我的車走，要怎麼離開？」

「我自己有打算。」

僵硬的嘴角顯示出他的不悅，但他的語調還是保持平靜。

「楊筱媚，你玩真的嗎？看我對別的女人好，你就很痛快？」他不想逼她太緊，可是他束手無策。難道還要他做出強迫舉動，才能讓她乖乖就擒？「我愛你，這份愛就夠讓我覺得幸福，可你卻視為無物，自以為這樣才是為我好，從不考慮我的感受，其實你更自私！

「我從來不認為你並不喜歡我，我也知道你更嚮往的是自由，還認為我給不了你。但是你要明白，錯過我，你等於錯過這輩子最愛你的男人。」

楊筱媚傻傻的看着他。對於他的立場，她從沒仔細想過。

如果現在回答她後悔了，又該怎麼面對龍艾儂？如果事情回到原點，是不是等於一切都沒變？

她心頭亂紛紛，不知道該怎麼收拾這局面。看來，她怎麼做都無法面面倶到，因為她的心不夠狠，也不夠軟。

「我不痛快也不難過，可是，我又該怎麼做？」這棘手的問題，她能不能不要面對？她知道當鴕鳥的行為很不對，但她自認沒那智慧處理這場面。

「我知道怎麼做喔！」

像是天使下凡的天籟，引起兩人的注意。

回頭一看，說話的天使便是龍艾儂。

「筱媚的煩惱只有我能解，因為系鈴人是我。」

「總經理，我們的問題我們自己解決就可以了。」朗士陽冷冷回絕。

「你能怎麼解決？我看到的是你們都在欺負筱媚！她做錯什麼？她只是想幫我而已。現在我想開了，所以也該幫筱媚解鈴了。」

龍艾儂不顧一切的帶走楊筱媚，往記憶中的停車場方向走。

在路上，她緩緩說着事情的始末。

「士陽在公司大廳對我說了一件事，是他說的事情讓我想通，繼續喜歡他的話，我會放棄讓我最幸福的機會……然後我就想開啦。其實也沒那麼困難嘛！」

「是什麼事情？」

龍艾儂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俏皮的說，「這是我的秘密！」

「啊？」感染了她的好心情，楊筱媚嘴角也勾起笑意。

「不過我倒是可以跟你說士陽的秘密哦！」龍艾儂像突然想起什麼，趕忙問，「我叫他士陽應該沒關係吧？」

楊筱媚搖搖頭，她比較在意的是朗士陽的秘密。「你快說他的秘密給我聽。」

「好好，我這就說，別急別急。」

龍艾儂就像錄音機一樣，原封不動的把聽過的話說給楊筱媚聽。

她還說，那時朗士陽的表情好認真，是她從沒見過的模樣。

他神態堅定坦然，字句都是真摯情意——

從喜歡她到愛她，這件事，我用了很多年去印證，直到我承認它成為一個「事實」，但那時候我已經失去了她的信任。然而，我沒辦法想像跟她以外的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因此，我甘願我的生活里，永遠只有她一個女人。

我的褲子破了，是她縫。她的枱燈壞了，是我修。和她一起做的每件事都自然得像是天經地義，這種契合，我確信不會在第二個人身上出現。

從小她總被他人說傻，連她母親都這麼認為，但我不怕她傻，只怕她「傻」得不把我放在心上……

「他真的這麼說？」

她怎麼可能不感動？

以往他對她只有威脅加誘迫，動不動就是不準這樣、不準那樣，從沒親口對她說出這麼動人的情話，現在由第三人的口中聽到，她卻感覺特別悸動，還有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