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晴朗的一天，天空乾淨湛藍，一朵朵浮雲緩緩飄過，形狀變幻莫測，在風的力量下隨意變化，金色的陽光揮灑大地，照耀着樹木照耀着房屋，照耀着街上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明媚的天氣有着神奇的魔力，驅趕着人們心底的陰霾，好似卸下未知的包袱，一陣輕鬆。

珀瑚拉開窗帘，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照進房間，頓時明亮起來，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流動進來，夾雜着淡淡的植物芬芳，窗前的大樹驚飛一群小鳥，撲扇著翅膀「噗」的一聲飛起，倉皇逃離。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早上剛下過一陣雨，這會兒太陽出來，金色的陽光照在植物葉子的雨水上，折射出淡淡的光彩，晶瑩剔透的，風一吹搖搖**墜。您的燒已經退了，一連幾天呆在房間里，吃過飯後要出去散步嗎，殿下？」珀瑚走回床邊，拿出一把做工精巧的古式木梳輕柔的梳着莫邪烏黑亮麗的漂亮長發。

莫邪已經穿戴整齊，淑女款式的連衣裙不失可愛，長長的裙擺越過膝蓋，邊緣是細碎的蕾絲花邊，簡單卻非常突出，透著奢華的美，長袖包裹住手臂，袖口是和裙擺邊緣一樣花邊，腳上穿着透氣的白色絲襪，一雙做工精巧一眼便看出質地極好的小皮鞋。

坐在梳妝台前看着鏡子的自己，頭髮烏黑亮麗，黑眸濕潤漂亮眼底星光點點清澈動人，皮膚晶瑩潤透，白的不健康，兩片薄薄的唇瓣泛著淡淡的粉色，屬於菲特的陌生外貌已經完全轉變為莫邪的清麗容顏，秀氣柔美，優雅寧靜，靜看之下隱隱泛著一股憂鬱的味道，仿若一點不起眼的點綴，絲毫不損威嚴。

「嗯，出去散步走走，沉悶的心情或許會紓解，不知為何，昨晚便一直感到心神不寧，攪得我心裏慌，難以入睡。今天這種感覺更是強烈明顯，似乎有什麼非常不好的事……」莫邪輕蹙秀氣的眉毛，百思不得其解。時間過去了一千五百多年，瑟利塔都已經消失在歷史的洪河中，如今還有什麼能攪得她如此不安？

「沒有來的預感，缺乏線索，連可供聯繫的隻字片語都沒有，現在怎麼想也是找不出頭緒，只會徒增煩惱。殿下還是先放心底，留個心注意，也許不經意間瞧見什麼靈光一動就想到了。」珀瑚輕柔的把頭髮梳整齊，柔聲道，「今天的早膳是皮蛋粥，果醬包，雪菜肉末，珀瑚剛剛準備好，早上補充足夠的營養對身體很重要。」

「珀瑚學習的真快，照這個速度，答璣很快就沒東西可以教了。讓她進廚房太危險，還好只是油煙機壞掉，若是生火的燃氣供應……可就糟糕了。」莫邪對蘇答璣的體質很無奈，跟電器的磁場未免太不合。

「殿下喜歡吃，珀瑚自然會努力學習，能夠看見殿下的胃口變好，比往日多吃了些，珀瑚很高興！」茶色的雙眸透出真心的愉悅，美目盈盈如水，慈愛溫柔，充滿母性光輝的憐惜。

唇角微翹，黑眸中浮現淡淡的溫情，心下卻不適時的又是一陣不安的騷動，打破了恬淡的溫馨，清澈的眸中添上一分愁色。

「殿下？」珀瑚擔憂的輕聲喚道。

「沒什麼，下樓用早膳吧。」莫邪輕輕搖頭表示無礙，心裏卻是更加在意。

步履優雅輕盈的下樓，凶眼男人和另一個被屍氣傳染的大塊頭還是沒有泡糯米粉澡，不知幻影旅團的年輕團長用了什麼法子，他們的屍氣侵蝕似乎慢了不少，不單是糯米粥的作用。莫邪漫不經心的掃過，庫洛洛還是不變的坐在沙發上捧著本書看。

在這間屋裏同住了好幾天，卻沒有說過幾句話，一層無形的隔膜，庫洛洛不在意，莫邪也不在意。

蘇答璣在看電視，拿着遙控一按一按的換台，想找個想看的節目。

今天似乎又會是平凡無奇的一天，但是意外總是會在別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發生……

換過一個台看了一會兒，報道的是一個未被遺跡獵人發現的陵墓被盜墓賊光顧了，裏面一片狼藉，陪葬的金銀珠寶被掠奪一空，有考古價值的文物被破壞不少。非常奇怪為什麼電視里會特意報道這個，蘇答璣沒興趣深究是什麼原因，接着換台。

不經意聽見的莫邪卻是瞳孔狠狠的一收縮，厲聲道：「換回剛才的電視台！！」

「嗯……？哦，哦！！」蘇答璣被莫邪嚴厲的語氣嚇了一大跳，縮縮脖子換台，稀里糊塗的不知道她是怎麼了。

庫洛洛若有所思的抬頭，莫邪正目不轉睛的盯住電視，顯而易見的情緒外泄，讓一直捉摸不定她心思的庫洛洛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轉頭看向電視，想知道電視里播放了什麼令她失態。

心臟狠狠收緊，被無形的手猛然扼住一般，痛得莫邪幾乎落淚，手抓緊胸口，痛苦的站不穩。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靜自製在崩潰瓦解，黑眸中盛滿了不可置信，正在逐步醞釀發酵，最終將變為一場暴風雨。

「難怪……難怪昨晚我一直感覺到心神不寧，今天更是強烈！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這個原因啊！！！」呼吸都感到苦難，快窒息一般大口喘息，強烈的情緒波動刺激到體內充沛過分的靈力，隱隱開始顯露出失控徵兆。

「殿下，請冷靜……」

蘇答璣茫然的呆愣，被莫邪的劇烈反應嚇得不知該作何反應，不知所措。

珀瑚的話沒有任何作用，不止是莫邪，另一個靈魂也開始騷動失控，沉睡的意識漸漸從深眠中醒來，憤怒、悲傷、痛苦，兩個靈魂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徹底失控。

莫邪抓緊胸口，腦海里另一個聲音響起，不可原諒，竟然敢如此冒犯！！褻瀆瑟利塔王室，打攪亡者的安眠！！！！！

脆弱的身體無法承受強烈的靈力暴動，口中一甜，一口鮮血差點噴出，強行咽了回去，但還是從嘴角滲出一縷血絲。

「經過調查，這座陵墓為瑟利塔第九王朝凱斯羅王第一任王后的陵墓……」

電視機「嘭」的一聲炸成碎片，四處飛濺的碎片划傷了蘇答璣，但此時她可沒空注意這個，空氣里驀然出現的巨大壓力壓的她喘不過起來，若不是坐沙發上而是站着，此刻已經承受不住跪倒，但情況也沒好多少，癱軟在沙發上無力動彈，彷彿一下子失去了對神經的控制一樣，本能的臣服於絕對的力量。

庫洛洛、俠客、芬克斯和窩金全都感覺到這股鋪天蓋地的強大壓力，運起全身的念力抵抗，氣勢與其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差了很多。

這就是莫邪的真正實力嗎？多麼叫人吃驚的強大力量，絕對壓倒性！！俠客神色凝重，練習了好多遍總算是將名字的發音說的字正腔圓。

俠客的這位鄰居，實力真是不容小覷，不是念力，是什麼力量？庫洛洛眼中閃過深思。

絕對不能饒過他們！！！！！竟然敢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這是對亡者的不敬，對亡者赤.裸裸的褻瀆冒犯！！！！！！

「殿下，請冷靜一點，這樣下去對您的身體會造成很大傷害！！」珀瑚焦急道，壓力讓她一陣腿軟，快要站不住。

莫邪的身體表面泛起詭異的黑色，彷彿火焰在燃燒，搖曳扭動打着卷，從下往上移動。

一股莫名的力量，六人皆被推出房子，隨即黑色的火焰從房子裏噴發湧出，包裹成半球狀，劇烈釋放能量，周圍蕩漾開強烈的氣流，飛速擴散，連根拔起好幾根樹。黑色的半球能量體吞噬掉房子，中心空出一塊地，地面下凹成半球狀的坑，正好顯示成一個完整的球體。

蘇答璣被突然發生的變故驚呆了，傻傻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這是怎麼回事？！！」

「瑟利塔第九王朝凱斯羅王第一任王后的陵墓……」庫洛洛若有所思。

珀瑚沒有理會蘇答璣的疑問，也沒有理會庫洛洛的若有所思，凝視眼前，邁步就要往前走。

蘇答璣連忙拉住她，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傻子也知道不能隨便靠近！！

「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隨便靠近，你也會像房子一樣……」蘇答璣死拉着珀瑚不讓前進做出送死的舉動。「到底是怎麼了？？？」

「公主殿下母親的陵墓被盜了！！」珀瑚回頭，面色陰沉凝重。

「什麼？」蘇答璣萬分錯愕，「什麼時候的事？！等等，陵墓？？！」

「剛才電視里放的瑟利塔第九王朝凱斯羅王第一任王后的陵墓被盜，這位平民王後生命短暫，史書上沒多少記載，但她生下一個非常著名的公主，被人們尊稱為復仇女神的菲妮蒂雅公主。一生不受凱斯羅王的重視，不被待見，身份尊貴卻過得比最不受重視的公主王子還不如，嫡長公主的身份宛若催命符，妃嬪巴不得佔着這個離王位最近位置的透明第一繼承人趕緊死。」庫洛洛目光深沉，不緊不慢的說出他了解的資料，語氣比講故事還平淡。

「……我能問一下莫邪今年芳齡？」蘇答璣震驚，被炸的暈頭轉向，小心翼翼的問。

「如果沒有弄錯的話，她今年應該一千五百六十九歲了。」回答問題的人是庫洛洛，然後說出非常驚悚的話，「據說發現的菲妮蒂雅公主陵墓里沒有遺體，原來是自己跑出來了。」

蘇答璣被嚇得汗毛豎起，死人從陵墓里跑出來，怎麼想都詭異恐怖的緊！！

死命拉着珀瑚，「等等，你不能進去！！莫邪現在的情況很不好，你過去也許會被誤傷，暴走以前把我們送出來，不就是不想誤傷別人嗎？！珀瑚，你不是一向最懂莫邪的嗎？？」

「我知道！！但是……我必須去！！！」珀瑚堅定的說，目光堅定的看着前面。

黑色的球狀體沒有消失，釋放出的能量在外層形成一圈薄薄的隔膜，表面彷彿有黑色閃電流竄過，發出激烈的碰撞，電花閃爍。

「這種時候跑進去不是送死嗎？！！」

「那個偌大的皇宮……」

「唉？」

「那個華麗卻堆滿人命的皇宮，一個個都期待着殿下趕緊死，期待着她消失讓出第一繼承人的位置。殿下是怎樣努力掙扎，憑自己微弱的力量在她們的惡意下，怎樣磕磕絆絆，爭取到一席之地，我都不清楚，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誕生。殿下期待着有那麼一個人，能夠以慈愛溫柔的包容之心，注視着她，看着她努力……你看見我的第一眼是什麼感覺？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美麗、溫柔、慈愛、包容、體貼，這是殿下對『母親』寄予的美好幻想，只有早已逝去的母親能讓公主殿下有點幻想！母親陵墓被盜，公主殿下會有怎樣的感受，你能明白嗎？！！」

蘇答璣拉住珀瑚的手有點鬆了，愣怔的看着珀瑚，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那個立於所有人之上的位置註定被人畏懼，但是人敵不過孤獨，付出信任卻被背叛，付出最慘重的代價跌入地獄！！已經發生的事情無可挽回，我也無法插手，克麗絲在公主殿下心中的地位始終不曾變過，快樂的記憶和悲傷的記憶，公主殿下是不會弄混的！如果今後無法出現那麼一個人，能夠同公主殿下十指緊扣，互相扶持走過漫長歲月，不離不棄，那至少現在……身為使仆的我能做到一件事，在公主殿下回頭的時候，能夠看見身後始終有身影陪伴，不曾離去！！！」

女孩怔然，獃獃的看着珀瑚無法再說出阻止的話。

珀瑚拉下蘇答璣的手，「不害怕孤單，是沒有體會過時間可怕的人才會說的話，不害怕寂寞，是沒有真正體會到這種痛苦的人才會說的話。」

「索拉德不會像珀瑚那麼會說話，但是索拉德知道，要一直一直和殿下在一起！！！！」黑髮金眼的少年笑容燦爛，陽光開朗的能夠感染人心，單純道出一直追隨的誓言，比任何契約都要有效。

一共十二個使仆，都被一起彈出來，另外十個一言不發，跟着前面兩個身影，堅定不移的邁出腳步。踏入外層薄薄隔膜包圍的圈內，黑色的電流在他們身上流竄，發出「滋滋」的聲音，即使這樣也不曾遲疑。

「就算會沒命回來，他們也會堅定不移的前進。」俠客盯着十二個使仆說道，語氣說不出什麼情緒，陳述事實的平淡。

「對她的忠誠，超過了對自己生命的重視。」芬克斯也盯着前面。

「若是死了就太可惜了，老子真想跟他們打一場！！」窩金大著嗓門道。

這種堅定不移的意志，贏得了他們的敬佩，這種精神值得尊敬。

蘇答璣神思恍惚，無意識的伸出左手，碰到薄薄隔膜的一瞬，「嘶……」吸冷氣，痛得鑽心，彷彿靈魂都被傷到一樣，立即縮手，皮膚表面已經泛黑了。

「你的話，還是乖乖站這裏等吧，別說靠近黑色中心，踏入最外層的隔膜內部你就會立即死掉。」俠客在一邊說道。

蘇答璣抱手淚眼汪汪，痛得懷疑手已經廢了。

「可以理解她為什麼討厭別人盜墓，接下來會有場好戲上演，惹怒復仇女神的代價是很嚴重的，帕麗夏王后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被拉下地獄，觸到復仇女神逆鱗的盜墓者又會有怎樣的下場？」庫洛洛露出感興趣的神情，好奇的像個天真的少年，「我很好奇。」

「團長，這個陵墓你似乎也曾經讓我查過資料，如果那個時候……你不用好奇，我們都能親身體會一把！！」俠客的笑容有點僵硬，后怕啊！

蘇答璣的目光飄過來，俠客對她燦爛一笑，明明什麼都沒說，還是嚇得她汗毛豎起趕緊回頭裝作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