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在塔爾塔羅斯密切監視下,自波塞冬離開后,冥王沒有再踏出極樂凈土半步,每日站在宮殿旁的冥河岸邊,冥府月升月落,而他宛如身處於一片繁花似錦的油畫里,形影孤單。

這是屬於他的冥府,又不是屬於他的冥府。

要說整個世界最了解冥府的神靈,那一定是幻境裏用記憶凝聚出的冥王,塔爾塔羅斯在沉吟片刻后,決定讓第三個任務由他佈置下。有始有終,冥王自然由冥王來考驗,就像是跨越了時空的一種傳承。

「差不多了吧。」蓋亞回望了一眼冥府的變化,覺得不用拖下去了。

冥府的混亂在試煉者們的參與下安撫住,深淵妖魔和人類之間的平衡漸漸被把控,人類往生的數量急劇增多,使得之前密密麻麻的場景總算不再存在。冥河上,波塞冬和卡戎分別開着兩條可以容納極多人數的小船,每日閑聊的開船送著亡靈抵彼岸。

冥王殿內,克洛諾斯處理完冥王擠壓的公務,輪迴池邊,伊阿珀托斯凈化著亡靈的怨氣,科俄斯則為伊阿珀托斯爭取到了數量可怕的亡靈,使得每時每刻都有不甘輪迴的亡靈被聚集起來。然後他在冥官的配合下,乾淨利落的解決掉這些擠占冥府地盤的人類。

有了空餘的時間,哈迪斯垂首站立於無盡地獄前,聽着亡靈們的哀嚎響側天地。他們用最本質的痛苦訴說着對罪的悔恨、以及對生的渴望。

然而生死輪迴,豈容這些人類因為一己私念而打亂世界的安排。

明白這一點的同時,所有試煉者都領悟到了冥王這個位置上的職責,沒有強硬的手段不行,沒有強大的力量不行,沒有果決的判斷和號召力也不行,冥王考慮的事情需要方方面面,比他們分工去做還要難。

就在這一刻,塔爾塔羅斯把所有的畫面抹去,蓋亞在神座上坐直了身體,與諸神們一起看到好奇已久的極樂凈土再次出現。

畫面中的冥王移開腳步,朝着遙遠之地的地獄入口處走去。

感覺到主人的來臨,守在地獄門口的三頭犬刻耳柏洛斯抬起腦袋,隨後驕傲的汪汪起來。它在告訴它的主人,這段時間內沒有讓任何一個亡靈破壞規則,這裏因為它的看守而有進無出。

「很好。」冥王摸着它其中一個腦袋,語氣平靜。

三頭犬卻高興的不得了,另外兩個毛茸茸的頭也爭寵似的靠近冥王的掌心,蹭啊蹭。

冥王沒有繼續逗弄愛犬,隨後他開始履行自己在幻境裏的義務。他身形筆直的站立在大門邊,用冥王的權利對整個冥府的外來者說道:「五位參與試煉的神靈,限你們在冥月升起之前到達我這裏,開始最後一輪冥王試煉。」

幻境裏不論在幹什麼的試煉者全部停下手,面露訝異的聽到這句話。

試煉要到最後了?

可冥王試煉的最後一個任務,竟然是由幻境中的冥王來主持?

不明白深淵之神定下這個試煉的緣由,其他試煉者們或是緊張或是驚喜,紛紛趕往地獄大門的位置。唯獨克洛諾斯目光閃爍,懊惱起自己竟然頂替冥王的職務來處理公務,這樣一來,任哪個王者都不會開心吧。

沒有時間讓他多想,克洛諾斯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冥王的寶座,當他走出這片恢弘的宮殿時,忍不住再回頭看向了這半年來暫住的地方。

——冥王殿。

銘刻在上面的字漆黑森冷,濃郁的死亡之力撲面而來,讓他突然腦海一涼,再也看不到其中的浮華和美麗,只覺得整個冥府的陰寒都聚集在這裏。

心底發緊,克洛諾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等到了地獄的入口處時,比他們都靠近這裏的波塞冬先趕來一步,卻又驚叫起來。他瞪大了一雙藍瞳,不敢置信的指著冥王道:「你!你是冥王?」

陪他過來的卡戎翻了個白眼,鄙視道:「好歹你也是神靈,不要對陛下如此無禮。」

冥王沒理會他們的對話,周身的三米處的威壓極其強大,令想要掀開他兜帽的波塞冬呼吸一滯,那份驚愕帶來的衝動被壓制了下去。他的哥哥不會對他用神威來警告自己,也不會不苟言笑到渾身冷寒入骨,彷彿千百年都屹立在這片焦黑的冥土上。

在冥月升起之前,哈迪斯是最晚來到地獄大門的神。

見到真正熟悉的哥哥,波塞冬淚目的撲了上去,只能丟臉的承認自己認錯了神。

「怎麼了?」哈迪斯有些疑惑,就任由他抱住了自己。波塞冬心底的不爽一消,果然哥哥身上的溫度暖和多了,不像那個冥王冰冷僵硬。

「哥哥,他在兜帽下的臉和你一模一樣。」

這句話說得極為隱秘,縱然是幻境外觀看的諸神也不知道波塞冬剛才說了什麼。相信弟弟不會出言欺騙自己,哈迪斯的眼神一凝,認真的打量起站在地獄大門處的冥王。

而冥王感覺到他的視線,兜帽下,隱約可見的嘴唇勾起。

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測。

哈迪斯深吸了一口氣,再也無法忽視這份奇異的熟悉感。但他知道關鍵時候不能談及這個事情,就像是波塞冬都只敢悄悄的告訴他,怕影響這場冥王試煉的結果。

「既然你們到齊了,冥王試煉開始。」

簡單的幾個音節竄成了令諸神神經緊繃的話語,冥王毫不廢話的切入正題,面對着幾位三代神接着說道:「我的試煉並不複雜,我要你們變作僵硬的石像,不得動彈的待在亡靈聚集最多的地方,三天時間結束后,看誰的石像的破壞度最低。」

聽上去很簡單——

這是幻境內外的諸神們的第一印象,隨後思考深入時,試煉者們的臉色變了。

這段時間做了什麼事,他們心裏清楚。

幻境外,諸神們紛紛議論起來,「這是什麼試煉?」「萬一石像被凡人砸爛了怎麼辦?」「人類的亡靈知不知道石像是神靈變作的呢?」

各種疑問絡繹不絕,作為最終定論的塔爾塔羅斯恍若未覺,默許了冥王的安排。這份對冥王的信任令蓋亞為之側目,心裏微微有些不舒服。撇開這種詭異的情緒,蓋亞開口道:「我建議你把疼痛感放大兩倍,讓這些試煉者切身體會一次試煉的殘酷。」

是的,他覺得試煉太輕鬆了,裏面甚至沒有一個力壓全場的勝利者。

「好。」塔爾塔羅斯閉上眼答道。

雖然看見裏面的哈迪斯和波塞冬,塔爾塔羅斯稍有不忍,可是這份不忍在冥王位置的重要性面前不值一提。正是因為他想要冥王能夠達到自己的期待程度,所以才會開設這場半年之久的冥王試煉。

最後一場試煉開始,五個顏色慘白的石像擺列在冥河的岸邊,這個人類亡靈最密集、且等待上船的地方。

冥河擺渡者笑嘻嘻的圍着他們走了一圈,隨後扛着船槳回到了船上。

他對人類擺出了態度,這玩意與他無關。

看到為數眾多的人類亡靈,幻境外的塔瑟斯打了個寒顫,幸好他提前退出了試煉,否則按照他偏愛妖魔,從而把人類坑死在冥河的情況來看,自己不被砸個稀巴爛就有鬼了。果然不出塔瑟斯的預料,人類的亡靈先是好奇的止步在石像附近,指指點點的討論起來。

緊接着人類的視線集中石像俊美的面容上,讚歎著這份『雕刻』的工藝。

「是那位新的冥河擺渡者!」

突然,一個人類驚訝的盯着波塞冬的石像說道。

波塞冬嚇得想縮肩膀,奈何石化的身體固定了他的動作,無法動彈。人類永遠是記仇的生物,大家一瞧出波塞冬的石像,頓時想起了這位冥河擺渡者半年來的作為。有厭惡他需要收取銀幣的人、有讚美他幫忙渡河的人,各種各樣的聲音開始出現在冥河邊。

很快,波塞冬的石像遭到了一些人的破壞。

顫慄的劇痛傳來。

從未受過苦楚的波塞冬想要喊出聲,可是言語被禁止,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痛恨他的人敲打他的石像,敬佩他的人又出聲維護他的石像。

波塞冬能有這般待遇,其他的神靈同樣好不到哪裏去。伊阿珀托斯和科俄斯的面容相繼被認出,然後是處於審判所的哈迪斯,最後是克洛諾斯。明明克洛諾斯甚少出現在人類亡靈面前,但是他遭受的毀壞待遇也不輕。

而理由是——

「前面幾個都是冥府的人,我不相信這個不是!」

「是啊,長著這麼俊美的面容,估計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靈一樣可惡。」

「別胡說,前面幾個石像的都見過,他們也幫過我們人類,只有這個根本沒見過,肯定在冥府沒幹過什麼事情。」

克洛諾斯的青筋直冒,被誹謗不算什麼,破壞石像的理由才恨得他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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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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