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既壽永昌

第五百章 既壽永昌

河東潞州,一個武將急匆匆地走進軍府內,在門口說道:「稟主公,使者已過澤州,明天可能就到了!」

使者便是說東京派來傳聖旨的官員,聖旨什麼內容,李筠已提前知道……那詔書在皇城裏當着數千人念,又頒發到各衙門,李筠想不知道都不行。此時他正蹲在上方的位置,便頭也不抬地說:「我知道了,你下去罷。」

「喏。」武將抱拳時,伸了一下腦袋往這邊看。可能是好奇上面兩個人在作甚。

李筠蹲著,對面還有個穿袍服的老頭也蹲著,是他的幕僚。中間放着一隻銅盆,裏面很多木灰,老頭兒拿起一把刷子,在裏面仔細掃了一會兒,便看到了一塊被燒裂的烏龜殼。

「這玩意管用?」李筠皺眉問道。

幕僚道:「古之殷商就是用龜甲占卜,數百年都是如此,必定有可信之處。」

李筠一臉質疑地盯着龜殼上的裂紋,問道:「那你給看看,是凶是吉。」

幕僚在那裏瞧了半天,又是琢磨又是查書,許久后說道:「凶。主公不宜妄動,否則兇險無比。」

李筠搖頭道:「你這東西,我還是覺得很荒謬。」

幕僚捋了一把花白的鬍鬚,淡然道:「荒不荒謬,主公心裏應有有數了。」

「哦?」李筠饒有興緻地看着幕僚的臉,「你倒是說出個不荒謬的道理,這龜殼和我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幕僚道,「選殼、放炭、點火都是主公親自動手的吧?」

「那又怎樣?」李筠搖頭道。

幕僚道:「此前拿了很多龜殼,主公選哪一塊、放多少炭、從何處點燃炭火,任何一處不同,都會讓裂紋成不同的紋理。可龜殼最後就這個樣子,那便是註定的宿命。」

李筠還是搖頭:「我非有意與仲先生過不去,可你這玄虛之說,實在說服不了我……你並未告訴我,這龜殼和我的事,怎麼能有干係?」

幕僚也不生氣,淡定問道:「水為何往下流?」

李筠愕然。

幕僚又問:「日月星辰為何輪換升起?」

李筠:「……」

幕僚捋了一把鬍鬚:「天地鴻蒙,有一樣東西無所不在。」他轉頭,用手推了一條凳子,「哐」地一聲倒了,說道,「凳子倒了是果,因是我推了它。佛家更將這種因果報應說得更玄,今生的苦,因前世造了孽……這些都不對,老夫夜觀星象,多日冥思,認為這世間萬物,有一種並非因果的干係。大到日月星辰,小到這副龜殼,冥冥中都息息相關;所以老夫飽讀聖賢之書,仍願用龜殼來占卜。」

李筠聽得迷迷糊糊,覺得好像有點道理,但好像是打胡亂說,隨口問:「就算你說得對,確實有個什麼干係……但你怎麼知道是什麼樣的干係?」

「忘我。」幕僚淡然道,「心誠則靈。」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男子走到門口,拜道:「兒子拜見父親大人。」

李筠轉頭問道:「何事?」但見李守節不答,他便伸手招了一下。幕僚見狀,起身作揖:「在下先行告退。」

李守節走上前來,在李筠耳邊悄悄說道:「韓重贇求見。」

「帶他到內室。」李筠站起身,再也不管地上的盆和龜殼了,徑直從牆邊的門走了進去。不多時,韓重贇便進來拜見。

寒暄罷,韓重贇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郭鐵匠已明目張膽地篡位稱帝,李公此時不起兵更待何時?」

李筠沉吟不已。

韓重贇急道:「在下剛聞知,郭鐵匠欲讓李公前去河北,這是調虎離山計,何況那地方東面是海,三面重鎮環繞;李公真去了,施展不開,近處又沒援兵,郭鐵匠那時再對付李公,如何是好?趙兄送信來,給您出了個主意,一等東京來人,李公便擺出太祖的靈位,哭拜訴說當年太祖之恩,天下都贊李公忠義!」

李筠道:「可郭紹認的也是太祖先帝,我這麼哭,是不是有點牽強了?」

「不牽強!」韓重贇正色道,「太祖在病榻前制定的是先帝(柴榮),先帝傳位其子,郭鐵匠算是什麼人?」

李筠一臉愁苦道:「方才我請了一個高人用龜背佔了一卦……是凶卦。高人進言,我現在不能輕舉妄動。」

韓重贇聽罷臉上一陣抽搐:「李公英雄一世,那玩意也信?我知您懼于禁軍實力,心有猶豫……」

「你莫要激我。」李筠不動聲色道。

韓重贇道:「李公勿憂,您這邊一起兵,北漢大軍便以盟友的名義,堂而皇之南下增援李公;不僅如此,遼國也答應出兵攻河北策應李公。大事可舉!」

「遼國現在能出兵?」李筠冷笑道。

韓重贇道:「傳言遼國主昏庸,但幽州南院大王手握熊兵,願意就近南下助一臂之力。李公若不信,立刻派人去河北那邊察探,此時遼軍應已出動!」

河北易州城西北二十里,真的有無數的遼騎出現在了拒馬河岸。

河面上搭建了很多浮橋,騎兵直接跑馬過河南下,遼軍如洪水一般蔓延過河。北岸的平原上,不僅有遼騎,還有不少步兵列陣,那些是遼軍的僕從軍,主要是奚族人,也有一些女真奴隸做雜兵。

遼軍長驅渡河,完全沒有遇到抵抗。

一員披着斗篷帶着毛皮帽子的大將在前呼後擁中策馬來到河邊,他看着河岸的無數人馬,又望向東邊,用契丹語問道:「易州城還沒動靜?」

部將道:「剛才探馬回報了一次,易州城的人馬龜縮在城裏,正在加固城防,不敢出來迎戰。」

大將伸出手指,笑着捻平鼻子下面的「美」鬍鬚,大聲道:「就算他出來,英勇的契丹勇士也能把他打敗!」

部將附和道:「契丹人是狼,蟄居在雪林里許久未出,也是兄猛的野狼;漢兒是羊,只能躲在羊圈裏,簌簌地發抖。」

「哈哈……」一眾遼軍將士聽罷興高采烈地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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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千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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