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雨刷一遍又一遍的從風擋玻璃上滑過,褚穆從街口把車拐進來,看着遠遠的那幢公寓忽的鬆了一口氣。

因為高處那個小小的窗口透出了暖色的燈光,這盞小小的燈光在這個夜晚卻顯得無比明亮。褚穆把車匆匆的駛入車場,走回去的這一路還是對自己的判斷給出了肯定。他了解舒以安,她是斷不可能一個人賭氣跑到哪裏泄憤的,憑藉她的性格,只可能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先獨自離開。排除一切外界黑暗因素,那麼舒小姐的最終目的只能是這裏,自己在柏林的家。

當然,這是褚穆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他從酒店離開的時候就已經迅速的做好了之後發生一切可能的打算。如果沿着回家的這條路上找不到她,家裏的燈也沒有亮起。他可能就會調用這個城市的所有街道的監控系統以尋找丟失中國公民的名義來尋找他的妻子。

褚穆看着電梯不斷往上的數字,忽然在心底嘲笑起了自己。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這麼變得容易被人左右情緒?

隔着一道門,褚穆深吸一口氣試圖用來平復自己的情緒。

客廳的大燈並沒有打開,只有落地窗前開了一盞地燈,舒以安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頭倚在玻璃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連聽到開門的聲音也都是沒有任何反應。從褚穆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半干不幹的頭髮和縮成一團的側影。

直到看到她活生生的坐在那兒,褚穆這一顆心才算是真正的落了地,同時竟然還有一絲為她擔心的惱怒。

脫掉了身上微微淋了雨的西裝外套,褚穆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平靜的問,「這麼晚怎麼不等我就回來了。」

舒以安聞言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用比他還平靜幾乎是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吐出四個字,「不想等你。」

褚穆拿着睡衣的手一頓,也沒了再哄她的耐性。乾脆徑直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的問,「舒以安,你怎麼了。」

舒以安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景色,心底里那種叫絕望的悲涼才算是在這一刻因他這一句話毫無預兆的瀰漫了出來。

圓舞曲結束的時候,他冷漠的看着自己說,出人意料,舒以安。現在他又這樣站在自己面前滿是不耐的說,舒以安,你怎麼了。

舒以安動了動蜷著的雙腿,終於忍受不了的把手裏拿着的東西朝褚穆打了過去,隨即用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緊了一點。聲音冷冷。

「褚穆,你真的很混蛋。」

昏暗的燈光下,舒以安鼓起勇氣忽然仰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字正腔圓的說出這四個字。

褚穆站在她的面前聽着她的控訴,冷靜的看了看帶着戒備姿勢的女人,語氣輕而緩慢。「我混蛋?」

「舒以安,我到底做了什麼會讓你產生這樣的想法?你倒是說說看。」

舒以安一時也被他的反問激怒了,小綿羊不禁有些憤慨的要起義。「我每天必須按照你的預想存在於你的人生,一旦有一天你發現我和你想的不一樣你就會很生氣,可是憑什麼?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啊,可是至於為什麼不一樣你從來不問我也不想去了解,這樣對我,你真的公平嗎?」

「你是吃准了我會依賴你不敢離開你。」

「看到這樣一個落魄卑微的我,你是不是特別高興?所以你可以肆無忌憚的揮霍我所有的感情和付出。」

褚穆手中捏着她朝自己打過來的那塊熱毛巾,看着她越來越紅的雙眼忽然諷刺的笑了笑。「舒以安,我他媽是瘋了才會有留在北京陪你的想法。」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舒以安看着那扇被重重關上的大門像是喪失了所有力氣般重新跌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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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靜謐的空間中,褚穆的手機忽然突兀的響了起來。褚穆臉色不好的接起來,「喂?」

秘書那頭聲音焦急嚴肅,「老大,出事兒了。」

一個載滿中國遊客的旅遊巴士因為山體泥濘導致翻滾,現在正在全力實施救援活動。褚穆代表中方理應迅速到現場交涉給予本國人民應有的幫助。

褚穆攥著電話原本向電梯走的腳步倏地停住,低聲應道,「我知道了,馬上組織駐地的醫護人員,半個小時之後你讓司機來大使館接我。」

站在原地沉思了半分鐘,褚穆還是微嘆一聲轉身向屋中的那個女人認輸妥協。

因為他無法強迫自己忘記回來時她那一雙腳上星星點點的傷口和她朝自己打過來的那塊毛巾。哪會有一個正常的女人無緣無故往自己身上放一塊溫熱的毛巾呢?

舒以安趴在地板上昏昏沉沉的,隱約中感覺有關門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打橫抱進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褚穆看着她在自己懷中原本由驚訝轉變為平靜的眼神,看着她的手從下意識的環住自己脖頸到慢慢垂下來,還是忍住了情緒慢慢把人擱在了床上。

毯子滑落在了地板上,這麼一來舒以安原本掩著的雙腿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褚穆這才完整的看到她紅腫的膝蓋和腳上的傷痕。

時間越來越少,褚穆來不及多問,只是匆匆的找出幾個葯貼給她包紮好,重新燙了兩個毛巾分別覆在舒以安的膝蓋上。

舒以安從他進來抱住自己那一刻起就抑制不住的鼻酸,隨着她給自己包紮的幾個動作就徹底崩塌的一塌糊塗。

看着她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的眼淚,褚穆伸出手去捏起她的下巴,半強迫着舒以安看着自己,「有遊客在這邊出了事兒,我得趕過去處理。不管怎麼樣你別傷害自己,有些事等我回來我們再談。」

舒以安看着眼前清俊成熟的男人哽咽著泣不成聲,他總是有這樣的本事,在自己意冷心灰之後用最簡單溫情的方式讓自己陷入兩難。

催促的電話一遍一遍的響起,褚穆最後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給她蓋好被子關燈離開。

舒小姐這次可能是真的難過了,所以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她還是決定要走。但是她是一個很知恩圖報的人,為了感恩他收留自己這幾天臨走時還不忘了把房間收拾的乾乾淨淨。

就連衣櫥里的衣服都是洗乾淨熨燙好之後按照時節仔細的擺放整齊。

她剛來的時候褚穆給過自己鑰匙,舒以安看着掌心中亮亮的門禁卡還是輕輕擱在了茶几上。在這個地方不過待了三天,卻好像三年那麼漫長,舒以安提着箱子看着這屋子裏額的一切,還真是有一種猶恐相逢是夢中的感覺。

他在自己受到侵犯最驚怒的時候出現把她帶離,他和自己去超市買食材和家居用品,他帶着自己去他常去的那家傢具店給自己挑了一雙合適的拖鞋,他對自己那麼好,可是你看啊,還是要走了。

舒以安再去到happerdaff的工作室時,達夫正在給別的客人設計造型,見到舒以安提着箱子忙打開店門把人讓了進來。

「嫂子您怎麼不說一聲,拿着這麼多東西我好去接你啊。」

嫂子這兩個字在舒以安此時聽來,是有些刺耳的。她有些勉強的笑了笑,遞過手中潔白的紙盒。「這是那天在你這裏拿的鞋子和禮服,真的非常感謝你。」

達夫奇怪的看着那兩隻紙盒茫然的擺了擺手,「還給我幹什麼?這本來就是給您的啊……您不喜歡?」

舒以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雙鑲滿水晶的鞋子,慢慢的搖了搖頭。「不是不喜歡,是不適合我。」

見達夫沒有把東西收起來的架勢,她乾脆直接把東西擱在了一旁的化妝台上。「謝謝啦,我走了哦。」

「唉!嫂子您提着這麼多東西去哪啊??」

舒以安推著店門的手忽的停住了,轉而回頭對達夫燦爛的一笑。「回家。」

回我自己的家。

另一邊,褚穆坐進公路邊的商務車裏接過秘書遞來的水,沙啞著嗓子問道,「你讓查的查清楚了么?」

「應該正在往這邊給我傳,畢竟跨國調檔案沒那麼容易。」

褚穆點點頭,擰開瓶蓋兒仰頭喝了一口水。一天一夜的工作讓他有些吃不消,一邊安撫被救上來的同胞,還有和德國這邊的救援隊進行溝通協商,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兒。

「老大,有件事兒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秘書猶猶豫豫的看着褚穆有些疲憊的樣子。

「說。」

「嫂子……她今天上午坐了回北京的飛機,已經走了。」

褚穆拿着水的動作微微停滯了一下,隨即擱在桌上下了車。「我知道了,查到的東西別過第二個人的手,記住了嗎?」

「好的,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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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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