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數百米的宴會大廳,頭頂是精緻璀璨的水晶吊燈吊出一室的迤儷風光,腳下是一地紅毯鋪出滿場的盛大奢華。

舒以安看着面前那隻乾淨修長的手掌,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開場舞,直到她現在站在這裏,看着面前的男子舒以安才真正明白這三個字的含義,才真正理解褚穆剛才對自己說的話。

周圍滿是參加宴會的人,他們所有的目光統統聚焦在兩人的身上,眼中的期待顯而易見,期待如褚穆這般出色的男人到底會和妻子帶來如何的開場。

就連樂隊都適時的奏起最經典的勃拉姆斯圓舞曲。

舒以安雖然很懼怕,但是她更懼怕褚穆會因為自己而尷尬。所以此時的她,一雙清明純凈的眼睛看着面前坦然自若的褚穆,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華爾茲,來自古德文walzer。意即旋舞,這種18世紀來自歐洲上流社會的交誼舞蹈幾乎成為了所有外交場合的對白。

舒以安忽然開始仔細的回想起有關自己之前很長遠很長遠的那段日子。

褚穆握著舒以安的手順勢把人拉的離自己更近了些,另一隻手則扶在她的腰后。微微傾身在她耳邊說道,「把手搭上來,一會兒跟着我走,別怕。」

舒以安聽話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並沒有絲毫的局促。隨着燈光的映襯下,她眼底落了星星點點的光,褚穆只見她向自己的小幅度的探了探頭輕聲回應道,「應該不會讓你失望的,褚先生。」

正當一個悠長的g調響起,兩人就這樣隨着尾音開始了這支勃拉姆斯圓舞曲。

圓舞曲,最重要的是姿態和旋轉。如果說說褚穆的步伐如同上世紀英國般的紳士,那麼舒以安則絲毫不遜色於亂世中的郝斯嘉。

她美麗,驕傲,自信。面對只有兩人的舞池她甚至沒有一絲緊張和混亂。

如果說此時的褚穆舞姿足以讓在場的人驚艷,那麼舒以安,則是讓他們嘆為觀止。

黑色的禮服從她的雪白的右腿處開了一道長長的叉,隨着她每一次的後退和旋轉都能看到她修長優美的曲線,腳上那雙璀璨的水晶鞋也隨着她的舞步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從舒以安邁出的第一步開始,褚穆就發覺此時的她,是超出自己的想像的。與其說自己在帶着她跳舞,倒不如說是自己在配合著她。

舒以安被褚穆捏著腰完成這支舞中的最後一個離地旋轉,暗自緩了緩膝蓋因為突然落地帶來的疼痛。褚穆盯着她那麼一瞬間細微皺眉的表情,趁着她攬住自己轉身的時候忽然向後退了一步。

舒以安原本要向前的腳步有一秒鐘的停頓,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驚訝的情緒,但是動作卻沒有任何猶豫的向自己身後仰了過去。

隨着這個動作,褚穆才看清了她今晚的裝扮,除卻那件足以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禮服,那雙鞋讓他竟然有一瞬間的失神。

圓舞曲的終結—最難的莫過於這個半身下腰的動作,可是舒以安卻完成的如行雲流水般自如。

一曲終了,遠遠看去,兩人好似定格般在舞池中央,彼此的目光牢牢的看着對方。

一秒,兩秒,三秒。人群中忽然爆發出震耳的掌聲,讚歎的,歡呼的,談論的,都為着場中兩個人的這支完美的舞蹈。

哈倫德站在一旁輕輕搖著頭,嘴裏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真不可思議。」

真不可思議,這個讓自己在談判桌媒體會前屢戰屢敗的年輕男子,竟然擁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妻子。就連娶了英國遠親王室的自己,都生出一種自愧不如的感覺。

向後彎身的動作太猛烈,舒以安隱隱覺得剛才的疼痛大有加重的趨勢,眼中再也掩飾不住那種痛楚,再次看向褚穆的時候,原本對峙般的對視分明多了些祈求的意味。

褚穆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托在她腰下的手忽然施力把人帶了起來。隔着周圍一層一層的人群和掌聲,褚穆拿過舒以安垂落一旁的手,輕輕擱在唇邊落下一個吻。可是聲音,卻再也不復之前的溫和。

「出人意料,舒以安。」

「不是的,我……」舒以安有些不知所措的開口和褚穆解釋,可是還沒說幾個字,最開始站在場外的人紛紛走了過來向兩人致意聊天。

舒以安就這麼看着褚穆離自己越來越遠,被一眾人擁出了舞池。

而站在入場口的陶雲嘉,卻將兩人剛剛擁舞的過程一秒不落的看在了眼裏。除了那支舞,還有舒以安那雙閃閃發光的水晶鞋。

沒人注意到,褚穆在離開舒以安的時候,沒有任何留戀或者是擔憂的回頭。

也沒人注意到,舒以安微微屈起的膝蓋和吃痛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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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半,正是各種活動的中場期。

彼此交談的人們紛紛找了借口去洗手間,或者去向服務生要一杯酒來緩解自己高速運轉的大腦。東道主哈倫德先生在妻子的陪同下去了酒店房間換衣服。眾多賓客三三兩兩的聚在一旁談著無關工作的話題。

褚穆謝絕了一位同事的邀約,回頭朝着大廳掃了一眼,並沒有某人的身影。

他低頭捏著酒杯輕輕摩挲了剔透的杯沿,似乎做了一個決定般的旋步走出了大廳。

而剛剛從大廳角落裏起身的舒以安看着褚穆離去的背影,忽然提起裙擺起身追了出去。

因為語言不通,她只能和人用英語交談,還不到一個小時,自己就有點堅持不住了。

期間往他的方向看過數次,可是他每一次無不是專心的和別人聊天,再或是接受其他女性共舞的邀約。

酒店大廳側面是一條純觀光玻璃打造的走廊,一排的牆壁上碼了數十顆盆栽。

褚穆扯了扯領口,看着腳下燈光閃爍的車流,漫不經心的從盒裏咬出一顆煙來。

正要拿打火機,一隻白皙的手從他面前伸過「啪」的一聲送上了火苗。

陶雲嘉一襲鮮紅色的短款禮服,頭髮也被鬆鬆的燙了大卷,腳下八厘米高的黑色台底鞋給她添了不少氣勢。

褚穆偏頭看了看她,就着她遞過來的火點着了煙。擱著一片濃濃的煙霧眯眼看着來人。「什麼時候來的?」

「不久,一直在這兒等你。怕小學妹見到我誤會。」

陶雲嘉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帶着些嘲笑的口吻問眼前背對着自己的男人。

「怎麼?不太能接受吧,一向綿羊般的小學妹竟然會跳這麼高貴標準的國際舞蹈,還是在你狠下心來決定因為她丟臉的時候。我要是你,一定特別生她的氣。」

褚穆恍若未聞的看着窗外的光景,低低的問,「三處那邊的事兒你處理好了?」

陶雲嘉見他沒說話,上前走了幾步一把拉過褚穆的手臂。美艷的臉上帶着些許氣氛和惱怒,「像你這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會接受她?你真的了解她嗎?你確定你和她跳舞的時候想的不是我?」

「其實說來也奇怪,那麼清淡無奇的女孩兒見到這種場面竟然一點不害怕。褚穆你確定你是她第一個男人?看她那樣子可像是見過世面的。」

「你什麼時候說話變的這麼刻薄?」褚穆看着面前近乎失態的女人平靜的問道,「我了不了解她是我的事,至於你。從你在三年前的訂婚宴上和我分開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陶雲嘉最怕他會否認兩人的過去,杏仁眼中因他的話蓄滿了淚水。幾乎是有些哽咽的,「不可能!!如果你不愛我怎麼可能讓她穿着我的鞋?那雙鞋是我們訂婚的時候你讓願願特地訂做給我的!上面還有我的名字啊……還有那支圓舞曲,我們那天跳的也是這首曲子你記得嗎?明明什麼都一樣,怎麼那個人就不是我啊……」

陶雲嘉近乎崩潰的抱住褚穆,把臉埋在他的胸前。「褚穆,你聽我解釋,我走是有原因的!!我怕我自己會配不上你!!所以我才選擇離開,所以我才會努力努力的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和你並肩……」

「雲嘉。」

褚穆掐滅了手中的煙把她從自己懷裏拉開,沙啞的出聲叫她的名字。

「不是每一次我都會等你。」

站在幾米遠的舒以安,看着玻璃窗旁相擁的兩人,忽然絕望的閉了閉眼。

原本她想要追出來找他解釋,原本她想要告訴他他不曾知道的事。原本她想告訴他自己所有的過去和被藏在心底里的傷疤。

可是她就那麼站在那裏,隔着幾十步的距離看着別的女人抱着他,親耳聽到他不曾告訴過自己的事。她甚至用自己最不願意回憶的慘痛過去竟然幫他喚起了和別人最甜蜜的記憶。

可是,他卻不願意聽自己的一句解釋。就那麼被別人簇擁著離去,絲毫不管語言不通的自己。

舒以安,你真傻啊………

看着腳下那雙被無數人羨艷的鞋,舒以安忽然轉身向酒店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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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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