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1)

第983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1)

天上,月色皎潔。

月夜下,他喘了一口氣,高高仰頭看天。

天地間,靜悄悄的,似乎只剩他一個人了。他喉嚨里呵呵一聲,抿緊嘴巴擦拭著身上的血跡,可不論他怎麼擦,上面仍然是刺目的猩紅。

他突地一閉眼,摳向喉嚨,「哇啦」一聲吐了出來,一股子無法抑制的嘔吐感襲上了他的胃中。

「大都督!」

一張同樣潔白的巾子遞了過來。

東方青玄沒有抬頭,只看見地上有一雙白色的皂靴。他雙手扶在膝蓋上,遲疑了良久,才直起身子,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平靜從容的笑開。

「如風,扶本座過去!」

「是。」如風摻着他的手腕。

東方青玄笑着邁步,腳下卻踉蹌一下。

如風趕緊扶住了他,並未吭聲兒。他嘆一聲,自嘲一笑,「幸虧有你。」

如風臉上沒有情緒,目光涼,聲音也涼。

「屬下一直都在的。」

東方青玄輕輕一笑,一點一點轉過頭來,溫和的視線落在如風手上,狹長的眼兒眯起,那視線里,無失望,無難過,無悲傷,更無半分不諒解。

「你是一直在,卻又從來不在。」

如風一怔,像是沒有聽見。

他不回答,東方青玄也不再問,只是心照不宣地笑嘆一聲,說了一句模稜兩可,極難理解的話,「不論如何,你到底阻止了趙樽,平息了事態。若不然,多少人都得隨了他一起墮入萬丈深淵,再無退路。」

太皇太后的喪禮是在隆而重之的氣氛中過去的。七月底,分封往各地的藩王,包括寧王、安王、湘王、吳王等紛紛入朝,在奉天門外行跪拜禮后入皇城,為太皇太后守孝。

大殮之後,皇室貴族都得在家中齋戒,各部院大臣和官員還要在本衙門行集體齋戒禮,其餘在京的散閑官員,則齊集於奉天門外齋戒,都不得回家。

喪事,也是熱鬧之事。

尤其恰逢烏那諸國來犯,京師民眾更像是捲入了一鍋熱水之中,每日有說不盡的話題,哀國,哀民,哀生活,人人都在等待事態的發展,人人都可聞見天空裏佈滿的血腥之味兒。

連續半月,宮門戒嚴,皇城封鎖,京師城裏的兵卒數量多過了街上進走的老百姓。趙綿澤在悉心為太皇太后服喪之餘,修繕皇陵,督導京軍,忙肆不堪。每一日都服喪於奉天殿偏殿議事,與臣工共議平定南疆亂局的舉措。

然而,忠言,良言,佞言,紛紛擾擾,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能肅清南疆亂局的領兵之將。自建章帝繼位以來,大晏第一次進入緊張的戰備狀態。可建國這些年來,大晏戰事頻繁,那些跟隨洪泰帝出生入死的功臣良將,或死於政斗傾軋,或死於帝王猜忌,真正能領兵佈陣的將領卻不太多。

商量來商量去,避諱來避諱去,終於梁國公徐文龍把名兒點到了趙樽的頭上。

論謀略,論經驗,論親厚,趙樽都是當之無愧的南征將領。

但先前誰都不敢提,為什麼?只因人人都知個中「尷尬」。

徐龍文提出來了,人人都以為趙綿澤在這骨節眼上,不會再讓趙樽統領兵權,披甲上陣,可他卻同意了。

趙綿澤高姿態的同意了,人人都以為失去失憶的晉王爺會拒絕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可他也同意了。

無人知曉這叔侄二人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只是為官之人都嗅覺靈敏,一夕之間,彷彿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自從冷宮廢棄的荒殿起火那一晚之後,這叔侄二人的感情就微妙了起來。不論議內事還是議外事,趙綿澤都不再忌諱趙樽,而趙樽也不再推託朝政,一力當先的為趙綿澤出謀劃策,儼然是國之良臣。

臣工縱有疑惑,卻無人予以置喙。

帝王之心,不可測。晉王之心,更不可測。

如此一來,門前冷落了許久的晉王府,再次熱鬧起來。

八月初一,京師軍民百姓還在「摘冠纓,服素縞」,晉王殿下要再次出征南疆之事便敲定了。八月初三,一份用藍筆擬定的公文,從兵部飛出,經皇帝硃批,最後落到了趙樽的手上。

夏初七得到這個驚人的消息,是在八月初三晌午過後。

仲秋一到,天高氣清,涼爽了不少,但白日裏陽光普照,仍是悶熱的緊,尤其是晌午時段,外頭的風吹不入屋,還在月子裏的夏初七,正悶得抓頭皮,聽得梅子說趙樽將要出征的消息,幾乎登時便坐了起來。

「此話當真?」

她問得急切,梅子卻沒有馬上回答。她皺着眉頭,注意到了夏初七唇角口涎的痕迹,於是答非所問,「七小姐,你夢見了什麼?」

摸著下巴,夏初七考慮了一下,「我怎麼可能告訴你,我夢見了滿屋的黃金?它們金燦燦的顏色極是喜人,全都落在了我的屋子裏。然後我一得意,叉著腰就仰天長笑。結果樂極生悲,一不小心,把小十九掉地上了,哈哈。」

梅子翻白眼,「你不告訴,不也告訴我了?」

夏初七眨巴下眼睛,打了個呵欠,「一孕傻三年,我可以原諒自己的智商。」說罷,她瞄一眼梅子微微上翹的小嘴,伸手拍拍她,「爺要出征的消息,打哪來的?」

「外頭都在瘋傳,就咱剛曉得。」

輕「哦」一聲,夏初七拖長聲音,沒了動靜兒。梅子是趙樽的死忠,想到他又要去那腥風血雨的戰場,小臉兒滿是不高興,「七小姐,今日晚間爺應當是會來的,到時候你且勸他一勸,大晏又不止他一人,為何每逢戰事,就想到他,等戰事一過,卻不認他。這不是虧得緊么?」

梅子是個哆嗦的,叨叨的話,都是為趙樽的不平。可夏初七卻像是沒有聽見去,等梅子說完,她考量一下,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梅子,把地道給我堵嚴實了。」

梅子訝然看她,奇怪了。

「為何要堵?堵了咱爺可就進不來了。」

「就是要堵他。」輕哼一聲,夏初七兩隻手合攏,掌心對搓著,只覺這午覺睡得手腳發涼,渾身都不太舒坦。可她搓了好一會,梅子不僅沒動,也沒吭聲回應,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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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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