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休書與內幕!(3)
趙綿澤收回視線,不再看她。
「皇爺爺,夏楚這幾日都在楚茨殿裏,並未外出,殿中的人,也與旁人沒有往來。孫正業更是從前跟着十九叔的老臣,品行端正,萬萬不會做出這等糊塗事來。倒是這王小順,這鄧宏,證言配合得天衣無縫,反倒讓人生疑。」
停頓一下,他目光瞄向了夏初七裙擺的一角,聲音略略一沉,「若是夏楚有心要害我的孩兒,直接讓孫正業換藥便成。依王小順的資歷,孫正業要在藥材上面動手腳,他根本看不出來。這樣簡單的事,他何苦還讓旁人來做?豈不是增加危險?孫正業不傻,夏楚更不傻。皇爺爺,這事疑點太多,經不起推敲。分明就是有心人的一石二鳥之計,既能害了我的孩兒,又能除去夏楚。故此,孫兒以為此事應當再審,將那二人押入刑部大牢,嚴加拷打,定能招出……」
「住嘴!」
趙綿澤的一番推論合情合理,可洪泰帝越聽老臉越是掛不住,分明不想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啪」一聲重重擊在桌案上,咳嗽得老臉通紅,接着便是一連串的厲聲反問。
「皇太孫,人證物證俱在,你還在為害你親生骨肉的兇手開脫,就你這樣的洞察力,讓朕如何相信你能執天下之牛耳,能主政一國,能為民謀利,能綿延我大晏國祚?」
這一席話很重。
只要趙綿澤不傻,就能聽出來他話里暗藏的機鋒。
堂上的眾人也是心臟收緊,聽得驚恐萬狀。
老皇帝這一次是真的動怒了,皇太孫若是再為了一個婦人與他爭執下去,說不定頭上那一頂「儲君」的帽子都要戴不牢了。
沒有人說話,殿內再一次安靜下來。
人人恭順垂頭,良久無人說話。
夏初七卻連面色都未變,一直冷漠以對。
「綿澤……」
夏問秋率先打破了沉默。
這麼久以來,她從未見過洪泰帝這樣怒斥趙綿澤。為免趙綿澤再與他當庭對抗,她顧不得小腹抽搐的疼痛,扶著椅背走過去,雙膝跪在趙綿澤的身邊,抱着他泣哭不止。
「你少說兩句,既然陛下來了,就讓陛下處置可好?」聲音放小,她低低飲泣,「先前我的話重了,我不想回娘家……我要陪着你,你在哪裏,我便在哪裏。你不要生秋兒的氣了,好不好?」
趙綿澤目光涼了涼,沒有動彈。
沉默了許久,他沒有再出聲。
見他還算懂得權衡利弊,洪泰帝滿意地嘆了一口氣,又重重咳嗽兩聲,視線終於落在了夏初七的身上。
「此等善妒歹毒的刁女,不配給朕的孫兒為婦。來人啦,把她……」
說到此處,他腦子裏響起一個久違的聲音來,那聲音說「父皇,兒臣非她不可,別無他婦。現將兵符呈上,請允我領了她北上就藩。」
心裏一陣抽痛,他眉頭狠狠一蹙,看着夏初七冷然帶笑的面色,竟然遲疑了。
「夏氏,你可認罪?」
夏初七挽唇一笑,「無罪可認。」
洪泰帝臉色難看了,「你只要認罪,朕便饒你一命。」
「認了罪,還有什麼命?那不成活天冤枉了?」
夏初七似笑非笑地抿著嘴巴,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這個頭髮花白的老皇帝——這個大晏朝最有權勢的老人,這個趙十九小時候愛極,後來怨極,卻又不得不為了他的一聲褒讚,一次一次遠離親娘、遠離故土,用他的血肉之軀去抵禦尖刀的親爹。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認罪,沒門。」
她一字字說得極為暢快,看着洪泰帝還帶着笑。
洪泰帝也看着她,手心生出了一層細汗。
這是他幾十年的人生,從未而過的猶豫。
那一日在晉王府的邀月亭,老十九交給他兵符時,說他並無染指江山的念頭,他願以一「孝」,遠走北平,戍衛大晏北方疆域。願用一生戎馬報國,換她一人。
那一日在乾清宮的暖閣,老十九與他下棋賭她的生死,那個不孝的老三領了禁軍前來逼宮。老十九告訴他說,老三謀的是他的江山,而他謀的只是一個女人。
久久,他閉了閉濕熱的眼睛。
再睜開時,他目光挪了開去,巧妙的掩藏了眸底的傷痛。他是一個帝王,他要安邦定國,就容不得一己之私,留下這等禍害。
「拖下去,杖斃!」
他聲音嘶啞不堪,情緒似是不好。但帝王金口玉言,命令一出,此事便即成定局。隨着眾人愕然的抽氣聲兒,門口早就準備好的大內侍衛立馬沖了過來,想要拖夏初七出去。
「慢著!」
沉默了許久的趙綿澤終於忍不住了,起身沖了過來,雙臂一伸,攔在了夏初七的面前,回頭看向洪泰帝。
「皇爺爺,你怎能如此武斷?」
洪泰帝目光一凜。
兒子如此,孫子也如此,不是亂國禍水又是什麼?喉嚨一股痰氣湧上,他重重一咳,擺了擺手。
「朕意已決!拉下去。」
「是!」侍衛立馬應聲,卻沒有人敢去拉趙綿澤。
「皇爺爺……」趙綿澤擋在夏初七的身前,聲音一啞,雙目赤紅一片,「別逼我恨你!」
「恨朕?」洪泰帝差一點氣死,聲音卻是緩和了,「綿澤,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朕是為了你好。」
趙綿澤怒極反笑,「我堂堂七尺男兒,若是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不僅枉為男人,更不配做國之儲君。這儲君之位,不要也罷。」
「好哇!你個孽障!朕今日就成全你……」
眼看祖孫倆爭辯至此,夏初七知道戲劇高潮到了,為了避免趙綿澤為了這件事,真的惹惱了皇帝,失了儲君之位,從而破壞她的復仇大計,她輕輕一笑,抬手阻止了他。
「皇太孫不必為我求情!皇帝要人死,哪個敢不死?哪怕是旁人誠心冤枉,故意構陷,蓄意謀害,我也不得不去死。」
她冷冷的抬起頭,難得認真地看着趙綿澤。他的眼睛一片赤紅,是她認識他到如今,從未見過的怒意,半點不復那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溫雅樣子。微微彎了彎唇,不知是為了夏楚的一片痴情,還是為了他剛才的出口維護,她放柔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