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好歹毒的心腸(2)

第664章 好歹毒的心腸(2)

那一雙眼啊……

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原來竟記得這般深。

多少年了?

二十年了罷。

他有許多的兒子,可自從那一日之後,這個世上,再無人喊他作「爹」。老十九後來見到他,也只剩下一聲「父皇」,少了親熱,多了敬畏與疏冷的「父皇」。

「老十九啊,是該回來了。」

他幽幽的,不知是什麼情緒,只是淡淡的這般說,「這裏是他的家,他生於斯,長於斯,怎麼着,也是要回來的。」

聽着他自言自語,崔英達默默不出聲。直到一個小太監鞠著身子進來,與他耳語了幾句,洪泰帝仍是沉浸在情緒里,沒有回神兒。

「陛下,臣工們都集在謹身殿,求見陛下,似是為了晉王之事而來……」

崔英達的聲音,喚回了洪泰帝。

「崔英達,幾時了?」

「陛下,卯時了。」

洪泰帝點了點頭,「見見罷。」

謹身殿。

在大晏皇城這一個皇帝處理政務的宮殿裏,此時聚滿了滿朝文武,也包括代君理政的皇太孫趙綿澤,甚至還有久不上朝的二皇子秦王趙構,還有得到消息的其他皇子皇孫們。

「陛下,晉王為國殞命,不能死得這般不明不白,草草了事,應當徹查到底。」

出列啟奏的人是梁國公徐文龍。他與趙氏皇家有姻親,又是敕封的梁國公,平素脾氣就火爆,為人素來雷厲風行,此時紅著一雙眼睛,語氣幾乎咬牙切齒。

徐文龍聲音未落,吏部尚書呂華銘就站了出來,聲音里略帶了一絲低低的嘲弄。

「梁國公此言差矣,晉王如何歿的,陛下想必已得消息,自有聖斷。」說罷,他跪在地上,看向洪泰帝,一雙細而小的眼睛微微閃著,瞧上去便是個圓滑的人。

「陛下,老臣得知,晉王殞命,竟是為了營中一名男侍。依臣所見,此事萬萬細究不得。真相若是大白於天下,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不僅有損國威,也有損晉王殿下的一世威名。」

徐文龍暴怒,大步上前,似是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領,「呂尚書,殿下屍骨未寒,你這般辱他,到底是何居心?身為統兵將領,愛惜兵士,不是應當?豈是你想的這般齷齪不堪?」

「梁國公,老夫只是就事論事。你我相信晉王殿下的人品,百姓可不這麼想。」

謹身殿裏,各說各話,各有各的理。

時下之人,對待死亡的敬畏和嚴肅與後世的唯物觀念大為不同。且不說趙樽貴為親王,即便是一個普通百姓,對於自己的「身後之事,身後之評」也相當看重。史書上如何寫這一筆,對於趙樽的生評,更是重中之重。

他是為國戰死,還是為了一個「男侍」而死,對於他的聲名影響,那是巨大的。

一時間,大殿內吵吵不已。

陰山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多人並不完全知情,可這些人,都是握著一個王朝最高權柄的人,各有各的眼線,各有人的計較,也並非一無所知。於是乎,就如何為晉王之死「蓋棺定論」,竟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吵嚷一陣,從來很少過問朝政的秦王趙構,也就是大晏王朝的正一品宗人令,咳嗽了兩聲,終是喘著氣站了出來。

「父皇,兒臣有事啟奏。」

洪泰帝赤紅着眼睛,正在頭痛,聞言抬了抬手。

「說。」

趙構抬起頭來,看着寶座上的父親,出口竟是字字冷硬,「父皇,這些話兒臣原是不想說,可如今十九弟去了,兒臣做為二哥,實在不吐不快了,且容兒臣放肆一回。」

他低沉壓抑的聲音,帶着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說話里,視線掠過沉默的趙綿澤,又掠過一眾的皇子皇孫,最後才定格在洪泰帝的臉上。

「父皇,十九弟的本事如何,父皇清楚,我們做哥哥的,自然也清楚。若非有人故意陷害,他怎會誤入皇陵,死於皇陵的機關?兒臣贊同梁國公所言,應當徹查此事,讓真相大白,還十九弟一個公道!」

趙構向來體弱,十日有八九日都不上朝,也不怎麼結交權臣,今日這番話,可以說是多年來的首次。

但這席話的分量卻極重。

趙樽歿了,他言語間劍指趙綿澤,字字尖銳,其餘的皇子們,也該為自己擔憂了。如今老皇帝還在位,趙綿澤尚敢迫害死趙樽,而他們比起趙樽來,更為勢孤,一旦趙綿澤稱帝,他們的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故而,趙構一席話,便可引來無數同謀。

謹身殿中,沉寂了許久。

能站在此間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你方唱罷我登場,時政歷來如此。

說來說去,不過一個「利」字而已。

可但凡稍稍精明一點的人,就會發現,趙構此人深藏功名,磨劍多年,如今掌握時機,重重的一擊,看上去是為了趙樽嘔血陳述,實則是一箭雙鵰。

朝中之人皆心知肚明,魏國公夏廷德是趙綿澤的心腹之人。陰山之事,趙樽死,十有八九都脫不了魏國公的干係,那也就是脫不了趙綿澤的干係。

一旦徹查,若是趙樽之死與趙綿澤有關,儲君之位趙綿澤自是坐不牢了,也服不了天下人。可徹查之後,把事情翻出來,晉王之死,竟是為了一個「男子」,無異於也是在天下人的面前,將這位神祇一般的神武大將軍王給狠狠打臉。什麼為國戰死?都成了笑料。

如此一來,皇帝老矣,不管立嫡還是順位繼承,這位出自張皇后的皇二子趙構,都將是大晏儲位之爭最有力的人選。

螳螂捕蟬,黃雀總是在後。

皇權面前,同胞血脈,不堪一擊。

多年磨好的劍,總得找到適時之機方才出鞘。

趙構一番話出口,不僅得到大多數心有不甘的皇子們響應,很快也得到了朝中幾位重臣的贊同。當然,也有一大幫人的反對。

黨羽派別之爭,兄弟骨肉相軋,又一次拉開序幕。

洪泰帝看着趙構,這個身為宗人令,卻從來閑雲野鶴一般不理朝事的兒子,突然一嘆,看向了從始至終都未曾開口的趙綿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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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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