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長歌扼腕,魂歸故里!(5)

第661章 長歌扼腕,魂歸故里!(5)

「無礙,這點痛不算什麼,本座受得住。」

「痛得緊了,我可以給你針刺麻醉。」

東方青玄的手,那日插入石蟠龍的嘴裏,被機括齊腕絞斷,雖然有孫正業包紮治療,可大概他並未配合,她那日看見時,腫濃髮炎,極是駭人。經過這幾日的治療,傷勢終是慢慢好轉。但癒合時,持續性的「幻肢痛」卻極是折磨人。每每這時,他若難忍,她便為他施針麻醉,緩解疼痛。

「也虧了你,裝得像個沒事人一樣。」

「疼痛總是有的。等傷癒合了,也就好了。」

他似是在自我安慰,又似是在為趙樽的死勸慰她。夏初七自是聽懂了。抿了抿唇,輕唔了一聲,沒有表露太多的情緒,淡然地轉頭看他。

「可有查出什麼來?」

東方青玄對她莫名跳轉的話,微微怔忡下,才莞爾一笑。眸底里對她的欣賞,沒有遮掩,「那日雪崩太過慘烈,死了許多人,我查了這些日子,尚無頭緒。不急,總會水落石出的。」

「嗯,雪大了,回營了。」

她調轉過去,挪了挪身子,便要往坡下走,東方青玄看着陡峭的坡地,想要伸手扶她,卻被她拒絕了。回過頭來,她朝他一笑。

「他不在了,路總要我自己走的。」

他微微一愕,唇角揚起,似笑非笑。

「路還那麼遠,一個人走,累了怎辦?」

夏初七沒有回答,默默的下了坡,又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三個人快要步入大營時,她才慢慢地回了一句。

「大都督,於我而言,世上再無比生死更遠的路了。」

東方青玄淺笑,「你這般,到似變了個人。」

「有嗎?」

「有。」

「人總是會變的。」

聽着她淡然的聲音,東方青玄璀璨的眸子微微一暗,手抬起,似是想捋一下她的頭髮,可最終,掌心撫在了腰間的綉春刀上。

「七小姐,其實世上最遠的路,並非生死。」

夏初七腳步微微一頓,大步邁入了營中。

正在這時,外面一隊馬蹄聲,踩着積雪飛奔而來,領頭的人舉著一幅翻飛的旗幡,人還未至,聲音便傳了進來。

「聖旨到。」

這個時候來聖旨,眾人皆是面面相覷。

夏初七回過頭去,看着東方青玄。

「看來你說對了。」

來者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婁公公,他風塵僕僕翻身下馬,肩膀上似是還有未化的積雪,看了看營中僵滯肅穆的氤氳,不解地愣了愣,長聲唱着。

「聖旨到,晉王趙樽接旨。」

他說完,無人回答。

莫名其妙地抿了抿唇,婁公公環視一周,未在人群中發現趙樽,又蹙了蹙眉頭,高聲喊。

「晉王殿下呢?」

沒有人回答他,除了呼嘯的風聲,久久無言。終於,身着戰甲,滿臉塵垢未清的元祐走上前去,指了指離此處不遠的一個黑白靈帳,輕輕扯了扯嘴角,笑了一聲。

「婁公公,宣旨吧,他聽得見。」

婁公公微微一怔,整個人石化般僵硬在了當場。人沒了,旨如何宣?但是,看着場上眾人皆紛紛跪地,他遲疑片刻,終是神色凝重地展開了黃帛聖旨,拔高尖細的嗓音,字正腔圓的念。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晉王趙樽於洪泰二十五年三月二十八奉敕北上,肅清敵寇,先後收復永寧、大寧、開平,爾後引軍北渡灤水,於盧龍塞大破狄軍,令哈薩爾敗走遏都……終日乾乾,攻城拔寨,以令社稷穩固,寰宇生輝。北伐此役,功在千秋,利澤後世……即日起,北伐大軍返朝歸故,朕將設十里紅毯,百官大宴,為神武大將軍王接風洗塵。」

停頓此處,婁公公的聲音,已有些哽咽,他終是念到了最後一段,「另,朕夤夜難眠,思之念之,盼吾兒速歸,承歡膝下……」

「思之念之,盼吾兒速歸,承歡膝下。」

「思之念之,盼吾兒速歸,承歡膝下。」

腦子裏一遍遍響過這句話,夏初七笑了。

聖旨若是早些日子到,又何至於此?

如今再來褒獎他的豐功偉績,不嫌遲嗎?

跪在角落裏,她唇角諷刺的一勾,抬起頭,看了看陰壓壓的天空,又看向晃動着白幡的靈帳,似是看見了靈帳中那一個裝殮屍體的黑漆棺槨。腦子微微一熱,視線模糊起來,彷彿看見一角黑色的披風在眼前飄過。

趙十九,你是聽見了嗎?

寒風中,久久無人應聲。悠悠的風聲刮著,旁人又說了什麼,她並未聽清,響在耳邊的,似是北伐軍開拔時,趙樽在京師南郊的點將台上那一句話。

「惟願以身蹈之,北狄不驅,必馬革裹屍,誓不還朝。」

又似是迴光返照樓,他說,「後來我的勝仗越打越多,父皇也會欣賞的看我……」

如果眼還能睜開,人總能活下去。

不管這個世界是天晴,下雨,還是冰雹。

皇陵停止了挖掘,大晏準備撤軍,北狄也吁了一口氣。陰山大營之中,已經在準備回京返朝的事宜。

北伐戰役結束的旨意,不僅傳入陰山,也傳到漠北,還傳到遼東,持續了整整一年零九個月的戰事,終是宣告結束。

聖旨到的那日,東方青玄草擬了喪報,交於婁公公,喪報言,「晉王趙樽,於洪泰二十六年臘月二十六,歿於陰山。」

將士們拔營了。

一個個的軍帳收攏了。

那臨時搭建的靈堂上,香案還未去撤去,上面擺滿了祭品,插著燃燒的香燭。一口黑漆的棺槨,安安靜靜地擺放在靈堂的正中。

香案前的油燈,一閃一閃。

算好吉時,道士還在做法。

趙樽殞命陰山,但靈柩和遺體還得運回應天府。道士要招魂,要施法,手裏拿着法器,說着誰也聽不懂的言詞,念念有聲。

夏初七看着他,只是想笑。

這般能招來他的魂嗎?她不信。

她什麼也沒有做,就像一個旁觀者。卯時,北伐軍的先遣部隊開始離開陰山了,他們也將帶着那一口黑漆的棺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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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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