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挑撥(2)
「邈兒,袁大哥是個粗人,大道理也是不懂什麼。但是再高的山,水也能繞過去,再大的坎兒,人也能邁過去。人不能總惦念著過去的事情,多向前看,才能得個安生。」
那席話很小聲兒。
夏初七聽了個七七八八,不好意思聽人家的私話兒,把腳步拉得更大了。隱隱的,她早就猜測,李邈可能是受過情傷什麼的,心裏有根刺兒。如今看來,她嘴裏「那個人」,袁形也是知道的。
出了小院兒,外面還飄着細雨。
兩個人走在雨里,往晉王府去,都默契的選擇了不雇驢車。
李邈脊背挺直,腰系長劍,一直默默無言。
夏初七偷瞄了她好幾次,才抬頭望着天空故意嘆氣。
「誒!表姐,我很喜歡下雨天,你呢?」
「嗯。」一聲,李邈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沒有回答。
「你難受的時候會哭么?」夏初七盯着她,又問。
「不哭。」她答。
歪了歪嘴角,夏初七低笑一聲兒,「我告訴你啊,其實人要是心裏不好受呢,在下雨的時候哭,是最好不過的了。因為沒有人會知道你的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所以你要是心裏不舒坦,就大哭一場好了,人嘛,堅強也不是有淚往心裏流,而是該宣洩的時候宣洩,哭完了,淚水一擦,又是一條好漢。」
李邈默默的不答,腳踩在雨水裏,有些沉重。
「喂,是他負了你嗎?」
不是夏初七愛八卦,而是她真的心疼李邈。
只是她問了許久,除了雨聲,再沒別的聲音了。
「哎。你這個人啦!屬驢的。」
她嘆了一口氣,正準備轉移話題,卻突然聽見李邈幽然說。
「他是一個長得極為好看的男子,待我好,也很懂得照顧人。他會在清晨,替我備好洗漱的溫水,會在夜晚睡下時,替我掖好被子。那個時候的我,很愛哭,很嬌氣,也總是哭。可他從來不會嫌我煩,他說,女孩子生來便是該讓人疼的,在他有生之年,不會再讓我流一滴眼淚。」
雨聲滴嗒滴嗒,夏初七心裏有些沉。
「後來呢?」
「後來,我便再也沒有哭過了。」
風掠過來,有些涼意,夏初七看着她蒼白的臉。
「那他呢,去了哪裏?」
「死了。」
兩個簡單的字說完,李邈加快了腳步。
心裏一窒,夏初七分明看見側身的剎那,她臉上有水漬滑過。
也確實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雖說夏初七本質上是一個不解風情不懂愛情的姑娘,但這會子也不知是被雨水給淋得還是被李邈的傷感給激得,突然間她就福至心靈,沒有直接回晉王府去,而是拽住李邈調了頭。
據她所知為數不多的「愛情創傷治癒法」,她認為,感情的痛苦,得用吃來填。心空了,就把胃填滿,大抵便會舒服許多。
於是乎,兩個人冒着細雨繞了幾條道兒便到了京師有名的獅子橋小吃一條街。無車無隨,一身輕鬆,小雨瀝瀝,空氣里全是白白的雨霧,實在清新得緊,這樣的日子,最適合逍遙自在。
尋了一處賣餛飩的小攤兒,歇腳便坐了下來。
「老闆,餛飩多少錢一碗?」
「五文!」
「成嘞,來兩碗。」
這餛飩攤子很小,上頭就一個雨篷子從店鋪樑上伸出來遮著,桌子也不過就幾張,可那老闆人很熱情,餛飩的味兒也很正,一口吃下去,頓時從嘴到胃都暖和了。
「來,表哥,你也吃點兒?味道很不錯喲。」
不是所有人都是吃貨,也不是所有人都以為填胃能順便把心給填補了。但李邈卻是懂得她的「好心」,沒有多說什麼,沉靜的面上也是一早就恢復了平靜,小口小口地吃着,比起夏初七的吃相來,無疑有着大家閨秀該有的禮儀。
瞄着她嘿嘿一樂,夏初七放慢了吃速。
「嘖嘖,瞧你吃得斯文,我都不好意思了。」
打了下嘴巴,她拿着勺子,也學着細嚼慢咽,可舌頭打着滾兒,卻是極不習慣,吃得極不爽快。吐出一口氣,她準備仰天長嘆一句,此生再無優雅之能,突地看見街上駛過來的一輛小驢車上,掛了一塊兒「濟世堂」的旗幡。
那車上之人,可不正是顧阿嬌?
心裏一樂,她揚手就要喊……
可就在這時,又一輛豪華漆邊的馬車飛馳過來,繞到小驢車的面前,調頭一橫,就堵住了小驢車的路。很快,那馬車上便下來了幾個僕役模樣的傢伙。打着傘,鞠著身子,將一個生得唇紅齒白的小子給迎了下來。
那小子一副紈絝不羈的樣子,背着一雙手,看着小驢車滿是得意。
可不正是魏國公府夏廷德的次子夏巡嗎?
應天師就這麼大,碰上他們不奇怪,可這兩個人還能有來往就奇怪了。
夏初七揚起來的手,垂了下來。
與李邈互望一眼,兩個人默契地坐在原地沒有吭聲兒。
因為她不了解顧阿嬌的意思。
她早先就說過,想嫁一個世代封蔭的官家,不希望未來的子嗣仍是出身貧苦。這夏巡找上她,萬一是她自個兒樂意的,她倆一出面兒,不是搞得彼此尷尬么?
「小阿嬌,總算讓二爺給逮住了。」
夏巡挑高了眉梢,似笑非笑的走近了驢車。
見狀,顧阿嬌連忙下得車來,福了福身,向他施禮。
「不知二爺找奴家何事?」
「小阿嬌,為何今日來了府上,走得這樣匆忙?」
那夏巡是魏國公夏廷德的次子,也是庶子,可因他親娘得幸於夏廷德,他也便深得夏廷德的寵愛,十五歲開始便在京師浪蕩。宿花眠柳,秦淮買醉,惡名遠揚……一直長到二十來歲了,仍是無所事事,他老爹為他謀了好幾個差事,可結果都是他仗着家裏的地位,把長官給氣得七竅生煙,還敢怒不敢信,備了厚禮到魏國公府去請罪,請魏國公把二爺給「請」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