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見你這麼主動,爺便允了(5)
他突然嗯了一聲,話題轉得極快。
「不去北平府,你欠爺的銀子可如何償還?」
「……」
她在替他操心呢,他還念着她的銀子?
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夜幕里的驢院裏,聞着驢糞味兒,聽着銀子氣兒,夏初七突然覺得兩個人的對白已經跟風月完全的不沾邊兒了。而她面前的這貨,簡直就是一個可恨到足的人,比她自己還要討厭上三分。
丫說兩句好聽的會死啊?
與他對視着,她緩緩挑高了眉頭。
「我好像已經不欠你了。上回不是兩清了?想抵賴啊?」
「你會欠的。」趙樽盯着她,說得十分淡定,「從今天起。」
「啥意思?」
夏初七心肝兒糾結了一下,鬱悶得想吐血。
那兒會有這樣的不講理的人?還沒有欠上,便先算上了?
「不要怕,即便你欠的銀子還不上了,爺也不會要你的命。以身抵債便是了。」他說得很是平靜,還特地加重了『以身抵債』的語氣,表示這個事情的真實性與可行性。
夏初七嗆得咳嗽了一下。
都說人不要臉才天下無敵。
她不得不感嘆,「爺,地球上已經沒有你的對手了。」
那天晚上步行回府,已經是深夜了。
夏初七躺在耳房的床上,有些不能原諒自己。
為什麼前世那麼多大好機會,她都沒有好好找人談幾場戀愛,多少得一些經驗呢?如果她有戀愛經驗,便知道怎麼應付那個不要臉的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兒腦子裏像灌了鉛塊兒一樣,茫茫然然地由着他牽拉着鼻子走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惡夢。夢見自個兒變頭了一頭大水牛,正可憐巴巴的在田間犁着地,鼻子上套了一個鼻栓,被人給繫上了繩子,踩在稀泥地里,身負重犁,走啊走啊,怎麼都走不到地頭。四周很很安靜,那個牽着她的人,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語氣十分惡劣……
「不是想要簡單平凡的生活嗎?」
「哞……哞……!」她說不出話。
「小隱於世,女耕男織,這便是了。」
「……哞!」她想去死!
她心裏頭吶喊著,突然覺得臉上被人揪了一下。
「趙樽,老子要與你同歸於盡——」
「喊什麼呢?」
頭頂傳來李邈的聲音,一下子把她從夢境裏拉了回來。
睜開眼睛,看着面前李邈狐疑的臉孔,她不爽的打了個哈欠。
「做什麼啊?大清早兒的揪人家的臉。」
「晌午都過了!懶蟲——」李邈掃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身來,壓低了聲音,「你的貨來了。」
腦子激靈了一下,夏初七的睡意全被趕跑了。
「貨」這個詞兒,是她與李邈兩個人的私人專用。
因為那些人的名字,都不太方便隨便提起。
「兩個貨都來了?」她問。
李邈點了點頭,扶了她起來,穿衣洗漱和打扮。
前院的客堂裏頭,月毓已經泡好了茶水。
「長孫殿下和夫人請稍候,楚醫官馬上就出來。」
趙綿澤的表情,仍是和煦溫潤,斯文有禮,「有勞了。」
月毓的臉上情緒淡淡的,身影裊裊的立於一旁,只是笑,「長孫殿下客氣了,奴婢是個下人,做什麼都是應當的。」
趙綿澤含笑看向她,目光有微光閃動。
「你原本是不必做下人的,這又是何苦?」
「長孫殿下。」月毓微微一笑,「奴婢甘願,怪不得旁人。所謂不垢不凈,不減不增,不生不滅。奴婢心若安靜了,便再無所求。心若自在了,便會更為通達。不一定要得到,哪怕只是默默的守候,也是上天賞給奴婢的福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近呢喃。
就好像……在安慰自己。
趙綿澤面帶淺笑,看着她臉上無一絲委屈和怨氣的淡淡溫情,突然輕笑了一聲,「別忘了,人本自利,陷了進去,又何來的自在?一個不注意,便會類同於獸,與人爭搶撕殺而不自知。」
目光微微一暗,月毓保持着得體的微笑。
「奴婢愚鈍,聽不明白長孫殿下的金玉良言……」
「沒有什麼,只是突得感悟罷了。」趙綿澤再不看她,淡淡地捧了茶盞來,輕啜了一口,那眸底的從容,竟無半分浮躁之氣,卻是讓月毓稍稍的愣了一愣。
「長孫殿下……」
她張了張嘴,剛說了幾個字,外頭便傳來了腳步聲,她著笑岔了話。
「應是楚醫官來了,奴婢先帶人退下。」
在門口與夏初七擦肩而過,月毓望了她一眼,眼角的餘光又若有似無地掃過趙綿澤,淡淡一笑,施了禮便帶着兩個小丫頭退出了客堂。
夏初七心裏在冷笑,面上卻是相當恭敬。
一拱手,她微微躬身施禮。
「長孫殿下和側夫人有禮了。」
趙綿澤只淡淡的看她一眼,點下頭,唇角的笑容便留給了夏問秋。
「秋兒,讓楚醫官替你請脈吧?」
夏問秋眼眸含情地沖他一笑,「好。」
垂下眼皮兒,夏初七沒有興趣看他們兩個的眉目傳情,只搬了一個小杌子,坐在了夏問秋的身邊兒,微微替她卷了捲袖袍,拿出醫藥箱裏備好的一方白凈的絲帕,就往她的手腕上搭去。
突地,她目光頓了一頓。
面前這隻手很漂亮。乾淨的,嫩嫩的,白皙的,指頭上留有約摸兩寸長的指甲,修剪得有棱有型,上頭還有用千層紅染過的玫麗色彩,絲毫不比現代美甲所護理出來的差,只可惜……
「楚醫官,怎麼愣住了?」夏問秋笑問。
「呵呵沒有什麼。」輕笑了一聲,夏初七把絲帕搭在她的腕上,指頭便搭向她脈息,不疾不徐的客套說,「長孫殿下和側夫人是貴人,請脈也不必親自過來的,只需差了人來支會一聲兒,區區在下便自當前往。」
夏問秋抿著唇角微笑,又溫柔地看向趙綿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