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9章 丹藥(8)

第1369章 丹藥(8)

「私德?」

趙樽臉上黯淡,輕輕垂下眼瞼。

「人死了,旁人說甚,哪需管他?」

夏廷贛為了他的事,急得心肺都快着火了,聞言,重重磕了個頭,沉聲道,「陛下,廢黜六宮此乃一,那內閣制乃是其二,萬萬不可啊,削弱君權無異於自掘墳墓……」

大抵是找不到什麼詞來辯駁了,夏廷贛連「自掘墳墓」這樣的詞都大膽的用上了。可趙樽似是無所謂,看着伏跪磕頭的老頭子,他冷著臉,終是慢慢走過去,蹲身扶起他,「岳父,若是阿七看見我這般待您,定要罵我不孝了。我是皇帝,也是您的女婿。」

被他扶上椅子坐着,夏廷贛屁股上像長了針,哪裏敢正坐?

先前在北平他對趙樽的嫌隙,早已隨着趙樽對夏初七和魏國公府的厚待散去了。如今看着這個女婿,他只有憐憫與心疼,想着皇帝過得這清苦日子,他不由老淚縱橫,「陛下深情厚義,老臣感恩不盡。只可憐我那女兒,沒有福分……如今生死不知,卻耽誤了陛下,這讓老臣一族……便是死,也擔待不起啊。」

趙樽低頭,看着袖口上的金龍紋。

「她沒死。」

他說得極慢,像在陳述,更像是在給自己信心。

「陛下,老臣可不可以……」

夏廷贛話沒說完,趙樽便打斷了他。

「不可以,便是炔兒,也不得探視。」

他死死盯着夏廷贛,一字一頓說得戾氣極重,也毫無商量的餘地。夏廷贛微微一愣,抬起大袖,抹了抹眼淚,不再提讓皇帝生氣的事了。趙樽目光微冷,慢慢轉過身,端起案上鄭二寶剛沏的茶水,輕抿一口,眼皮兒久久不抬。

「老岳丈,內閣制只是開始,很快朕便會下旨遷都。」

「遷都?」夏廷贛頭皮都麻了,「遷哪兒?」

「北平。」趙樽淡淡回答。

夏廷贛老臉微僵,整個人都呆了。

這皇帝屁股還沒坐熱,怎麼想起一出是一出?

廢黜六宮,組建內閣,遷都北平,哪樣不是震古爍今的大事?可他卻幹得這麼坦然,這麼斬釘截鐵,根本不容任何人反駁。

他在發愣,趙樽臉上卻掠過一抹涼色。

「遷都北平,得重建宮殿。朕想在建宮擴殿的同時,修建帝后陵寢。」

「啊?!」夏廷贛這回連哭都哭不出了。

他吃驚地看着趙樽,訥訥道,「陛下,這些都是大事,得一件一件辦。」

「朕怕她等不及了……」像是自言自語般低喃了一句,趙樽醒過了神,放冷了輕柔的目光,抬頭看向夏廷贛,淡淡道,「岳父,你得在朝堂上支持朕。」

「是,陛下……」

夏廷贛心裏嘆口氣,默默地退了下去。

從他叩首到離開,趙樽都未再抬頭,他似是沒有察覺,仍然看着那盞水波微盪的茶水,愣神了好一會兒,方才伸出削瘦不少的手指,從御案下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線裝小本來。

那是李邈交給他的,說是阿七懷着炔兒的時候寫下的。

撫著小冊子的封皮,他手指輕柔,聲音也軟。

「阿七,咱們的兒子,叫趙炔。好聽嗎?」

「不好聽是吧?但我也無法。這名是宗人府與欽天監那幫人推算出來的,擬了好長一串名單,我看着都累。依我的意思,不如像你說的,叫個鐵蛋狗剩二狗子還好養活些……」

「你看,做皇帝並沒有什麼好的,是不是?」

自言自語地對着小冊子說了幾句,他唇角又牽開。

「你到底要與爺彆扭到什麼時候?到底要多久才會回來?」

他用的「回來」,不是「醒來」。

鄭二寶過來續水,看他入神的樣子,心疼得撇了撇嘴又退出去了。

那本小冊子在趙樽身邊放了許久,他每日裏都會撫摸它,細細觀看封皮,想阿七會在裏面寫些什麼,想她寫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但是,他卻從來不打開,更不看裏面的內容。

鄭二寶不懂,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古怪。

好些時候,他都覺得他家爺中邪了。

有一次,他真的偷偷去找了道常法師,要為他家爺驅邪。

可道常和尚比他家爺還要神神叨叨,說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便他把趕了出來。

鄭二寶覺得再這般下去,他家主子沒瘋,他肯定得瘋了。

趙樽並沒有看見進來的鄭二寶,也沒有看見出去的鄭二寶,他的整個思緒都被小冊子上的幽香吸引著。愣了一會,他把本子放好,拿過奏疏批閱了幾本,又揉起了額頭。

御書房裏,風起,風過,一片冷寂。

他像是心緒不太好,放下奏疏,走出御書房,去了長壽宮。

幽幽的燈火,閃著昏暗的光芒。長壽宮的光線不太好,但他已經習慣了,每日裏都會從這裏走進去,看他的阿七。便是沒有燈火,他摸黑也能走到她的面前。因為她便是他每日醒來,還能活下去的指引與光源。

冰室里溫度很低。

在這個季節,似乎也比外面冷了許多。

屋子中間,大團大團的鮮花簇擁中,是一個用整塊堅冰精雕而成的冰棺。

冰棺里,香氣陣陣,隱隱有鮮花和中藥的味道飄過,棺底靜靜躺着一個女人。她面目清晰如昨,瓊鼻、細眉、粉唇,沒有半分變化,精緻的五官像是上了一層細白的釉色。光滑,細膩,芙蓉色花軟緞的輕薄宮裝下,還有半截若隱若現的鎖骨,弧線優美,氣色極好,早已不像是生病之體,反倒像是剛剛睡着,神色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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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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