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3章 窮途(3)
在傅宗源駐守居庸關時,北狄與兀良汗是一左一右居於關外以北,只要他切斷兀良汗的路,另一側又有哈薩爾相阻,那麼,東方青玄的處境就會極是被動。
除了接受趙樽的提議,他沒有更好的法子。
當然,對於趙樽來說,最好的是殲滅。
但是,一來東方青玄是個硬茬子。都說殺敵三千,自損八百,若是與他硬碰硬,對晉軍的兵力損傷亦是不小。二來從時間上講,他屬實也耗不過東方青玄,即便只是十天。
「殿下!」
呼呼的寒風中,城牆上再一次出現如風的身影。
「大汗已經允了,兀良汗正在準備撤兵,還請殿下稍候。」
微微眯着眼,趙樽看着如風,點點頭。
「侍衛長辛苦!」
與他對視一眼,如風不著痕迹的皺了下眉。
「殿下……」
他又一次欲言又止。
可趙樽卻微微側頭,一個字也不再與他多說。
看着他被冷風吹得飛揚而起的披風,一絲涼氣伴着烈烈的殺氣從如風的腳底升起,直達他的脊背……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點什麼,可最終還是默默地退下了。
時光易老,世事易變。
有很多情分和記憶,在一點一點溜走的時光中,已然慢慢變得暗淡,物是人非。千不想,萬不想,到底他還是走到了趙樽的對立面。儘管他情非得已,可再解釋什麼,都只顯多餘。
再且,趙樽這樣的人,也不需他解釋。
不得不說,兀良汗不僅兵力強大,執行力度也很強。
約摸半個時辰左右,在翻飛的旌旗下,裏頭吆喝着整隊撤兵的聲音便震天的傳了出來。與他們入主居庸關的時候一樣,雖然是撤退,可是聲勢不減,那氣壯山河的樣子,宛如征戰得勝的凱旋隊伍,哪有半分灰溜溜逃離的意味兒?
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也未必太兒戲了。
即便是孩童之間爭搶個玩具,也不能這麼作罷。
趙樽冷冷抿著唇,生硬的脊背僵硬著,目光凝重起來。
聽着裏頭戰馬的嘶鳴聲,與他同樣關注著動向的丙一,再一次走上前來,瞄了一眼他陰沉的臉色,低喃一句。
「殿下,你說那些王八糕子,會不會使詐?」
趙樽肅殺的面色上,略有陰霾,卻沒回答。
沒有從他那裏得到答案,丙一又摸著鼻子問了一聲,「尤其東方青玄那個鳥人,我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那天占城時,他還神采奕奕的,這說病就病了?病得也太巧了吧?」
自言自語一下,他目光一亮,「不對,真的不太對。都說好人命不長,禍害千年在,這廝不可能那麼容易一病不起,而且還病重得起床出現一下都不行……」
「丙一!」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趙樽突地調轉馬頭,一雙幽冷的眸子在獵獵的寒風中,像兩把鐫了冰刺的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低沉的聲音里,也帶出一種令人驚懼的森寒。
「你負責在此督促兀良汗撤兵,甲一與我回營——」
三軍陣前,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丙一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可不待他反應過來,趙樽那一人一馬已經飛奔出去數丈有餘,他詢問的時間都沒有。
殿下想到了什麼?
難不成,真是東方青玄那廝搞了鬼?
晉軍營地。
自打趙樽率兵離去之後,夏初七便去了醫務營。
醫務營的存在,原本就是晉王殿下給她的「格外恩寵」,她不僅極為看重,也一直身體力行,半絲都不敢懈怠。因為她知道,晉軍裏面,有無數雙眼睛都看着她這個醫療隊起到的作用,用來審視趙樽拔出那麼大一筆「專項資金」到底值不值得。
除了陪趙樽,她餘下的時間,全都撲在了醫務營里。
最開始,大傢伙兒還覺得她一個年輕女子,而且還是晉王寵愛的女人,入醫療營來也不過是一時熱情罷了,不會待得長久。但這些日子下來,大家看她不僅醫術高明,醫德無雙,而且沒有半點打退堂鼓的意思,平素對傷兵病員也一視同仁,與他們打成一片,更無半點尊卑之嫌,讓幾個老大夫敬佩不已。
歇了一日沒開戰,今日新增的傷兵少。
夏初七與幾個老大夫一道忙活了一個多時辰,便把現在營中的傷兵傷口都處理好了。做好這些事,她又囑咐他們幾個詳細地做好醫療檔案,方才打了個呵欠,走到醫務營的后灶,去看小二和小六兩個熬湯藥。
「王妃——」看到她紅着眼圈進來,小二心疼地撇撇嘴巴,率先起身,把扇柴火的扇子遞給她,「你莫不是眼睛不舒服了?怎的這樣紅?」
夏初七奇怪地看了一眼扇子。
然後,接過來,敲在小二的頭上。
「曉得我眼睛不舒服,還把扇子遞我?」
小二無辜地摸了摸頭,「王妃不是最喜歡扇風點火么?」
「我去!」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好笑地道:「會不會說話你,誰喜歡煽風點火了?」
小二委屈的撇了撇唇,偏頭看着一直在發笑的小六,「小六你說是不是?王妃每次來不都搶扇子,搶著扇火么?」
「你懂個啥?!」小六狠狠瞪他一眼,看着坐下來拿着扇子一邊扇火,一邊托腮打盹的夏初七,大著嗓子道,「咱王妃那不叫扇風點火,而叫煽陰風點鬼火——」
夏初七低垂著腦袋,哪裏能聽見他們在編排她的不是?
昨兒晚上,她一宿沒有睡好,快要天亮時又被趙十九折騰了兩回,身子原就有些疲憊,加上外頭天冷,手腳凍得僵硬得很,這才想到在灶膛前來烤一烤,順便嗅一嗅中藥的味兒,舒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