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借刀訴情,擁被生香(1)
她平常性子極好,很少發脾氣,但是小十九的事兒,讓她壓抑得有些久,今日好不容易使了詭計贏了東方青玄,她正盼著與女兒相聚,哪裏曉得趙樽會這樣?越想越生氣,越生氣看趙十九淡定的臉,她便越發的咬牙切齒。
「啪」一聲,她的巴掌落下,把炕桌上的茶盞砸得「哐哐」作響。
「趙十九,你老實說,是不是不想把咱閨女接回來?」
趙樽緊緊抿著唇,看她彆扭上了,也不與她爭辯,只是拉了她坐下,親自把無辜的茶盞扶正,為她倒了水塞到手上,待她平復了心情,方才淡定的道,「東方青玄不會食言的。」
輕「哼」一聲,夏初七的氣落下了一些。
「不管他食不食言,我們都得找他踐約吧?」
趙樽眉頭一蹙,看着她,聲音突地一涼。
「女兒與他親厚,總得給她時間適應一下。」
心裏「咯噔」一下,夏初七看着趙十九的目光深了些許。
她只顧著把失散的女兒要回來,卻沒有趙樽想得深遠。
小十九從小與東方青玄在一起,那麼在她幼小的心靈里,把東方青玄當成什麼?肯定是父親這樣的角色,如果就這般把她要回來,小丫頭會哭成什麼樣?又會有多傷心?趙十九說得對,他們總得找一個妥當的方法解決才是。
垂下手來,她聲音軟下,「可如今,我們該怎麼辦?趙十九,我想女兒。」
趙樽輕輕在她身邊坐下,掌心安撫着她的後背,從上到下慢慢順着,聲音沉沉,「阿七,此間的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還沒有結束?」夏初七吃驚,斂眉。
「嗯。」趙樽面色微沉,半闔的眸底,是跳躍的冷鷙光芒。
「趙十九,你是說……我們會有危險?」夏初七並不是傻子,雖然為了女兒偶爾會在男人面前率性的發脾氣,但是只要她冷靜下來,對於趙十九還是絕對持信任態度的,「還有……趙十九,那個神機寶盒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趙樽淡淡掃她,正要開口,外間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很快,氈帳帘子被拉開了,甲一神色肅然的走進來,對趙樽耳語了幾句。
夏初七偏著頭,仔細瞅着他。但由於角度的問題,她一個字也沒有看清,只是發現他面色凝重,而趙十九向來平淡無波的臉上,也略有沉吟。
「好,就說我一定到。」
甲一點頭出去了,夏初七趕緊挪過去,挽住他的手腕。
「什麼事兒?去哪兒?」
趙樽目光深邃,順手捋一下她的發。
「扎那大汗請我赴宴。」
「啊」一聲,夏初七張大了嘴。
宴無好宴啊!此間事情千頭萬緒,果然未了!
在額爾古城,知曉趙樽與夏初七真實身份的人除了寧王趙析便只有東方青玄,即便是托婭,也只知夏初七而不知趙樽。那麼,他們從來不曾相識的扎那大汗,為何會「紆尊降貴」地邀請一個南晏商人赴宴?
這個中的貓膩,活生生攪動着夏初七的小心肝。
一個下午,她都在琢磨這一件件詭異的事兒,卻沒有定論。
落晚時分,額爾古的天色黑沉了下來。
有扎那大汗請客,行商帳中未備晚膳。
夏初七換了一身兒衣裳,跟着趙樽出了氈帳。
隨行的人,除了她之外,只有甲一與鄭二寶兩個。
從北平府一路往北,她與趙樽兩個幾乎寸步不離,她很享受這種「夫妻同心、其力斷金」的感覺。不論做什麼事,都不再只是她一個人,不論有什麼困難,也都會有另外一個人同她分擔……那心裏的美妙滋味兒,難以言表。
若說還有遺憾,便是她的聽力沒有恢復。有的時候,她也會害怕因此為趙樽增添負擔,不過,她心下雖有擔憂,但趙十九都不介意,反正她臉皮厚,也就裝着不在意了。
草原上早晚溫差大,額爾古的夜風極涼。夏初七坐上一輛蒙族馬車,前往額爾古城裏扎那大汗臨時設宴使用的行宮時,只覺得今兒晚上的北風,有一些反常的刺骨,就好像突然季節倒了回去,又成了冬天。
「趙十九,你覺得冷么?」她攏了攏衣裳,問他。
「冷!」趙樽攬住她的肩膀,目光幽冷的望向遠處,「這樣的天氣,肯定冷的。」
瞥他一眼,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
「……莫名其妙,裝高深!」
夜幕下的漠北古城,火光點點,與高遠的蒼穹上空那一顆顆的繁星相映一處,別有一番草原的風情。扎那大汗的行宮離舉行魯班節的廣場不遠,是一處漢式建築,夯土的牆面,軍御的堡壘,引水的檐溝,一應皆全,若非心知身在漠北,單看這行宮的漢化,一定會以為自家身處中原腹地。
夏初七與趙樽趕到時,行宮的外面,停有好幾輛樣式相近的蒙族馬車。
檐角下的燈籠,散發着白慘慘的光線。
夯土的牆邊,來回走動的值守士兵人數頗多。
有國家元首在的地方,果然戒備森嚴。
不出所料,必是一場鴻門宴啊!
夏初七暗自屏緊一口氣,習慣性抬眼兒看向趙樽。
他身姿挺拔傲兀,目不斜視,她只掃到了半張冷峻的側顏。
輕吐一口濁氣,她心神不由一穩。
這是一種奇怪的心理機制,只要有趙十九在,她便可安心。
「二位貴客,裏面請。」
看他二人過來,早有身着蒙族袍服的侍女操著漢話過來引路,態度極為恭順。
夏初七與趙樽對視一眼,微笑着踏入了包着黃銅的高高門檻。
偌大的宴殿中,燈火通明。
案桌上酒肉齊全,可是到場的賓客卻不多。
夏初七放眼望去,除了幾個在魯班節上見過的兀良汗官員,並沒有旁的客商在,也沒有她渴望想見到的面孔——她的小十九。
若說較為熟悉的人,便只有一個寧王趙析了。
似是沒有想到他們會成為扎那大汗的座上賓,趙析微微一愕,拿杯子的手僵了僵,差一點灑了杯中之酒。不得不說,如今的趙析是典型的一塊夾心餅乾,兩頭不討好的人。他原本受命於趙綿澤來到額爾古,沒有想到會被夏初七與趙樽要挾,更沒有想到兀良汗的諾顏便是「死去」的東方青玄……這個時候的他,在漠北得到的秘密太多,反而如坐針氈,生怕與他們扯上關係,又不得不與他們扯上關係,左右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