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外傷與內傷(2)

第1041章 外傷與內傷(2)

場面上的恭維之詞,夏初七一句也聽不見,她的腦子千迴百轉,一直在想着烏仁瀟瀟的事兒。可趙綿澤卻早已換了話題,他看着眾人,溫聲而笑。

「這元夜,是建章年的第一個元夜,能與諸位皇叔皇弟共飲,朕心裏很是舒坦,只是月有圓缺,人有離合,十九皇叔明日就要北上就藩,此去關山萬里,再見也不知何日……」說罷他舉起金樽,態度極是和暖。

「這一杯餞行酒,朕便提前敬你。」

趙樽態度淡然,輕輕一笑,也是舉杯向他,卻不說話。

「十九皇叔,前塵往事都留於今夜。往後,你我叔侄共鑄大晏河山。」說這番話的趙綿澤,樣子極是誠摯,與趙樽隔空而望的目光里,複雜、難測,頗有些耐人尋味,但他自始至終未再看夏初七一眼,仿若他與趙樽之前那些「前塵往事」,真的可以就此一筆勾銷。

眾人的目光在他二人臉上徘徊,想看看趙樽會有什麼反應。

可晉王殿下留給人的,永遠都是那一個表情——沒有表情。

「多謝陛下。」

四個字,不多不少,不親不疏。卻滴水不漏。

趙綿澤無聲一笑,欽盡杯中之酒,與旁人又敘了幾句話,又吃下幾杯酒,深幽的目光終於轉向了側後方一直貼著牆壁不動聲色的夏初七。抿唇良久,他突地說了一句。

「北方天冷,多帶衣裳。」

他大抵多吃了酒,眼睛有一些紅,這句話是看着夏初七說出來。可……卻讓眾人不得不強行地理解為是對趙樽說的。包括趙樽自己,聞言,也只是皺眉道,「行裝已歸置妥當,勞陛下掛心了。」

趙綿澤苦笑一下,藉著喝酒的當兒,又看一眼夏初七。

「朕的心愛之物,十九皇叔務必好好照顧。」

若說他前一句話還可以「強行理解」,那麼這一句話即便強行也會令人生出幾分微妙的感覺來。到底是他的心愛之物,還是心愛之人?知情者都心知肚明。

殿內一時無言,氣氛極是尷尬。

每個人都低頭喝酒,只當沒有聽見。可趙樽卻似是未覺,唇角幾不可察的彎了一下,冷眼看着他發笑,「陛下的心愛之物,陛下還是自家照顧好。微臣也有自己的心愛之物,恐會照顧不周。」

不軟不硬的一句話,像一顆看不見的尖刺,刺得趙綿澤鮮血直流,卻又不得不打了個哈哈,把此事抹和過去。他調轉頭,喊了他新晉陞的太大監張四哈過來。

「去看看顧貴人身子好些沒有?這樣的良宵美景,她不來唱唱曲兒,豈不是可惜了?」

「顧貴人」與「唱曲子」這兩個詞放在一堆,好像有哪裏不對?

眾人心裏微微生疑,但皇帝的話便是聖旨,誰也不敢說唱曲兒這種煙花之地的行為不適合宮中的貴人。張四哈應了聲,低頭去了。不多一會兒,他就領來了拖着妖嬈長裙,迤邐艷艷的顧阿嬌顧貴人。

「臣妾參見陛下,因身子不好來遲,望陛下恕罪。」

她嬌聲燕語,跪於殿中,姿勢極為曼妙。

「愛妃免禮!」

與對烏仁瀟瀟的客氣和愛重不同,趙綿澤對顧阿嬌明顯少了許多虛與委蛇的刻意,即便她美若天人,他也並不曾多看她一眼,只帶着職業化的笑容抬了抬手,便囑她把拿手的曲子彈唱幾支,給這一個元夜增一絲顏色。

這分明是把女人當歌舞伎使喚?夏初七心裏這般想着,目光一直未離開顧阿嬌的臉,只是唇上的笑意不著痕迹的冷卻了幾分。

一場婚禮,一次浩劫,似乎各人的命運都有了不同。

只是阿嬌,這般藏於深宮,即便有一座金屋,她能快活嗎?

她心裏的疑惑,此時的顧阿嬌自是不會回答他。她羞羞怯怯的低頭一笑,先調了調弦兒,便娓娓唱出一段《碧雲天》來。還是那樣一首哀怨的曲子,但是與當年她初入京師的官船上景況已是不同,聲音也少了那時的凄涼,一張琵琶後面的臉兒,半遮半掩著艷色無雙,聲音亦是圓穩清亮,如同玉珠落盤,秋色連波,婉轉悠揚……只可惜,她一心注意著的那個男人,只與旁的王爺世子們言語着,根本就沒有看她。

看到這裏,夏初七真是為她唏噓了。

男人這個物種骨頭很輕,對顧阿嬌這種服服帖帖的鄙賤之人,恐還真的看不上,至少不會真的上心。但如此一來,關於梅子口中那個「酒後寵幸,得封貴人」的皇帝逸事,只怕是另有蹊蹺了。

楚茨院裏粘蟬的阿嬌,你到底是粘的什麼蟬?

夏初七心裏涼哇哇的發寒。

隨着顧阿嬌的到來,麟德殿的夜宴進入了高潮。宮女們穿梭其間,一隻只羊脂白玉杯頻頻碰撞,琳琅滿目的果盤菜肴,耀眼生光。裊裊之聲,曼妙生姿,醉了一殿的人。

這時,焦玉急匆匆入殿,徑直走到趙綿澤身邊,朝他耳語了幾句。趙綿澤面色微微一沉,像是吃了一驚,眼神複雜地瞥一眼扮成侍從的夏初七,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朕有些急事要處理,先行離席。你們且吃着,不必拘禮。」

趙楷慌忙起身,「陛下有要務辦理,那酒宴便散了吧。」

趙構早就想走,也是附合,「那便散了,大家都散了,來日還可相聚嘛。」

趙綿澤正襟危坐,點點頭,遲疑一瞬,又看向趙樽,語氣似有愧疚,「十九皇叔,朕明日就不再另行為你餞別了。難得有這樣一個元夜之日,朕也難得渥眷後宮,恐是不能早起。」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淡,可那話裏面的含義,卻讓烏仁瀟瀟的面孔,再一次產生了微妙的變化,笑容僵硬得如同木偶。趙綿澤豈會看不出她低眉順目下隱藏的彆扭?但他只當未知,再一次差宮人斟滿酒杯,與眾同飲,便離席而去。

從麟德殿步入御書房,趙綿澤走得很急,等聽完焦玉帶來的消息,他眸中一抹陰鷙的光芒閃過,竟是握緊拳頭,像一頭暴怒的老虎,氣恨到了極點,猛地砸向御案,驚得上面的物什「呯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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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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