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殺人滅口的智慧

第四十七章,殺人滅口的智慧

軍營一片肅殺,旗幟下的士兵打着綁腿站得筆直,似松似林又似鋼槍。雙目警惕如蒼鷹,不放過四周絲毫動靜。

在這種情況下,狂奔入軍營,曹守過一邊跑一邊為文王殿下捏把汗,要是讓人把你當成姦細怎麼辦?

可好巧不巧的,文王在軍營門口遇到一個人。這個人曹守過也見過兩眼,單獨在街上他自己看到估計不認得,可他對文王露出驚喜,曹守過認了出來:「蕭學。」

跟太子的小蛋子。

「小爺,你怎麼來了?」小蛋子裝得很驚奇。文王是逃難,身上的衣服不會太好。他氣喘吁吁:「奴才,要見大哥!」

殿下累得像匹馬,小蛋子不再多說,甚至對後面來的曹守過一眼也沒多看,帶着他們匆匆進軍中。

太子的帳篷一眼可以認出,能看到時,文王擺手:「奴才,不用你了。」幾大步過去,一個箭步「出溜」進了帳篷。

太子知道他要來,也知道弟弟後面跟的有人,正想着用個什麼方法去接一下,卻沒想到弟弟這樣闖進來。

他本能的戒備,手扶到一旁劍上,感覺上一暖,啼笑皆非:「訓哥兒!」

文王愣住,隨即浮出滿面羨慕。

太子正在理盔甲,可能剛從外面回來,或者是要出去。頭盔在一旁,露出他俊美的容貌,暗紫盔甲襯出他潔凈的肌膚,有一處微青,可能與人打鬥所致。

這微小的傷痕,披霜的盔甲,讓文王眼睛都紅了。撲上來用手撫摸,不由自主的問:「母親的盔甲給了哥哥?」

蕭家歷代武將,藏的好盔甲不下其數。可皇后的盔甲,還是其中的上品。

「父親不讓給,這是單獨給我打的。」太子故意讓弟弟的羨慕更熾熱些。曹守過恰好此時走進帳篷,就見到文王不太高興:「我的呢?」

太子輕笑:「你呀,早呢。」譚直和曹守過來見過禮,文王坐旁邊蔫答答,太眼紅這盔甲,尋思得找個事情要求哥哥。就糾纏道:「給我弄點兒好吃的。」

譚直呵呵笑了。

太子也笑:「這不是城裏,上哪去找好吃的?」文王胡攪蠻纏:「我不管,我吃了十幾天饅頭,給我好吃的!」

「好,讓我想想。」太子微微一笑,更顯得人流光泛彩,讓人不敢側目。他馬上有了主意,往外喊:「小蛋子,」

小蛋子早在帳篷外面聽到,進來就碎嘴:「有有,軍中有大肉湯,大饅頭,外面有雪雞、野兔……。」

文王一躍而起:「現在就去!」

曹守過吃驚,他才到帳篷里暖和,才覺得是個安全地方,吃驚道:「這就出去,要是……」他越來越不願意見金子。

文王對太子使個眼色,得讓這小子再出去見見,讓他們放心我和你兄弟情深。太子失笑,又半年不見,訓哥兒更加長進。

「小蛋子,點一隊人,備馬來。是了,訓哥兒,你要不要換身盔甲?」殿下笑容可掬。文王跳了一下:「好!」

「可只有士兵的普通盔甲?」

「好!」

文王就這一個字。小蛋子取來,殿下興沖沖接過。他頭一次穿,太子殿下撫身幫他。從牛皮長靴,到綁腿紮裹,再到胸甲和頭盔。

無意一抬眼,曹守過不錯眼睛地看着。文王好笑:「你眼睛都直了,在想什麼?」曹守過滿心裏感動:「我在想要是有個哥哥該有多好。」文王一笑,點醒他:「沒有哥哥,你自己可以當哥哥。」

「是!」曹守過凜然。

太子很感滿意,最後在文王頭上拍拍,讓他跟自己出來。帳篷外等著一百人的小隊,兩個殿下上馬,放眼軍中肅然,一片潔白。文王忽然興緻高漲,感嘆道:「這裏真是好呀。」

出營十里左右,抓到一群雪雞。架上火烤時,文王還在納悶:「這東西這麼好抓?」小蛋子賣弄他知道:「小爺,這東西一出來,是一群一群的。」文王聳聳肩頭:「看不出來你這奴才也懂這麼多了,這裏真好。」

曹守過裝着撒尿,走開到雪叢後面。金子走出來,這一回她滿意極子:「終究是兒子,皇帝還不忍明著下手。」

「是啊,太子還不知道這事。」

「那最好不過,你聽我的,一天出來見我一次,最遲明天,我就什麼都有了。」金子陰森森的喜歡,沒有忘記哄曹守過一下:「你也什麼都有了。」

當晚,曹守過單獨一個帳篷,四周守着不少人。文王和太子在一處說話,由京里的趣事說到太子妃,文王問:「大哥你不回去?」太子笑容滿面:「我不回去,就是父母親不在,也有祖父母照顧。映姐兒不是要我時刻陪在身邊的人,她明白。」

「可,你要當父親了也不回去,」文王咧咧嘴。話題由此又扯到文王身上,太子想起來:「父親上次來信,為你在京中大舉選妃,還有家中堂兄弟,表兄弟們到選親年紀的不少,你相過沒有?」

文王垂下頭:「大哥,我有件事要對你說。」

「哦?」

文王就把路上遇到一個女子的話告訴他,太子默然半晌,緩緩地問弟弟:「沒見模樣?」

「沒見過。」

「什麼人家?」

「不知底細。」

「只為她嗓音好聽?」

「是的。」

太子又沉默了。文王覺得這話題太沉悶,故意挑起一個好玩的話題,站起來扭扭身子:「坐這麼久動動,嗨,大哥,你就要有兒子,我就要當叔叔,你算大人了吧?」

「廢話!早就是大人!」少年太子忿忿。

文王笑眉笑眼,彎下腰,攤出兩隻手板:「哈,那給個紅包兒吧。想想我多可憐,從京里到這裏,忍飢挨餓,」

太子也攤開手,一隻手晃幾晃,慢條斯理:「你要幾個?你今年得了紅包,我還沒見到。」文王垮下臉:「不給就不給吧,還計較。」

悶怏怏重新坐下,抬眼對哥哥,就是一個白眼兒。

太子忍俊不禁,清清嗓子:「好吧,給你一樣。過來坐我身邊,聽我慢慢地對你說。」文王興高采烈過來,貼住哥哥拱一拱肩頭:「你說你說。」

太子欲語先休,忽然一笑,才徐徐開口:「你知道姚家是久跟我們家的人,我岳父為人直率,官保更為耿真。你大嫂和氣,不會對你們不好。」

文王點點頭,他出生時,映姐兒還在江南,抱着小時候的文王,也給他幫過衣物。「可大哥你說這些?」文王自認一下子明了,黯然神傷:「就是不答應是嗎?就是給我挑一個名門高門的,這個當我的新年禮物,太……太傷我的心。」

太子溫和地道:「不是,我是想說,我娶了映姐兒,你可以放心的找你喜歡的。」文王驚喜交集,見哥哥笑容可掬:「哪怕她是個平民女子,只要她對你好。」

「訓哥兒,只要她對你好!」太子握住弟弟雙肩,慢聲細語。

文王「虎」一下子跳起來,險些撞到一旁小几,才要歡呼,小蛋子匆匆進來:「回殿下,果然去見了曾祖名!」

太子冷冷一笑:「哦,那就要看曾將軍是什麼樣的心思了!」

……。

曾祖名的帳篷里,他對着面前的人冷笑:「區區一個女子,你有什麼東西能號令我?」來的人一看就是個女子,曾祖名只覺得有一條可以看順眼的,就是她膽子足夠的大,敢到這裏來見自己。

金子負手,在曾祖名帳篷里左逛幾步,右走幾步,曾祖名也能沉得住氣,也不發一言。金子慢慢走回:「曾將軍如今是曾副帥,這水漲船高,讓你攤上了!」

「皇上登基,照顧老臣,這我也想不到啊,」曾祖名故意悠然:「張閣老,寧江侯,平江侯都水漲船高,和蕭家有仇的袁朴同也跑到京里福窩裏去了,聽說還給他兒子弄一個宮中侍衛噹噹,我當副帥有什麼稀奇。」

「所以,你就認為這條船不會沉!」金子話裏有話。

「王侯變遷,與小民無干。我們只知道打仗,認的是敵人,得的是俸祿,刀口舔血掙功名,管他誰當皇帝去。」

「你想的這麼開,是算準了蕭家不知道你當年乾的事吧?」金子拋來一件東西。燭光下,嘩啦嘩啦翻動,是個小冊子。

曾祖名冷笑接在手上,打開才看一頁,面色微變,瞪住金子:「你是先帝身邊侍候的老人?」不然怎麼會有這東西!

「你沒想到吧,先帝派出去姦細無數,他不記在冊上,怎麼能記得牢!」金子現在悠然自得。

曾祖名眸子一閃:「宮亂那裏,你在宮裏?還是韓憲王在宮裏?對了!」他站起來:「都說韓憲王和張守戶勾結,兵亂的時候去過宮中,你在他身邊對也不對?」

「王爺那時候,是在京里,不過,卻不在宮中!這東西,是宮亂的時候讓人找到,然後給了我!」

曾祖名瞪眼:「你這是想表白你宮中有人?」

「是!」金子斬釘截鐵。

曾祖名手指輕動不止,這是他緊張時的老習慣。宮中有人?他眯着眼細細回想。先帝宮中舊人,兵亂的時候死了一批又一批。後來諸王輪流登基,宮中也許有舊人藏匿。也許不是宮人,是……那兩個。

「哦,是他們。」曾祖名表示不屑:「孫瑛孫琳名聲不小,皇上自然會留意他們。你要是從他們手中拿到的東西,我勸你趕快逃走吧,指不定皇上已經盯着你了。」

「我還有一件東西?」金子淡淡。

「哦?」曾祖名表示冷淡。

「當年的永寧侯,藉著江寧郡王妃的緣故,得寵於先帝之前。他手中備的,可不止一件兩件。永寧侯想恢復皇家血脈,留下來一張蓋了大寶的空白聖旨。」金子眸子忽然鋒利,盯在曾祖名面上:「曾副帥,這東西要是拿出來,你覺得會有多少人聽從呢?」

曾祖名這才是實實在在的吃驚,他知道蕭護登基,先是對先帝舊人紅人一一清查,雖沒有下旨殺人,因此倒霉的不在少數。後來又寬政,有一些人都還在,卻難免他們不因先帝而懷恨在心,或者虛於委蛇,等待時機。

要真有一道聖旨,那是考驗人心的事情。

曾祖名眼珠子一轉,大笑道:「別人當你是真還是假的?有多少人見過真正的聖旨,和先帝大寶?」

「那我們郡王的親生兒子呢?」金子目不轉睛,彷彿在說,再加上一個真正的先帝血親,又如何?

笑聲嘎然而止,曾祖名沉聲道:「本帥不好矇騙!韓憲王早先幾個兒子,讓顧良能殺得一乾二淨!後來生了三個,夏氏紀氏和曹氏之子。夏氏紀氏的兒子死在亂兵中,皇上當時還沒有登基,也恩典他們葬入韓憲王祖陵中!曹氏之子,人人知道,是韓憲王摔死在城下,哪裏還有兒子!」

「有一個!」金子昂然:「別人都以為王爺親手摔死親生子,卻不想想曹氏是江南大家,曹氏之兄更是蕭護好友,王爺就為給自己留條後路,也不會薄待於他!」

曾祖名一愣,韓憲王對曹氏好不好,他卻不太清楚。就有傳言,也不知道真實,此時聽金子胡說一通,他也疑惑。

「讓我告訴你吧!我們王爺對曹氏十分喜愛,才會為她生的兒子和臨安王之女定親!不想那孩子命薄,病弱將死,找來多少醫生都說活不得了,當時蕭護又勢大,臨安王又心思不明,我們王爺為保全最後一個孩子,才在城頭上做出那一齣子戲!」

「保全的孩子在哪裏?」曾祖名冷笑!

金子一字一句地道:「在當時離去的曹氏嫂嫂,曹少夫人的肚子裏!」

曾祖名一下子蔫了。

王爺與女人有私情,這是很正常的事。他喃喃:「就是這孩子在江南曹家?」金子自得:「現在我的手裏!」

曾祖名沉默半晌:「好吧,我的把柄,聖旨,先帝血親!算你狠,你要我怎麼樣?」

「隨我起兵!」

……。

金子走後,曾玉出兄弟躡手躡腳進來,見曾祖名在帳篷里沉思,小聲喚他:「父帥,她說了什麼?」

一個東西拋過來,「你們拿去看看。」

曾玉出隨手翻幾下,見上面寫的是曾祖名幾時為先帝姦細,為先帝做了什麼,一件件全在上面,後面還有先帝御筆。

「燒了它!」曾玉石咬牙切齒。

「人家只有一本?」

曾氏兄弟齊齊抬頭:「父帥,這事情關乎全家人性命,是株九族的事,您要早作決斷!」兄弟三個人鋼鐵一般,曾祖名笑了。

「父帥,您氣糊塗了不成?」曾氏兄弟疑惑:「眼前這是大禍事一件,您笑什麼?」

曾祖名滿面輕鬆:「這傻女人,底都漏光了!」手按案幾,面色沉下:「她說手中有聖旨!」曾氏兄弟吃驚:「啊!」

「燒了!」曾祖名獰笑吩咐:「老大,她沒有走遠,你速帶一隊心腹人,跟着她,把他們團團圍住!人,殺了,東西,燒了!我不信這東西她不帶在身上!」

曾玉出很是謹慎,想一想道:「可是父親,要是她不帶在身上呢?」這個還真不好說。曾祖名擰起眉頭,笑容更加猙獰:「以後再拿出來也是假的,有誰去驗證真假!」

「是,父親,可沒這麼簡單吧?她只憑父親當年的把柄,再就是一道一般人認不出真假的聖旨就敢來?這不是訛詐?」

「當然,她還有韓憲王的私生子,在江南曹家,此時在她手裏。」曾祖名更加不放心上:「這女人傻子,秀才遇丘八,有理也說不清,何況是她!」抬眼看二兒子:「老二,帶上五十個功夫出眾的,換上便衣,去江南曹家搜搜,要有這孩子,殺了!屍首拿回來,我要報功!」

再看三兒子:「玉照,你帶五十個功夫好的,去京里曹家!找到那孩子,殺了!是了,不要驚嚇曹二爺,哈哈,他和我沒有見過,卻公事上有書信來往,算是神交。哦對了,屍首記得留下,好報功!」

再對兒子們手中先帝御筆的小冊子不屑一顧:「永寧侯聖旨都能有,這東西,也是他假造的,老子不認!」

他最後露出一個標準丘八的笑容,笑得得意無比。

曾玉出三兄弟如狼似虎般帶人出去,曾玉出怕人手少了不行,點上五千人出去。曹守過要是和金子在一起,只有一個結局,死無全屍!

曾家兄弟是做好毀屍滅跡的準備,不管是什麼,一概殺了,放一把火,無聲無息,也無人知道。

如果不是太子讓人早盯着他們的話。

太子得報,沉思道:「這兄弟三人分三隊,有多有少,大半夜的去哪裏?」文王睡在這裏,在被窩裏睡意朦朧,亂猜:「嗯,雪深風高夜,夜半殺人時……啊,不好,大哥!」他光着身子從被子裏跳出來:「不好了,快攔住他!」

「穿衣服!」太子讓弟弟嚇了一跳。

文王一邊穿衣,一邊飛快地道:「我指著那瘋子報功,等我回京見到祖父,說嗯,我長大了,我可以幫着父親和哥哥了,大哥,殺了她,有誰拿什麼,她手裏的什麼?」

「聖旨!」

「是,拿聖旨去試人心。她不去試人心,我怎麼能幫父親找出蛀蟲,再順路找到我的陳姑娘……」文王呆住。

太子似笑非笑:「你是找陳姑娘,還是想立功?」

「哈,都有都有,我聽過她要走的路線,與我順路。大哥,快,」把最後一隻袖子套上,文王抓住太子就往外沖。

太子揪住他:「扣子!」敞衣露懷就往外面去。

「這不是京里的雪,小心凍揭你的皮!」太子邊罵,邊幫着弟弟扣好盤扣,再逼着他穿上盔甲:「曾祖名是不是殺人滅口的心,你我還不知道!」

「殿下,曾副帥求見!」帳篷外有人回話。

文王一愣:「他倒來了?」

太子心中一松:「訓哥兒,讓你說對了,他是殺人滅口的心!」

帳帘子打開,曾祖名恭恭敬敬進來,去了衣甲,縛著舊衣,手裏托著那個小冊子,跪下來淚流滿面:「臣有罪!」

金子把這東西送到面前,曾祖名反而輕鬆了。這上面是他初到軍中的事情,與蕭家沒有牽連。他也想好了,以前舊事,不是寧王在,就是鄒國舅在,自己只是一個聽吩咐的人,往死人身上一推,與自己無干!

文王屏氣凝神坐着,聽他從頭道來。聽到曾祖名說:「臣怕有後患,剛才心急,讓二子曾玉石和三子曾玉照帶人前往江南和京中搜尋餘孽。他們走後,才想到自己有罪,理當先向殿下請罪,請殿下重重責罰!」

文王牙根子下都是冷的,書上時常說傲慢之臣,這個就算是吧?

前後不過一刻鐘,你現在來請罪,剛才就自己作主殺人!還江南,還京里……。嗯,應該讓曹守過來聽一聽,要不是自己寸步不離,他還有命在?

起了個大早,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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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軍滾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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