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程嘉篇

時光匆匆，一晃六年的時間過去了，程嘉穿着六年前那套剛入臨獄時的那套舊衣服，站在監獄的門口，怔怔發獃。

她的腦海里依舊想起監獄長臨行走對她說的那一句話，「出去以後好好做人，做事不要衝動，要想想後果，千萬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了。」

六年的時間足夠可以改變一個人，程嘉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程嘉了。

有公交車過來，程嘉招了招手，公交車靠站停下，程嘉上車，放下一塊錢坐公交車最後一排。

程嘉望着車窗外飛快倒退的窗景發獃。六年了，她最好的青春年華在監獄中度過，誰能給她一個六年？人生中又有幾個六年？

程嘉的心中莫名起了一絲恨意，又有說不出來的悲傷，不知是恨自己還是恨別人，突然間她把臉捂在手心，久久不願抬起。

公交車到站了，車裏的人陸陸續續全都下車了，程嘉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公交車司機有些不耐煩了，按了兩聲喇叭。

程嘉被驚醒了，這才注意到車子已經到站，提着自己的手袋從後門下了車，叫了一個計程車駛向家的方向。

計程車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程嘉付了車費，低着頭向小區裏面走去。六年了，小區依舊沒有什麼過多的變化，如果真說有變化的話，那就是小區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還有一些新的生命降臨了。

在樓道口，程嘉意外地碰到了喬靜然的媽媽李麗。

「程嘉，你出來了？」李麗看到程嘉臉上明顯地一怔，隨後僵硬地對程嘉說道。

「嗯！」程嘉對李麗沒什麼好感，想對她微笑，但是嘴角卻怎麼也扯不開一道笑容，輕輕地嗯了一聲，側過身就要上樓。

「程嘉，你要去哪裏？」李麗叫住了程嘉。

「回我自己的家。」程嘉腳步稍稍停了一下，心中不免為李麗的話感到有些可笑，這裏是她的家，她不回家來這裏幹什麼？

「你媽沒跟你說嗎？」李麗看着程嘉欲言又止。

「說什麼？」程嘉轉過臉不解地看向李麗。

「你媽做主把這裏的房子給賣了。」李麗停頓了一下對程嘉說道，臉上微微有些不自然，賣房子的事情是她向程媽提起的，當時她存在私心，想着靜然和李陽南結婚以後住在樓上方便，這才想着讓李陽南和靜然買過來。

「賣了？」程嘉愣了愣，「什麼時候的事情？」

「你一進去就賣了。」李麗的目光不敢看向程喜，微側過臉，目光四處躲閃。

程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她最後的一處落身之地竟然沒有了，她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的願望也落空了，一想到這裏，她的心裏就升起一股無法晚遏制的怒火，轉身就向外走去。

她要回去問問她媽，為什麼要自做主動把她的房子結賣了？又有給她的這種權利？

「嘉嘉，你回來了？你哥呢？他不是接你去了嗎？」程爸正要出門買菜，一出門便看到程嘉，高興之餘不禁有些奇怪，怎麼只有程嘉一個人回來了？這程新呢？

「我沒看到我哥。」程嘉淡淡地對程爸說道。

「這臭小子什麼事都辦不成，讓他接個人都接不到，真是氣死我了。嘉嘉，你可千萬別生你哥的氣，你哥可能是因為事情耽誤了，一會兒回來我教訓他。來，趕緊進屋，你媽做了好多你愛吃的菜。」時隔六年的女兒終於回來了，程爸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拉着程嘉的手一起進了屋。

程嘉神情有些複雜地進了屋。

程媽聽到動靜走了出來，一看到程嘉，眼淚就掉下來了，「嘉嘉，你可終於回來了，你可知道這六年來，媽有多想你嗎？」程媽抱着程嘉開始哭起來。

程嘉默默地陪着掉了一會眼淚，只是因為房子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過了一會兒看到程媽情緒好了一些，這才開口問道：「媽，我剛剛去過我之前住的地方，聽說你做主給賣了？」

程媽的情緒一下子略得有些激動起來，一張開口就是一頓好罵，「賣了，賣給了李陽南和喬靜然那一對騷貨。我就說那喬靜然就是一個賤人，狐狸精，你爸還說我想多了，要不然這房子那麼多，怎麼就偏偏想買你的那套房子？」

「賣給李陽南和喬靜然了？」程嘉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李麗的臉上會出現那抹不自然而，原來這房子是賣給李陽南和喬靜然了。

「媽，那是我的房子，為什麼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給賣了？」程嘉一想到她和李陽南曾經的房子現在被另外一個女人居住，心裏忍不住就要發火了。

「你怎麼那麼沒出息？你還留在那裏幹什麼？看着李陽南和那個狐狸精進進出出你心裏不堵嗎？」程媽的火也上來了，當時李麗講話多難聽啊！說什麼你女兒在這個小區傷了人，以後回來不管走到哪裏就會被別人指指點點，還不如換個新環境重新生活，最可恨的是李麗說以後要是靜然和李陽南回家，這碰了面雙方都尷尬。她這才忍不住做主把房子賣了。

程嘉抿了抿嘴唇沒說話，事已經至此，她也不想再說些什麼。

「媽，我去洗澡。」程嘉放下手裏的袋子直接進入了浴室，打開花灑任由涼水沖在身上。

中午的時候程新急急忙忙地回來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道：「爸，媽，嘉嘉回來了沒有？」

「你這個臭小子，讓你去接嘉嘉，你跑到哪裏去了？」程爸一看到程新忍不住罵開了。

「堵車，等我到的時候人家說嘉嘉已經走了，我沒找到只好回家了，那嘉嘉回來了？」程新心裏挺不得勁的，臉上一臉愧疚。

「早回來了。」程爸哼哼了一句。

「回來了？在哪裏？」程新一聽程嘉回來了，立刻興奮了起來。

「累了，在房間里休息呢！別去打擾她。」程爸向著房間呶呶了嘴。

「行了，我知道了。」程新點頭，開始輕手輕腳地向廚房走去，看看還有什麼可幫忙的。

下午的時候程嘉重新買了一個手機，把以前的號重新裝上，又去了一趟銀行查了查帳戶。

一查完帳戶，程嘉的心頭湧起一股怒火來，六年了，她的帳戶上還是原來那些錢，離婚的時候她擁有李陽南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這六年的紅利李陽南一分也沒有給她。

程嘉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號碼，鈴聲響了好久才有人接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喂！」

「我是程嘉，我找李陽南。」程嘉聽出是喬靜然的聲音，毫不避嫌直接對喬靜然說道。

「程嘉姐，是你啊！你出來了？」手機那邊響起喬靜然驚訝的聲音。

「把手機給李陽南，我有事情要問他。」程嘉自覺沒什麼事情要和喬靜然說的，她只想問問李陽南，她的錢去哪裏了。

「程嘉姐，不好意思啊，陽南不在家，出門的時候把手機忘家裏了，等他回來的時候我讓他給你回過去。」喬靜然歉意地說道。

程嘉什麼也沒說，直接把電話掛了。

喬靜然看着電話抿了抿嘴什麼也沒說，把手機放在茶几上。

「誰打來的？」李陽南從洗手間出來問道。

「程嘉。」喬靜然也不隱瞞。

李陽南愣了愣，這才想起，六年了，程嘉也該出來了。

「她說什麼了？」李陽南拿起手機隨口問道。

「什麼也沒有說，就是要找你，聽她的口氣好像特別生硬，要不你回過去吧！」喬靜然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李陽南。

李陽南手裏捏着手機沒動，當着現任妻子的面給前妻打電話，他做不出來。

「估計也沒什麼大事，她要是有事還會再打過來的。兒子呢？」李陽南把手機裝起，四處看了看沒看到他家寶貝兒子李凱，不禁有些奇怪，這孩子又跑哪裏去了？

「去他姥姥家了，我們也去吧！今天我爸生日，要是去晚了，媽又要不高興了。」喬靜然非常滿意李陽南的做法，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出了門。

程嘉一直等李陽南的電話，從天亮等到天黑，再從天黑等到天亮，李陽南的電話一直沒打過來，程嘉有些沉不住氣，換好衣服直接去了李陽南的公司。

前台對程嘉有幾分印象，沒有多加阻攔，直接讓程嘉上去了。

程嘉連門都沒有敲直接推門而入。

李陽南和喬靜然都在，看着程嘉，兩人的表情都微微一愣，特別是喬靜然，臉上微微變得難看。

「程嘉姐，你來了，坐。」喬靜然現在是李陽南的秘書，公司的大小事都經她的手，雖然對程嘉直接闖進入有些不滿，但還是笑着迎了上去。

「我是來找李陽南的。」程嘉心裏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不痛快，覺得喬靜然的笑臉有些刺眼。

「程嘉姐，昨天你給陽南打電話的事情我告訴他了，我沒瞞他。」喬靜然當着李陽南和程嘉的面說道，表示自己無愧。

李陽南看到程嘉確實吃了一驚，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看着程嘉問道：「你有事嗎？」

程嘉心裏猛地一寒，心臟位置像針扎一樣難受，李陽南的淡漠讓她真的無法接受，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想着，就算李陽南不愛她了，可是他們之前的情分還在，最起碼會給她回個電話或者是像朋友一樣接待，可是現在冷漠的就像一個陌生人。

程嘉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酸楚，說道：「我來是想問一下為什麼這六年了，你沒有向我卡里打過一分錢，你可別忘了，我還擁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喬靜然無聲地笑了，原來是來要錢的，真是可笑。

「程嘉姐，不是我們不給你卡里打錢，你不知道，在這六年裏公司不知道有多困難，有好幾次差點運行不下去了，連續幾年都是虧損，根本沒有利潤可言。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看賬本。」喬靜然說完走到一個柜子裏，取出一疊賬本放在桌上。

「都在這裏，你看看吧！」

程嘉真的很想大笑幾聲，他們真當她是傻子嗎？拿着一個假賬本來唬弄她。

「程嘉，這件事情我…」

「程嘉姐，我知道你不信，你幾年你一直待在裏面，外面的形勢你根本不知道，現在做生意特別難，我和陽南知道對不住你，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今年比起去年來好多了，我相信今年一定會有利潤的。」

李陽南剛開口還沒說幾個字就被喬靜然打斷了，接下來他便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微嘆了一口氣，有些不滿地看着喬靜然。

程嘉看到眼前的情況，心中一片明了，她知道這是喬靜然在背後搗鬼，可是她又能怎麼樣？李陽南現在向著喬靜然，這幾年公司到底賺沒賺錢她不知道，虧沒虧她也不知道，現在人家擺明了不給你錢，難道走法律程序？

程嘉現在真的有些累了，不想再這麼折騰下去。

「給個價，我把這百分之十的股份賣給你們。」程嘉眼睛盯着李陽南一臉平靜地說道。

「…？！」

李陽南愕然。

喬靜然顯得到些不高興了，對着李陽南擠眼睛。

「五百萬。我想你應該很高興地把這些股份收回去。」程嘉看李陽南不說話，自顧自地開口了。

「五百萬？」喬靜然瞪大眼睛看着程嘉，「程嘉姐，你不覺得你要的價太高了嗎？我們這可是一個小公司，哪裏有五百萬給你？」

「值不值，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想好了給我打電話。」程嘉不想再留在這裏，冷冷地丟下幾句話轉身就走。

「程嘉，你等一等，程嘉。」李陽南慌忙站了起來，向外追去。

程嘉越走越快，她不願意回頭讓李陽南看到自己眼流滿面的臉，對李陽南她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百般複雜，她曾經想過一千次一萬次和李陽南見面的經過，可是沒想到他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並且還扯上了金錢。

程嘉其實心裏很鄙視自己，可是沒有錢她一個出獄的女人能做什麼，沒有了婚姻，沒有了愛情，她只有緊緊抓住屬於自己的錢。

程嘉的腳步越來快，衝出了電梯，衝出了大門，後面李陽南在說什麼，她視而不聽，只顧低着頭向前急急地走去。

事情發生也就是剎那間的功夫，只聽一聲「砰」的聲音，再加上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音，程嘉覺得自己的身體被高高地拋了起來，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接下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在昏迷之前，她好像聽到李陽南一遍又遍在叫她的名字。

程嘉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個星期後。

「媽，媽。」程嘉睜開眼睛看着瞬間花白頭髮的程媽，低低地叫了一聲。

「嘉嘉啊你終於醒了，你差點沒把媽嚇死。」程媽看見程嘉醒來，激動地哭了起來，又趕緊去門外把程爸和程新叫了進來，李陽南也跟了進來。

程嘉記得自己好像發生了車禍，感覺自己挺倒霉的，可是當她正準備下床去洗手間的時候，她突然驚恐地發現，她的雙腿直膝下竟然全都沒有了。

「我的腳呢？」程嘉驚慌地四處尋找。

程媽背着程嘉偷偷地抹眼淚。

「嘉嘉，你雙膝以下受傷嚴重，如果不截肢的話，你的命都難保。」程新艱難地對程嘉說道。

「你們為什麼還要救我？讓我死，讓我死了算了。」程嘉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嚎啕大哭。

李陽南心裏充滿了自責和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追出來，程嘉或許根本不會出車禍，也不會被截了雙肢，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喬靜然默默地走了進來，扯了扯李陽南的袖子，悄悄地遞給李陽南一張支票。

這是一張五百萬的支票。

李陽南把支票遞到程新面前，「哥，等程嘉冷靜了下來，你把這張支票給她。」李陽南微嘆了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和喬靜然一起離開了病房。

程新有些莫名其妙，盯着手裏的五百萬愣愣發獃。

一個月後，程嘉終於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她也從程新的手裏接過了那張五百萬的支票，讓程新擬了一份股份轉讓書，簽上字，從此以後，她與李陽南再無任何的瓜葛。

三個月以後，程嘉坐着輪椅出院了，出院的那天太陽很好，程嘉抬起頭眯着眼睛看着陽光，心裏一片茫然，不知道她今後該何去何從。

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報應吧！程嘉望着空蕩蕩地褲腿，突然間笑了，這就是命運，註定了她這一生將會孤獨老去，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完這一生。

——完——

我討厭程嘉，所以我不會給她一個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