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惡魔的晚宴（下）
他哭了。
迦佳在對方緊緊貼在自己的頭頂不動彈的時候就知道了。
很難過嗎？為什麼？迦佳不明白為什麼這會的自己在知道對方流淚的時候居然會覺得心疼，那種全然陌生的感覺讓她已經手足無措了。
心臟位置輕輕的跳動，格外的不規律，那種微微的刺痛陌生的，又好像久遠之前也有過一般。
那些記憶，原本以為已經沉沒在龐大知識海洋里的記憶如同翻湧的潮水，一波波的湧上來。過往的那些，撩動着思緒一陣陣的混亂。
【我是不會放棄的，給我個機會，迦佳，讓我愛你。】
記憶中的笑顏是如此的溫柔醉人，那雙凝視注目着她的眼神溫柔的像是天空。
【我承諾過的，會永遠陪着你。】
那份承諾用時光來履行了，那沉默的身影總是這般的站在她身側，安靜的注視着她。
【迦佳，做我女朋友吧。】
【迦佳，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迦佳——】
迦佳猛的推開了緊緊抱着她的人，皺着眉捂著額頭難受的往後退了兩步，跌跌撞撞的朝邊上退去，聽到七罪的驚呼聲，她禁不住壓制神力，磅礴的光明神力因着屬性的壓制瞬間就讓全場黑暗一系的神明妖魔紛紛趴地，就連這座舉辦宴會被裝飾的華麗奢侈的宮殿都在這純粹又潔凈的光明神力下「格格」作響，似乎下一刻就會因為這股壓力而坍塌破碎。
她這是怎麼了？
迦佳跌跌撞撞的朝着空曠的角落而去，不知道自己的偽裝已經徹底失效，那頭璀璨的銀髮零落而下，一雙無法模仿的淡銀色琉璃眼眸睜睜合合，剔透的宛若純凈水晶，卻又帶着水晶模仿不來的清冷和威壓。
迷離的聖光灼燒去了周圍的黑暗魔力粒子，瞬間蒸發去了這片黑暗魔力粒子濃郁的區域，將這裏變得比人間魔力更淡的空白之地。迦佳頭痛欲裂，力量壓制不住的向外輻射。
為什麼會這樣？迦佳搖搖欲墜，快要連面前的人都看不清楚了。
直到黑暗神的突然出現。
「迦佳。」許賽揚的出現顯得有些突兀，他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黑暗神界了，這些年做了甩手掌柜，一直都和自己的愛人在外遊玩。
迦佳捂著幾欲炸裂的腦袋，抬頭看着面前人，面色依舊冰冷：「是你。」
許賽揚有點無奈的聳聳肩：「你倒是膽大，居然就這麼來這裏了。」
「無吾不可入之地。」迦佳閉了閉眼，覺得自己還有迷惑，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細細回想，打從進入黑暗神界，她就變得不像自己了。
「先回你的地方再說吧。」許賽揚對着其他人挑了挑眉，一揮袖，就帶着迦佳離開了這裏。
回到自己的神殿裏迦佳還怔怔的捂著心口有些回不過神，那種似乎脫離了掌控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陌生的讓她覺得恐懼。
讓她覺得恐懼？！！迦佳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白皙晶瑩的幾乎透明，她甚至覺得自己不敢觸碰那種感覺！
「好好再修鍊個萬年才談談去黑暗神界吧。」許賽揚捂著頭，「你知道你這種不穩定的狀態去一次黑暗神界，我有多痛苦嗎！！生產黑暗魔力也是需要時間的啊親~~」
「怎麼回事？」迦佳坐在高高的神座上抬了抬眼，目光重新恢復平時的清冷。
「很簡單不是，因為你還不夠強。」許賽揚抬了抬眉毛，「黑暗神界是我的領域，你比我差的太多，即便你已經站在和我同等的階層，然而這個階層也是分高度的。如果說我已經站在巔峰，那麼你才剛剛蹣跚起步。」
這話是事實，說出來也的確傷人，但是迦佳卻面無表情，沒有被羞辱到的反應，頓了一會，她才冷淡的開口：「你在說謊。」
許賽揚被噎了回去，看着迦佳坐在那裏毫無生氣的模樣，他本以為這樣的話說出來應該會讓迦佳暴跳或者羞愧臉紅的，但是顯然的，迦佳已經處於深刻的被光明神格佔據影響的狀態了，這種不直面的嘲諷並不能讓她動容分毫。
「好吧。」許賽揚無奈的朝邊上一靠，「這不是主要原因。你在黑暗神界的確受到了壓制，這讓你被光明神格完全壓制的情感能夠少許的浮現到表層。」
光明神格會使繼承者變得無心無情，作為「源」，同樣也是「無」的起源，它會讓繼承者變成最接近法則的模樣，無心無情是最根本的狀態，這樣絕對的「乾淨」才是一個光明神王必須具備的。
許賽揚想起自家那位，想當初他追求到自己都灰心喪氣了，如果不是那位在光明神格的影響下還察覺到自己的感情乾脆的捨棄了神格，最後情感大爆發出來，他們這會估計還是生死大敵狀態呢，那能這樣恩恩愛愛到天涯啊。
就是因為深刻了解光明神格是多麼可怕的法則，他才不敢隨便亂碰啊，就連找到繼承者那會還在考慮要是繼承者知道自己會變成這幅模樣到底會不會翻臉不幹呢。可惜中心神柱他一個人維持的實在辛苦，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面對迦佳許賽揚着實是有點心虛的，他可以說就是用欺騙的方式讓她坐上這個坑爹的位置，天知道那會她身邊已經有友情已過戀愛未滿的男人……們了好吧。這個光明神王的位置，對於一個年輕還對世界充滿了幻想的少女而言實在是太過殘忍了。只要看看迦佳現在掙扎痛苦卻完全擺脫不了的迷茫表情就知道那神格有多坑爹了。
對於光明神格，許賽揚了解的不少，作為神格的擁有者，迦佳自然也不會不了解。他這麼一說，迦佳就明白了。
看着自己在神力影響下身體日趨朝着最完美最符合自然的方向變化的模樣，每一寸每一點都完美的挑不出瑕疵，這種像是人偶一樣的外表只會讓人覺得陌生，但這又確確實實是她現在的模樣。
「我是。」迦佳看着自己漂亮的雙手，「藍迦佳。」多麼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是。」迦佳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眸平平的看着面前的虛空，聲音也毫無起伏，「愛着他的。」
許賽揚看着迦佳周身的光明神力開始無序的泛濫起來，朝着四面八方的湧出，形成恐怖的神力漩渦，這個以光明聖物和各種珍稀材料建成的牢固神殿只堪堪抵抗了幾下，就在這神力漩渦之下破碎成渣，那洶湧而出的力量瞬間將光明神界的第九層變成了一個恐怖的混沌風暴空間。
如果上位神呆在這裏，恐怕站個三秒就會被絞碎成渣，連魂魄都不會留存吧。許賽揚衡量了下，在這恐怖的風暴之中，他站的穩穩噹噹，還有心情衡量迦佳釋放的力量強弱。
「他哭了。」迦佳連髮絲都沒有飛起來一絲，站在這被摧毀的空間之中，周圍只有一片空茫的雪白，這片混沌之地，只有她和許賽揚面對面站着，「我會心痛。」
「我不想看着他這樣。」迦佳慢慢的說出來，那雙依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空茫眼眸里，卻慢慢的落下兩滴淚來。
許賽揚看着這樣的迦佳，忍不住就想起自家那位了，雖然性別不同，外貌不同，但是那種作為光明神王的模樣，實在是太相似了。他當初將我打入深淵，也會哭嗎？許賽揚禁不住就走神了。
「幫幫我。」迦佳聲音輕飄飄的似乎下一秒就會消失，她的情緒波動開始以難以描述的速度在消散，那張精緻如同玩偶的面容依舊面無表情，那蒼茫的眼瞳也失去最後的神光，她努力延伸的感情在光明神格作用下，已經再度的湮滅成灰。
這就是光明神王。
許賽揚輕嘆一聲，只是就這麼看着迦佳周身的神力波動迅速的穩定下來，這已經完全破碎的第九層，在她下意識的作用下，飛速的恢復成原樣。
迦佳又坐回了神座之上，她一身月牙銀白輝光的長袍，頭戴着精緻的王冠，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看着許賽揚，卻是慢慢的抬手摸了摸臉，觸到一點濕潤：「這是……什麼？」
何等的悲哀。
許賽揚閉上了眼。
「真是難得。」迦佳眨了眨眼，輕緩的擦了擦臉上的濕痕，「你居然來了這裏。」
屏蔽一切會動搖自己的因素嗎？許賽揚很快就分析出了規則的作用，平靜的點點頭：「有些事情找你。」
迦佳皺眉看着因為他的久站而無聲無息蔓延的黑暗元素，嫌惡的微微側臉：「去亞特拉迪斯。」
許賽揚垂頭看着哪怕自己小心了，還是無聲被侵蝕的光明結晶的地板，瞭然的聳聳肩，哪怕迦佳對他沒有惡意，但是光明天生對黑暗的反感，還是會讓迦佳改變一些，比如說自己地盤被侵佔的強烈反應。
迦佳和許賽揚直接降臨了亞特拉迪斯，隨便挑了個黑暗和光明元素比較均衡的地方，作為閑聊場所。
「你倒是很寵愛七罪呢，為了他也願意去討厭的黑暗神界。」許賽揚想了下，還是從七罪那裏拉出一個比較適合的切入點。
「他是我的子嗣，自然應該被寵愛。」迦佳語氣冷淡，說起寵愛也毫無感情波動。
「是理性分析的結果啊。」許賽揚很清楚迦佳的意思，作為血脈傳承，七罪被寵愛是應該的，這其中並沒有感情因素。
在迦佳容忍的範圍內，七罪可以得到迦佳的寵愛，可以任性的請求一些事情，然而一旦涉及到讓迦佳無法接受的，那麼七罪就會……呵呵，那會是比冷酷更殘忍的下場。同理可證，那些能夠作為神座統領陪伴在她身邊的那些追求者，也不過是在作為副手被「寵愛」的限度之內，超過這個限度，迦佳也是可以下狠手的。
「過往那些，你就一點也不想找回來嗎？」許賽揚試探性的詢問。
迦佳冷淡的看着一隻碧翠小鳥從樹林之中飛出，朝着天空越飛越高，化作天空上一個小點，最後消失不見。而遠處，碧藍天空上，一道通天的璀璨銀白光柱遠遠矗立，高聳入雲，那正是被無數亞特拉迪斯人信仰的通天神柱——也是鎮壓這一整個世界的中央神柱，如此的奪人眼球，又遙不可及。
「沒有意義。」迦佳這麼回答許賽揚，神情冷漠又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