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8.第928章 亂(上)

928.第928章 亂(上)

李爾文進入伊爾庫茨克之後,很快就覺得城內的氣氛很不尋常,怎麼說呢?有一種山雨欲來之前的壓抑。

李爾文向伊爾庫茨克當地契卡負責人索科洛夫問道:「城裏是什麼情況?」

索科洛夫是個三十歲出頭鬍子拉碴的酒鬼,一張嘴就噴出一股子酒氣:「特派員同志,城裏的情況跟以前一樣,無非是白軍多了一點,亂了一點兒而已。」

可想而知,李爾文絕對不喜歡這個答案,是什麼樣的蠢貨才會得出如此荒謬的結論?難堪契卡的這些蠢蛋看不出當前的形勢有多麼緊張嗎?

按照李爾文的脾氣,絕對要好好收拾一下這種蠢貨的,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又不是契卡的人,她來的目的不過是尋找到某仙人的蛛絲馬跡,至於當地契卡的負責人是不是盡責和稱職,跟她有一毛錢的關係?

恰恰相反,當地契卡越廢柴越好,最好是一群蠢貨那才是天大的好消息。

就在李爾文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沒看見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恰巴耶夫的表情不是太好。稍微一愣她就反應過來了,這是恰巴耶夫看不慣索科洛夫的做派了。

想想也是,作為著名的戰鬥英雄,恰巴耶夫的作風還是比較彪悍的,起碼對工作是足夠認真負責的。尤其是當前,他接受的是托洛茨基和軍委的直接委派,其責任心到了空前高的境地,如果李爾文這個特派員不做點什麼,他恐怕立刻就會發飆。

實際上這一路,李爾文已經領教過恰巴耶夫對工作的熱情了,為了執行任務,他可以連續三天三夜不睡覺,可以毫無畏懼地迎著敵人的炮火狂飆突進。

反正沒有一路白軍能夠給恰巴耶夫製造麻煩,在這位很彪悍的師長帶領下,他的騎兵就像一群獅子一樣,分分鐘就給綿羊一般的白軍撕碎了。

說實話,當時李爾文還有些感慨,為什麼俄國人里能打仗的猛人都投靠到布爾什維克那邊去了。看看白軍這邊的這群爛人,除了見到女人和伏特加的時候來精神,其他的時候就像茅坑裏的爛泥一樣。

有些時候,李爾文都為自己的上級不值,花了那麼多的錢,武裝起來的都是些烏合之眾,都是一群沒有理想的渣渣。而布爾什維克沒有錢,卻能用空頭口號武裝起一隻鋼鐵大軍,兩相比較之下,他們顯得那麼的無能。

不過,此時不適合想太多,李爾文很快就板起面孔,教訓道:「索科洛夫同志,我對你的工作態度很不滿意,瞧瞧你的樣子,無精打采酒氣熏天,哪裏還有一個共產黨員和契卡的樣子……我只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之內你必須立刻讓自己清醒清醒,否則我不介意幫你好好的清醒清醒!」

索科洛夫被嚇了一跳,作為一個地道的伊爾庫茨克人,一個地道的酒鬼,這一年多來,除了偶爾向上頭彙報一下西伯利亞鐵路線上的情況之外,他的大部分工作就是喝酒跟睡覺。以至於他以為革命和肅反工作就是這麼乾的。

好在這個蠢貨的腦子還沒有完全被劣質酒精燒壞,他想起了李爾文的身份,以及這個身份能帶給他的權力。不客氣地說,只要李爾文一句話,他的人頭就得落地。所以一瞬間,他就清醒過來了。

打了一個激靈,哆嗦了兩下之後,索科洛夫換了另一幅面孔,畢恭畢敬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言不合就被這位特派員給咔嚓了。

「看來你終於清醒了,」李爾文哼了一聲,很輕蔑地問道:「我再問你一遍,城內究竟是什麼情況?」

其實再問一遍實屬多餘,因為這位索科洛夫同志的工作能力實在有限,不客氣地說契卡駐伊爾庫茨克站基本就沒發揮出應有的職能,只能做一些非常簡單的工作——從本地的白軍報紙或者小酒館里醉醺醺的白狗子嘴裏打探情報。

很顯然,這樣的情報是非常有限的,真實性更是難以保證。好在在高爾察克完蛋之前,上頭也沒興趣知道伊爾庫茨方向發生了什麼,這才讓索科洛夫混日子到現在。

李爾文幽幽地嘆了口氣,有時候她都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契卡已經分家了,作為契卡傑出代表的李曉峰已經另立門戶。但是李爾文怎麼也不能相信,在之前的那一年多的時間內,某仙人是怎麼依靠一個如此靠不住的組織獲得那許多重要情報的?

有時候李爾文都懷疑,契卡不過是布爾什維克擺在明面上的一個幌子,一個用來麻痹軍情六處的空殼機構。因為這個機構實在是太無能、太低效了。

打發走了索科洛夫,命令這個醉鬼切切實實的去搞一次情報工作之後,李爾文對恰巴耶夫苦笑了一聲:「瓦西里.恰巴耶夫同志,看來這裏的情況相當的不理想,本地的契卡根本靠不住!」

恰巴耶夫在心頭吐槽了一聲:「本地的契卡何止是靠不住,這幫孫子不拖後腿就是萬幸了!」

當然,恰巴耶夫不是傻瓜,不會當着一個契卡的大頭子直接攻擊他無能的下屬,人家直言不諱自曝其丑算是自我批評,而他這個外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亂插嘴,那就犯忌諱了。

所以恰巴耶夫只當沒聽見剛才李爾文說了什麼,很機敏地岔開了話題:「特派員同志,你下命令吧,您指哪我打哪!」

李爾文意味深長地看了恰巴耶夫一眼,之前她一直以為恰巴耶夫不過是個魯莽的丘八,屬於那種草根出身的軍官,更擅長動手而不擅長動腦子。不過現在看來,她有必要修正一下這種印象了,布爾什維克太善於「教育」人了,連恰巴耶夫這種丘八就能教育得這麼有心機,這份本事真心不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紅軍剛成立的時候,布爾什維克只能任用舊軍官,而這些舊軍官是否可靠那只有天知道。為了防止舊軍官篡奪軍權,布爾什維克只能用政委和契卡來限制他們。

而這些政委和契卡實話實說,工作方式是比較粗暴的,跟他們犟嘴唱反調,很容易掉腦袋。在現實壓力之下,紅軍的軍官們只能想方設法的提高自己的政治水平,反正缺心眼的基本上是活不下去的。

壓力使人進步,在生存的壓力下,哪怕是最粗鄙的丘八也會學聰明。更何況恰巴耶夫還不是那種大老粗,雖然他跟傳統的俄國毛子脾氣差不多,愛喝酒、喝多了就亂跳舞,而他的部隊也充滿游擊氣息,全靠他的個人魅力維繫着上上下下的關係。

不過也必須看到一點,恰巴耶夫很早就接受過「政治教育」,在1918年,他的部隊不斷壯大的時候,上級就準備摘桃子。當時將他的部隊改變成了師(原來是旅),不過並沒有任命一手將隊伍拉扯起來的恰巴耶夫當師長,而是空降了一個扎哈羅夫來接管他的部隊。

說實話,誰都能看出,這就是上級對恰巴耶夫不信任,準備奪走他的兵權。好在恰巴耶夫的士兵並不買哈扎羅夫的賬,根本就不聽這位新任師長的指揮,迫使上級不得不重新任命恰巴耶夫為師長。

故事和糾葛並沒有結束,可能當時恰巴耶夫很高興自己能官復原職,但是政治比他想像中要醜惡得多。可以想像,恰巴耶夫的上級是絕對不喜歡他和他的刺頭部隊的,一定會好好的教育恰巴耶夫該怎麼做人。

很快,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就捅過來了,不久之後,上級命令他的部隊進攻薩馬拉,而且不給任何援助。看起來準備借白軍消滅掉恰巴耶夫的部隊。不過比較有喜劇色彩的是,恰巴耶夫的軍事天才發揮了作用,他奇迹般的殲滅了敵人一個軍,獲得了空前的勝利。

到這兒似乎結果還不賴,甚至恰巴耶夫可能還有點小得意。不過很快他就得意不起來了,白軍很快又糾集了一個軍來對付已經遭受重創的他,他部隊很快就陷入重圍之中。

當時奇巴耶夫無數次地請求支援,但上級都置之不理。

最後恰巴耶夫自己都絕望了,越級直接給第四集團軍軍部打電報:「……我們平均每天要打退敵人5次進攻。傷亡很大,兩個連被俘。許多士兵抗命不遵,我不得不槍斃了10名帶頭鬧事者……我知道你們要置我於死地,但是請放過士兵吧……」

接到這份電報后,第四集團軍命令恰巴耶夫離開部隊,到集團軍司令部向托洛茨基彙報工作。不過很快就又發一份電報稱:「不要企圖逃跑,否則槍斃你。」

最後被修理得很慘的恰巴耶夫灰溜溜地被趕出了部隊,被第四集團軍以深造的借口送去了後方的總參謀部軍事學院進修。當然,傻瓜都知道,進修是假,讓他滾蛋是真的。

如果不是後來伏龍芝欣賞他,讓他重新回到了部隊,這位戰鬥英雄沒準就在莫斯科的那個犄角旮旯里發霉呢!

反正那一次是給了恰巴耶夫深刻地教訓,讓他明白了軍功神馬都是扯淡的,如果上頭沒人罩着,分分鐘就會被整死。

不過說句題外話,歷史上的恰巴耶夫結局並不好,當伏龍芝被調走後,這位又一次被修理得很慘,他的部隊幾乎被完全打散,分散在兩百公里長的戰線上,並又一次慘遭白軍包圍。

那一次甚至驚動了列寧,導師大人親自給紅軍野戰司令部打了電報:「請你們救救勇敢而忠誠的指揮官恰巴耶夫同志吧,他比金子還要寶貴。」

這一次在導師大人的直接干涉下,恰巴耶夫又涉險過關,不過上天似乎要捉弄他。就在他劫後餘生回到家裏的時候,卻愕然的發現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一怒之下,這位戰鬥英雄收拾了紅杏出牆的老婆一頓,並與其離婚。

之後的故事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了,這位紅杏出牆的妻子試圖請求丈夫的原諒,但是慘遭拒絕,於是一怒之下將丈夫師部所在地出賣給了白軍(可見找一個好老婆是多麼的重要啊!)。

在白軍的突然襲擊之下,恰巴耶夫寡不敵眾,重傷死亡。

當然,這是歷史上的故事。而在這個時空,恰巴耶夫的運氣沒有那麼差,雖然依然不可避免地會被戴綠帽,但是高爾察克比歷史上崩潰得更早,避免了他的茶几結局。

可見遇到點挫折對恰巴耶夫來說並不是壞事,至少他懂得了人心險惡,至少讓他不會像之前那麼囂張,以為有功勞就可以無視一切。總而言之,勝不驕敗不餒低調做人才是王道。

不過有時候對某些人來說低調也沒有用,天生是衰神附體,可憐的恰巴耶夫並不知道,他正跟着一位冒牌特派員從事著絕逼要掉腦袋的反革命陰謀。

更可怕的是,一旦這位冒牌特派員的陰謀對布爾什維克對蘇維埃造成了極大的損失,那麼最後背鍋的絕逼是他!

為什麼背鍋的一定會是恰巴耶夫呢?怎麼看他都是受害者,唯一需要譴責的就是契卡,特派員派得實在太不靠譜了!不過問題是,契卡能被譴責嗎?

很明顯是不能的,契卡當前的老大是李可夫,那是托派的重要人物,一旦契卡要為此負責,那李可夫第一個逃不掉責任。試問一下,是恰巴耶夫對托洛茨基重要,還是李可夫對托洛茨基重要?

顯而易見,托洛茨基絕對會保李可夫,自然而言責任全在恰巴耶夫,這個黑鍋他背定了。

當然,此時此刻,恰巴耶夫是不知道的,他還準備大幹一場再立新功,反正對於特派員的吩咐是完全不打折扣的全部執行。

「還沒有發現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的蹤跡?」

當恰巴耶夫一心一意地為特派員服務時,他絕對想不到特派員不過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支開他,以便從事反革命陰謀。

「沒有,我們在城裏的眼線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在伊爾庫茨克。」

李爾文微微皺了皺眉頭,又問道:「黃金呢?」

「黃金十分安全,有大量軍隊看管,布爾什維克別想靠近一步!」

「別大意!」李爾文又皺了皺眉頭,「安德烈.彼得洛維奇比我們想像中還難纏……對了,黃金什麼時候起運?」

在李爾文看來,如果某仙人的目標是黃金,那麼他一定會圍繞黃金打轉轉,最理想也最安全的辦法就是趕緊將這批黃金運出俄國,出了俄國某人恐怕就不能那麼肆無忌憚了。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李爾文的設想一瞬間就被他的部下擊碎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法國人、美國人、日本人以及俄國人都在打黃金的主意,在沒有達成一個讓各方面都滿意的分配方案之前,這批黃金只能留在伊爾庫茨克,哪都去不了!」

「什麼?」李爾文大吃了一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驚愕地問道。

事情還要從李爾文抵達伊爾庫茨克前兩天說起,為了光明正大的將黃金納入自己的囊中,協約國集團內部爆發了一次大衝突。

「我認為當前最重要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軍事問題。」法國干涉軍司令熱南一本正經地說道,「鑒於當前白軍的一片混亂,我認為必須有人能夠站出來穩定軍心!總司令的職務不能一直空缺下去了!」

最後一句話,熱南是對着薩文科夫說的,因為之前以薩文科夫為首的新一屆臨時政府拒絕任命新的總司令,導致軍事指揮上一片混亂。呈現出一種誰也不服誰,也誰不聽命令的奇葩狀態。

當然,薩文科夫不是傻蛋,不是故意要當豬隊友,他們之所以不任命新的總司令,原因非常簡單,政治利益使然。之前高爾察克將他們逼得那麼慘,原因就是軍權旁落。反正不管是孟什維克還是社會革命黨是再也不信任協約國集團中意的將領了。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認定了一點,一旦協約國集團找到了新的代理人,他們又會被無情地拋棄。

所以,在總司令的人選上,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必然要發出自己的聲音,不會在任由協約國集團擺佈。

「我提議取消三軍總司令的職務,所有的軍隊由內閣統一指揮,這更加適合當前的狀況!」薩文科夫建議道。

不過他的建議立刻遭到了協約國集團的集體抵制:

「荒謬,文人怎麼指揮戰鬥?紙上談兵嗎?」熱南挖苦了一句。

「這完全是外行指導內行!「黑藤規三也明確表示反對。

至於英國代表和美國代表也一齊說道:「必須要有一位職業軍人來指揮戰鬥,否則我們無法說服國會(議會)繼續支持俄國的反共事業!」

甚至這幫人不等薩文科夫再次反對就自顧自地提出了各自的人選,一時間薩文科夫是尷尬不已。當然他也不用尷尬多久,因為很快這些傢伙就會因為意見不合自己打起來,到時候有的是笑話讓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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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在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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