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7.第927章 糾結

夜深沉，伊爾庫茨克郊外的草原上，一隊人馬緩緩地出現在地平線上。

「康斯坦丁同志，前面就是伊爾庫茨克了，我們不能繼續前進了！」恰巴耶夫用馬鞭指了指前方，小聲地提醒道。

說實話，恰巴耶夫此時腦子還有點暈暈沉沉的，從鄂木斯克出發，一路向西幾乎走了兩千公里。而且必須看到，四面八方都是白軍，有好幾次，恰巴耶夫都以為自己的這個騎兵營要暴露要歇菜，可是那位特派員全每一次都能化解危機逢凶化吉。

恰巴耶夫都有點佩服這位特派員了，孤膽英雄也不過是如此。難怪中央會派他來負責奪回黃金，簡直太厲害了。

「紮營吧，」李爾文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崇拜了，她很淡然地吩咐道：「讓同志們休息休息，明天我們化妝進城偵察！」

說完，李爾文自顧自地走了，因為她的心情真心不好，這一路都沒有發現某仙人的蹤跡，而離黃金專列越來越近，只能意味着一點——某仙人早就到了，正在緊鑼密鼓地策劃搶奪黃金的方案。而此時，她才剛剛抵達伊爾庫茨克，可以說盡落下風。

現在，李爾文考慮是否去警告一下熱南，告訴他必須加強戒備。當然她也可以直接表明身份，然後擺明車馬的跟某人斗一番。不過李爾文很快就放棄了后一種方案，她很清楚協約國內部也是一鍋稀粥，隨着高爾察克戰敗，隨着鄧尼金下台，俄國的白軍已經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可言了。

此時此刻，參與直接干涉俄國的各方已經有點離心離德的意思，恐怕都在為自己的利益打算，比如熱南那個傢伙，那個該死的法國公雞早就對黃金垂涎三尺。至於日本人和美國人，李爾文一向不喜歡賊眉鼠眼的日本人，那些貨色是一肚子壞水，至於美國人，這幫拜金主義的混蛋向來是一切朝錢看，一樣也靠不住。

李爾文深知豬隊友比神對手還要可怕，而現在她既然不可避免的要面對神一般的對手，那就別再帶上一幫豬一般的隊友了。為今之計，最好還是秘密行動，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某仙人出手之後，再從中搗亂破壞他的計劃為妙。

在李爾文構思行動方案的時候，在伊爾庫茨克城內，她瞧不上的那些豬隊友也在緊張的策劃着奪金大計。

法國將軍熱南，這位協約國干涉軍名義上的總指揮，此刻正在等待上峰的命令。畢竟在往前走就是赤塔，從赤塔再往前，就是中東路。如今的東三省是日本人的地盤。這批黃金如果走中東路，必然會落入日本人的手裏。

熱南可沒打算將黃金拱手送人，從喀山到鄂木斯克再到伊爾庫茨克，他護衛著這批黃金走了幾千公里，沒道理最後卻送給別人吧？

熱南的意圖很明顯，那就是乘着黃金還在他的護衛之下，先下手為強，先吞下這批黃金再說。

不過法國政府對此卻有顧慮，首先，這批黃金是屬於俄國的，協約國集團沒有正當的理由搶走這批黃金；其次，東三省和中東路現在被日本人控制了，想要安全的將這批黃金帶出俄國，就必須同日本人打交道，很顯然，日本人也不傻，沒道理放棄分一杯羹；最後，英國人和美國人還在一邊看着，就算要私吞黃金，也必須看這兩家的臉色。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法國政府是不會同意熱南去明搶這批黃金的，就算搶到了也帶不出俄國，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當然，法國人也不打算就眼睜睜地看着日本人獲利，誠然小鬼子控制了中東路，但是黃金畢竟還是在熱南的直接護衛之下，沒有法國人的同意，黃金也運不出俄國。

「黃金是屬於俄國臨時政府的財產，您務必全力維護我們俄國盟友的利益！」

熱南收到這封電報時，先是有些吃驚，繼而就反應過來了——這一招很妙啊！

當時熱南興沖沖地就去同「俄國盟友」會面了，他認為只要做通了俄國盟友的工作，這批黃金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很顯然法國人也在打同日本人一樣的念頭，既然這批黃金從法理上說屬於俄國人，那麼如果能說服俄國人，豈不是可以名正言順地撈金子？

在熱南和法國政府看來，這無非是扶植一個代理人，讓這個代理人幫他們合理合法的獲取黃金，多簡單的事兒啊！

熱南找的第一個代理人就是謝苗諾夫，作為白軍當中僅存的大頭目，暫時不管是從兵力還是個人聲望上看，這位都屬於繼承高爾察克「遺志」的第一順位人選。更何況赤塔還正在這位的控制之下，如果他能站在法國這一邊，事情就好辦多了。

不過也不得不承認，法國人的反應有點慢，或者說他們之前並沒有重視過謝苗諾夫，甚至跟謝苗諾夫還有那麼點小小的不愉快。怎麼說呢？之前法國人也是支持高爾察克的，而老是拖高爾察克後腿的謝苗諾夫自然不會獲得法國的欣賞。

熱南就不是一次地批評和攻擊過謝苗諾夫，認為正是這個混蛋搞壞了大局，甚至很露骨地表示：「只有殺掉謝苗諾夫和馮.恩琴，俄國才能有獲救的機會！」

這也直接導致了謝苗諾夫對法國人不太感冒，雙方自然難以溝通，難以達成一致。當然，也別把謝苗諾夫想得太有節操，他也不是什麼忠貞不二的貞操烈女，他之所以對法國人不感冒，原因不是跟日本人達成了一致，也不是因為之前的那點不愉快。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位也是個沒節操的貨色，當三姓家奴一點兒都不覺得丟臉的那種，完全屬於那種見利忘義的爛貨。

謝苗諾夫之所以沒有答應法國人的條件，原因很簡單：第一，法國人的開價不夠高，第二，法國人在這場黃金爭奪戰中並不處於特別有利的位置，第三，英國人和美國人還沒有開價，說不定那兩家開價更高呢？

反正謝苗諾夫已經做好了坐地起價的心思，一旦有其他大流氓的開價更好，他會毫不猶豫地獻上自己的膝蓋。

當時這個頭腦發暈的傢伙很是沾沾自喜地對馮.恩琴說道：「看見沒有，不管是日本人、法國人還是英國人和美國人，都得看老子的臉色，都得巴結老子，哈哈，不管是誰想要黃金，都不得不分給老子一大杯羹！老子現在可是重要無比的大人物了！」

那麼謝苗諾夫真有那麼重要嗎？其實歷史已經給出了答案，如果高爾察克和鄧尼金還能在歷史上留下一點屬於他們的傳說，而謝苗諾夫就屬於歷史的棄兒，是歷史康庄大道兩側的一灘****而已。只會惹人嫌棄！

這個已經被自我膨脹沖昏了頭腦的傢伙很快就會被歷史拋棄，對於這場黃金爭奪戰來說，他連個配角都算不上，只能說是個跑龍套的。

因為，首先他還不是俄國名義上的合法領導人，且以他本身的實力根本就坐不上那個位置；其次，黃金也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他不過是卡住了黃金流向國外的一個節點而已，頂多也就是能製造一點兒小麻煩；最後，他還沒有識人之明，高爾察克能被曾經擁護他的部下拋棄，而在絕對利益作用下，他的部下也不比高爾察克的表現強多少。

「男爵先生，您應該知道，我們是相當有誠意的，如果您能幫助我們解決黃金的問題，我們願意支持您擔任白軍的總司令。」

馮.恩琴看了看對面的兩個西裝革履的紳士，這兩位代表英美兩國政府前來同他談判，而且他們開出的條件非常不錯，至少馮.恩琴動心了。

「我必須確認一點，這批黃金只能用於擊敗布爾什維克，重鑄羅曼諾夫王朝的行動，也就是說這批黃金屬於米哈伊爾大公？」

兩位甚至對視一笑，點點頭道：「當然，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我們兩國政府從來沒有非法佔有這批黃金的企圖。這些黃金屬於俄國，屬於那些致力於消滅布爾什維克，恢復俄國傳統秩序的愛國人士！」

馮.恩琴對這個答覆並不是完全滿意，因為這兩位特使並沒有承諾這批黃金屬於羅曼諾夫王朝，這跟他的預期有一定的差距，不過這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一旦他繼任了白軍的總司令，一旦他掌握了這批黃金，一樣可以間接地達成目的。

「很好，那麼你們需要我做什麼？」馮.恩琴問道。

兩位西裝革履的特使相視一笑，淡然地回答道：「非常簡單，根據我們的情報，一些別有用心的勢力正在打這批黃金的主意，準備非法佔有這些黃金。我們希望您，在必要的時候能站出來，和我們一起保護這批黃金……」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李曉峰冷笑了一聲，對雅科夫說道：「英國佬和美國佬果然是一對親兄弟，一樣的臭味相投，一樣的無恥。」

雅科夫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雖然他沒有某仙人那麼好的耳朵，聽不見馮.恩琴他們密談的內容。但是那幾位能談些什麼，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秘密，無非是骯髒的政治交易唄。

「可憐的謝苗諾夫，他絕對想不到，分分鐘就被自己最欣賞的得力助手給賣了。「李曉峰又挖苦了一句，」當然他也是傻瓜，太自以為是，還真以為他是個人物了……」

說到這，李曉峰忽然頓了一下，扭頭問道：「你說說，當他發現被出賣之後，會是什麼表情？」

雅科夫愕然不語，因為在他看來某仙人有些不務正業，如今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怎麼弄走黃金。雅科夫認為某仙人應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黃金上，而不是優哉游哉地看協約國流氓和一小撮跳樑小丑內訌。

「你的意見有一定的道理，」對於雅科夫的提醒，李曉峰只是笑了笑，「不過你關注錯了重點，我早就告訴過你搶走黃金很簡單。對我來說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我們需要的是利用好協約國和白軍這群跳樑小丑，神不知鬼不覺的弄走黃金，所以關注他們的動向是非常必要的！」

是的，李曉峰一直沒有想出合理奪取黃金的辦法，他一直想把整件事情做得天衣無縫，而很顯然，他缺乏米高揚和日丹諾夫那種算計。所以一直都沒有太好的辦法，之所以關注協約國大流氓和俄國本地跳樑小丑的表演，這位就是想藉此找找靈感，當然就算找不到靈感，看看他們的計劃也沒有壞處不是？

雅科夫雖然不理解某人的做法，但是某人是老闆，他只是助手，他只能按照老闆的意圖行事。

「從我們了解的情報來看，協約國集團的目的基本是一致的，通過代理人為他們合理合法的拿到黃金……很顯然，接下來他們將會圍繞代理人展開一番明爭暗鬥，最後誰的代理人走上前台，誰就能獲得黃金。」

不得不說李曉峰有些失望，雅科夫的分析太膚淺了，太表面了，以這樣的水準是不能夠勝任他助手的職務的。

「只有這些？」他略顯失望的問道。

雅科夫依然是那麼淡然，很平靜地回答道：「不完全是，我個人覺得協約國集團的代理人之爭完全沒有必要，甚至是可笑。因為他們中的任何一家都沒有獨吞黃金的能力，不管最後是誰的代理人上台，想要將這批黃金運出俄國，他們就必須合作和妥協。我個人認為最後他們除了徹底毀掉白軍之外，黃金會按照他們各自的實力『平均分配』，用利益均沾的方式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內訌。」

李曉峰暗自鬆了口氣，後面這段分析還差不多，否則他真好考慮換一個助手了。說心裏話，按照這廝內心中真正的想法，最適合當他的助手的是李爾文。

很驚奇不是？說實話，經過一份分析，當李曉峰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不管從哪方面看，李爾文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女人，脾氣比他這個二逼還要怪，思考問題的方式更是異於常人。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女人對於陰謀詭計一類的東西確實很擅長，不客氣地說如果某人不是仙人，早就被這個瘋女人給玩死了。當然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是，李爾文完全沒有正常人類的道德觀念，對她來說只要能達成目的，手段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總而言之，李爾文是一個沒有節操而且手段惡劣得令人髮指的魔女，一個天生的陰謀家。是有野心有想法的政治家最喜歡的那種強力工具。歷史上和她類似的人有貝利亞、還有葉茹夫。

反正李曉峰很希望雅科夫也能變成這樣一件強有力的工具，可惜地是，這個小子有一個最大的弱點，為了他的寶貝妹妹，他可以豁出去一切，甚至不惜出賣某仙人。而這一點李曉峰是很不喜歡也無法改變的。

當然李爾文也有弱點，那就是這個女人太以自我為中心了，她只為自己服務，是一匹無人能夠馴服的烈馬。正是這個原因讓某仙人放棄了她，某仙人可不喜歡一件連自己都操縱不了的工具，和李爾文比起來，還是雅科夫足夠可靠和保險。

「你覺得我們怎麼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走黃金？」李曉峰問出了他一直無解的那個問題。

雅科夫想了想，反問道：「我記得你剛才說過，搶走黃金很簡單。」

這話的潛台詞很明顯，既然不足為懼，直接去搶就好了，顧忌那麼多有得沒得幹什麼？

李曉峰笑道：「我希望這批黃金的失蹤有一種科學合理的解釋，最好是有人幫我們背黑鍋，你懂嗎？」

雅科夫並不完全懂，不過他也有些明白了某仙人的意思，所以他又問道：「所以您才會關心協約國的動向，您希望利用他們陰謀達成目的，讓他們互相埋怨，讓他們背黑鍋，對吧？」

李曉峰微笑着點點頭，然後充滿希冀地問道：「那麼，你有辦法嗎？」

雅科夫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沒有！」

李曉峰很無語地看着雅科夫，半晌才說道：「作為我的助手，難道你不應該多思考一下，儘可能地為我解決問題嗎？」

雅科夫搖了搖頭道：「話是如此，但是您的要求太高了，根本不切實際。所以我只能實話實說，並給出最合理地建議——別管那麼多，直接去搶吧！」

李曉峰又是一陣無語，他又一次開始懷疑讓雅科夫當助手是否是正確的，這個傢伙簡直……簡直讓人恨得牙痒痒，而李爾文，那個瘋女人恐怕不會這麼回答他，相反，那個瘋女人會想出一大堆瘋狂的建議，恨不得一舉弄得天下大亂才好。而他這個仙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選出那些相對來說不太瘋狂的計劃。

這一刻，李曉峰不禁有些想念李爾文了，當然他很快就會發現，悶葫蘆一樣的雅科夫比瘋狂的李爾文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