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初戰

307 初戰

當柯熱米亞卡的連隊在米列羅沃跟白軍交戰的時候,第一機槍團的主力部隊還在一百公裏外的博古恰爾。倒不是這個團動作遲緩,而是按照中央的設想,伏龍芝的部隊應該沿頓河構築防線,而第一機槍團應該抵達博古恰爾一線構築陣地,充當主力部隊的先頭兵。

新任團長布柳赫爾不折不扣的執行了伏龍芝和中央的作戰計劃,只往米列羅沃派去了少量偵察部隊,畢竟以白軍的兵力,如果真的鐵了心要北上,完全可以從一馬平川的米列羅沃碾過去,別說一個團了,就是一個師也頂不住。

而博古恰爾一線,背靠頓河有險可守,就比較好開展防禦作戰了。布柳赫爾本人也更願意在博古恰爾阻擊白軍,所以收到米列羅沃遭受白軍攻擊的情報之後,第一時間他想到的是放棄米列羅沃。

在他看來既然中央決定了守頓河,那米列羅沃就沒有特別重要的軍事和政治意義,死守反而還可能付出慘重的代價,實在是不合算。現階段更務實的做法,則是在斯拉維揚斯克、北頓涅茨克以及頓河沿線構築防線,牢牢地將白軍封鎖在頓河以南和伏爾加河以西。等主力抵達烏克蘭戰場之後,在進行決戰。

伏龍芝對布柳赫爾的意見是比較重視的,而且這位老兵的意見也確實有可取之處。但唯一比較遺憾的是,斯拉維揚斯克和北頓涅茨克的防線好說,頓河沿線的防線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東邊的察里津方向問題很大。

察里津附近以及伏爾加河沿岸活躍着大量的白軍游擊隊,牽扯了當地本來數量就不多的駐軍的注意力。如果盧甘斯克方向的白軍選擇斷然東進,那這裏就會被扯開一條大口子。再往後就是烏拉爾和西伯利亞,一片空曠,讓白軍衝過去等於是放虎歸山。

而且按照中央之前的戰略指導意見,最理想的狀態是將白軍殲滅於頓河以南和伏爾加河以西,最好是不讓一個白軍跨過伏爾加河。

要達成這樣的戰略構想,就必須在白軍東逃的線路上施加足夠大的壓力,米列羅沃雖然不起眼,但是它所處的位置正好就卡在北上和東逃的節點上。丟掉了這裏就無法有效的給盧甘斯克方向施加壓力,可以任由敵人從容的發揮了。

所以,在布柳赫爾來電向他請示是否可以放棄米列羅沃的時候,伏龍芝斷然的拒絕了,現在的情況不光不能放棄米列羅沃,還必須在這裏打一個漂亮的阻擊戰,一定要扼住這個節點!

布柳赫爾雖然對這個結果比較遺憾,但是作為一個軍人,首先就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而且戰鬥的時候也不能光想着自己的部隊能舒服,還必須考慮全局。

從整個烏克蘭南方的局勢看,米列羅沃雖然小,雖然不好組織防禦,但是他的存在就是一顆釘子,守住了米列羅沃,紅軍就可以繼續威脅盧甘斯克通向察里津的交通線路,就可以堵上白軍東逃的線路。

「緊急集合!」布柳赫爾下達了命令,「讓一營輕裝先走,務必在黃昏之前趕到米列羅沃,告訴駐守米列羅沃的同志,一定要堅持到天黑!」

米列羅沃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呢?應該說還不錯,依託著街道和房屋,他們打退了白軍三次進攻,殲滅了上百名白匪軍,政委斯潘諾維奇對手下小夥子的表現十分滿意,他在戰鬥日誌中記錄道:

「在這場戰鬥中,我知道了這些年輕的小夥子真正的價值,當敵人炮擊時,他們嚴守陣地,沒有一個人流露出恐懼和慌亂的神情,常常一蹲就是半個小時,甚至一個小時……他們還得防備炸斷的樹枝和被炸毀房屋上掉下來的碎磚頭,每個戰士都表現得毫無怨言。當白匪軍開始進攻時,他們拿着武器英勇地同敵人搏鬥,堅守每一寸陣地,每一幢房屋……我雖然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他們表現出的戰鬥精神深深的感動了我……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有的戰士跑到受傷的同志那,救助或者接替他們繼續戰鬥……」

實話實說,紅軍戰士雖然英勇雖然士氣高昂,但是隨着戰鬥的深入,他們的狀況也越來越不好,柯熱米亞卡就記得很清楚:「敵人的炮擊變得越來越猛烈,從一開始稀稀拉拉的落炮彈,到後來幾乎每一秒鐘都有炮彈落下。敵人集中火力轟擊我們的防線,炮彈就在我們駐守的院子前爆炸,整幢房子因為爆炸而猛烈地搖晃。炮擊的間歇,我可以聽到槍聲和敵人的喊叫聲……到處都是爆炸后產生的煙塵,連長帶着同志們躲進了地下室,只留下觀察哨注意敵人的動向……一排的傳令兵跑了進來,從他口中我們得知一排和敵人發生了激烈的肉搏戰,但人數佔優勢的敵人還是突破了防線,一排長要求連長立刻支援他們,否則敵人就會將我們分割包圍……」

連長擦了擦刺刀,前一次的反衝鋒中,他的刺刀可是喝足了血,每當這時,他就會重新將刺刀擦得又光又亮,他的嘴角裂開了,露出詭異的笑容,然後堅定地提槍站來起來,「炊事班,跟我來!」

後來的第一機槍團戰史中這樣寫道:戰鬥越來越激烈,敵人的炮擊如同鐵拳般敲打着脆弱的房屋,許多房屋都被炸得房梁開裂、轉頭四處橫飛……大地在劇烈顫抖。雖然激戰了近5個小時,我們英勇的將大部分敵人擋在了城外,我們將堅持戰鬥到底……敵人愈來愈多,如同一群餓狼圍住了我們……很快防線就出現了漏洞,敵人憑藉着十倍的人數優勢,發動了一波波進攻,一排傷亡殆盡,防線岌岌可危!在戰鬥最艱難的時刻,連長謝苗諾夫同志帶着炊事班的同志英勇的頂了上去,用手榴彈和刺刀將敵人再一次趕出了米列羅沃!

「混蛋!」

克拉斯諾夫摔掉瞭望遠鏡,剛才只差一點點就可以突破紅軍的防線,可是依然功虧一簣,進攻部隊就像一群慌不擇路的兔子,狼狽的逃了出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連續五次進攻,都碰了一個頭破血流,克拉斯諾夫就不明白了,盧甘斯克遇到的那種一觸即潰的紅軍上哪去了?難道這裏的紅軍天生都不怕死?

現在的情況讓克拉斯諾夫根本沒法解釋,城內的紅軍絕對不多,但他卻怎麼也打不進去,幾個小時的激戰下來,除了浪費大量的炮彈以及被收割了兩百餘條人命之外,連米列羅沃的磚頭都沒搶回來一塊,嘖,賠大發了!

參謀建議道:「要不要休整一下,下午再戰?」

克拉斯諾夫臉上陰晴不定,沉默了片刻,冷哼一聲:「不!繼續進攻!讓督戰隊做好準備,只許前進不準後退,逃跑者殺無赦!」

不得不說,克拉斯諾夫的決定是正確的,柯熱米亞卡的部隊打退他們上一次進攻之後,幾乎已經是山窮水盡了。如果白軍放棄繼續攻擊,他們就能獲得寶貴的喘息的機會。而現在,他們就像一根拉伸到極致的橡皮筋,只要在施加一點兒力,就會綳斷!

十幾分鐘之後,渾身是血的連長謝苗諾夫不得不再次給上級打電話:「我們的防線已經被突破,一半以上的戰士已經犧牲或者負傷,我們只能依託城內少數的節點跟敵人戰鬥……我們需要增援,馬上就要……」

話還沒有說完,通訊就中斷了,白軍的炮擊摧毀了電話線,布柳赫爾只能再次給第一營下命令,命令他們加快速度,不惜一切代價去增援米列羅沃。

隨着米列羅沃的外圍防線被突破,戰鬥就向著最殘酷最艱苦的巷戰發展了。柯熱米亞卡的連隊依託連部為核心,堅守着緊鄰街道的建築同白軍周旋,每一秒鐘都有人中槍、都有人死去,圍繞着街道與房屋雙方進行着反覆的爭奪。

當時參與戰鬥的白軍戰車連排長卡岡諾夫在半個世紀之後,回憶這場血腥的戰鬥時,依然心有餘悸:「上級一開始沒打算投入戰車連,作為全軍少有的裝甲力量,我們連所有的裝甲車都是寶貝,清一色的進口貨……要使用我們必須得到克拉斯諾夫的允許……戰鬥進行到下午三點時,我們已經被敵人的戰術弄得筋疲力盡,迫切的需要打開局面。克拉斯諾夫覺得是時候動用裝甲車了……」

「當時,我們駕駛着一輛法國雷諾產的裝甲汽車沖在最前面,從狹小的觀察縫裏查看街道上的情況,硝煙瀰漫,到處都是彈坑和殘垣斷壁,當然,更多的是屍體……什麼樣的屍體都有,缺胳膊斷腿的,腦袋搬家的,蜷曲成一團的,最讓我震撼的是兩具抱在一起燒焦的屍體。我很難想像他們是怎麼死去的,也不敢想……」

「我們儘可能的慢的前進,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紅軍朝我們射擊,子彈打在車體上發出鐺鐺的聲音,機槍手尼古拉很快就中招了,他被觀察孔里射進來的子彈擊中了,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死了,血腥的氣味在車內瀰漫,我們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去的會是誰!」

「我們的運氣還不錯,除了不走運的尼古拉,紅軍的射擊並不能給我們造成太大的麻煩,當時我樂觀的認為,可以一路碾壓過去,然後終結這場戰鬥!不過我太低了戰爭的殘酷,更低估了戰士們戰場上的創造性,紅軍很快就改變了策略,並沒有徒勞的射擊戰車的裝甲鋼板,而是瞄準了薄弱的輪胎……很快我們的裝甲車就拋錨了,徒然的橫在路中間,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狀態——是下車逃跑?還是等待後面的步兵兄弟來解救我們?」

「僵持的局面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我們就聽到車外面的步兵兄弟沖我們大喊:『快跳車!』。我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要跳車,至少在我們看來,車裏面比外面空曠的街道要安全不少,至少紅軍暫時拿我們沒辦法不是!」

「實話實說,那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之一,如果我們在車外,就不會那麼想當然了……當時我們的油箱漏了,揮發瀰漫的汽油隨時都有可能被點燃,實際上它也很快的就被紅軍用燃燒彈點燃了,只有康斯坦丁和我在爆炸之前逃出了這個棺材,包括駕駛員和車長在內的另外兩個人跟裝甲車一起變成了火球……哪怕隔着三十米遠,我們依然能夠聞到烤肉的味道,不過它不光無法引起我們的食慾,反而讓我下半輩子都遠離了這種曾經很美味的食物……」

當白軍的戰車突擊也宣告失敗之後,克拉斯諾夫有些束手無策了,他的部隊已經狂攻了一整天,督戰隊槍斃了足有上百人,甚至連寶貝疙瘩裝甲車都用上了。但這是這座小小的米列羅沃就是不肯屈服,甚至抵抗愈發得激烈了。

現在,克拉斯諾夫必須好好的考慮一下,是繼續進攻,還是鳴金收兵。實話實說,他有點進退兩難,繼續進攻吧,不知道還要投入多少部隊,還要損失多少人馬,當前的損失就足夠他肉疼了。可是不繼續進攻,這個白天的努力就全白費了,而且還有可能遭受捷克人的嘲笑。

望了一眼濃煙滾滾的米列羅沃,克拉斯諾夫好一陣無語,良久才道:「休整一個小時,先鞏固陣地。」

克拉斯諾夫會為這個決定後悔一輩子的,前面說過了,柯熱米亞卡和他的戰友們已經到達了極限,後面的戰鬥可以說他們就是在透支生命。隨着戰鬥的進行,連長謝苗諾夫犧牲了,整個連隊只剩下十幾個人,而且其中八成都是帶傷堅持戰鬥。

他們的陣地或者所據點已經被壓縮在狹小的區間里,再也沒有了挪騰的空間。更嚴峻的是,彈藥也即將消耗殆盡,連刺刀都拼彎了。可以說他們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只要克拉斯諾夫膽子大一點,再堅決一點,米列羅沃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而就是在這個最最關鍵也是最最艱難的時刻,克拉斯諾夫猶豫了,退縮了,給了前來增援的一營充足的時間。當一營於黃昏時分趕到米列羅沃時,預示著這裏的戰鬥將向殘酷化、拉鋸化的方向發展。

讓我們暫時鬆一口氣,也給搏殺在米列羅沃的紅軍和白軍一個喘息的機會。這場突然爆發的戰鬥已經引起了千里之外端坐在斯莫爾尼宮的布爾什維克政治局的注意。

「發生在米列羅沃的戰鬥,是否預示著白匪軍已經明確了戰略企圖,是否預示着他們內部已經達成了一致。這個問題是至關重要的!」導師大人面色嚴峻地問道。

確實,在拿下了盧甘斯克之後,白軍一度並沒有表現出明確的戰略意圖,他們就像蒼蠅一樣四處亂飛,不斷的在幾個方向做出試探。現在政治局就是想知道,這隻蒼蠅是否已經完成了試探工作,是否已經找到了去路。這個問題將決定他們接下來的對策,也將決定整個烏克蘭戰場的走向。

導師大人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這是否是白匪軍新的試探行動呢?」

托洛茨基看了一眼伏龍芝發來的電報,上面是關於米列羅沃戰鬥的具體情況,不得不說,如果上面說的都是真實的,那真有點觸目驚心。

「根據伏龍芝同志的電報,我認為這不像是敵人的試探。」托洛茨基沉着有力的說道,「敵人一次性就投入了一個團的兵力,而且還動用了炮兵和戰車,這種情況在之前是完全沒有的……我認為這說明了敵人對米列羅沃的重視,以及他們的戰鬥決心!」

雖然托洛茨基並沒有說白軍的戰鬥決心到底是什麼,但是在座的都能聽出來,老托的意思是白軍恐怕是準備東逃了。

斯維爾德洛夫皺了皺眉頭,問道:「這種判斷是不是倉促了一點,畢竟米列羅沃的戰鬥規模並不大,如果這是敵人的詭計呢?」

托洛茨基問道:「什麼詭計?」

小斯還真回答不上來,因為按照伏龍芝的作戰計劃,紅軍主力集結之後將沿着米列羅沃直插盧甘斯克,打一場大決戰。如果白軍要分散紅軍的注意力,就應該避開米列羅沃方向做文章,完全可以佯攻北頓涅茨克或者斯拉維揚斯克,將紅軍的注意力轉移到哈爾科夫方向才對。

小斯想了想說道:「白軍也可能準備北上,所以才強攻米列羅沃,從他們在第一天戰鬥中投入的兵力以及戰鬥決心來看,這種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托洛茨基知道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誰讓米列羅沃既可以北上又可以東去,白軍發揮的餘地太大了,所以還真不好妄加猜測。

不過老托也有點創造性的思維,他覺得不管白軍要幹什麼,管它是北進還是東逃,米列羅沃都是跨不過去的坎。既然如此,咱們重兵壓過去守住這個節點,那他們不管是東逃還是北進都要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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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在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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