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0.第690章 激進和保守

690.第690章 激進和保守

李曉峰之所以敢跟托洛茨基叫板,主要就是這廝認為芬蘭的革命完全不具備什麼偉大的意義,而且芬蘭這個國家本身也不是國際政治舞台上的重要角色,沒必要太關注它。

「芬蘭的國際影響力太小了,而且芬蘭工人階級的力量也太弱了,就算他們取得無產階級革命的勝利,也無法在國際上形成連鎖反應……基於這種現實,任何大過高估計芬蘭革命意義的行為,都是在誤導中央,只會讓中央作出錯誤的決策。對於這種行為必須予以制止和批判!」

托洛茨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李曉峰這番發言等於是當面打他的耳光,剛才他可是很激動的為芬蘭革命叫好的。而某仙人的意思直接就在說你丫剛才是放屁,這他怎麼能忍受!

「這簡直就是反革命的言論!」托洛茨基很惱火的叫囂道,「作為我們布爾什維克的國際階級兄弟,芬蘭社會民主黨是首先響應我們開展社會主義的革命的政黨,而且他們也取得讓人矚目的成績……這難道不值得肯定?」

瞪了某仙人一眼,托洛茨基大聲訓斥道:「而安德烈同志你,不光不予以肯定,反而陰陽怪氣的說風涼話,貶低芬蘭的工人階級和革命群眾,你這是想幹什麼?」

李曉峰可不是嚇大的,托洛茨基瞪他,他立刻就瞪回去了,而且還反唇相譏:「我想幹什麼?這難道不是很明顯嗎?就是阻止你在這裏大放闕詞,就是讓你清醒清醒,就是讓你不要在誤導中央了!」

說着,他不等托洛茨基反駁,大聲的批駁道:「什麼時候說真話也要接受批評了?芬蘭工人階級的力量薄弱,芬蘭的國際影響力低,這是假的?是我臆造的?不客氣地說芬蘭不具備什麼國際影響力,就算他們取得了革命的勝利,在國際上也沒有多少影響!現階段,我們需要的是一心一意的搞好我們國內的革命鬥爭,而不應該三心二意的到處管閑事!」

實話實說,李曉峰之所以要跟托洛茨基叫板,就是因為最後這一條。托洛茨基這貨太喜歡管閑事了,他的不斷革命論說白了就是不斷的鼓動新的國家造反,就是想引起連鎖反應。

當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這貨將無產階級革命勝利的希望完全寄托在這上面了。按照他的理論,只有不斷的造反,鼓動更多的國家投身於造反大業,共產主義才能實現。而且還很斷然的下了一個結論——任何一個單獨的國家是無法建設社會主義的!

客觀的說,他的這一套理論有合理的地方,但是問題也不小。按照他的理論,蘇維埃俄國就算剷除了國內的反革命,穩固了政權,也不算取得了成功。俄國或者蘇聯是無法單獨建設社會主義的,只有不斷的向外輸出革命,鬧他一個天翻地覆才算成功。

可是,這現實嗎?三年國內戰爭讓俄國是退化了幾十年,在一窮二白的局面下,大傢伙飯都吃不飽,哪有那個精力輸出革命?已經是勒緊褲帶過日子了,你丫的別窮折騰了好不好!

按照托洛茨基的理論,俄國革命勝利之後的第一要務就是輸出革命,否則從長遠看就是失敗。這不是作死嗎?俄國革命之所以會勝利,原因很複雜,但最主要的有一條,一戰讓帝國主義國家筋疲力盡,就算看布爾什維克不順眼,也暫時沒那個精力和興趣去斬草除根了。但是,這不等於布爾什維克就可以蹬鼻子上臉,按照托洛茨基的理論,不斷的輸出革命,不斷的去撩撥那幾家大流氓,總有一天要觸及他們的底線。

那時候,帝國主義大流氓們會繼續忍耐?會不給布爾什維克一點顏色看看?而且以紅軍當時的能力,能同時挑戰幾家大流氓嗎?華沙城下,大流氓們都沒有直接出手,只是武裝了波蘭狗腿子,就打得圖哈切夫斯基灰頭土臉。萬一大流氓們真的挽袖子親自上陣上,那結果不是更慘?弄不好那三年的內戰就白打了,俄國又會一朝回到解放前!

反正在李曉峰看來托洛茨基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或者說他對不斷革命論信心太足了,自以為已經洞破了天機,只要按照理論去執行就好了。可是他就沒有仔細地想一想,此一時彼一時,就如他自己說的,革命有高潮和低谷,在低谷的時候也不能放棄。

但是在革命低潮的時候不放棄,不等於是要作死不是?當一戰落幕,當帝國主義流氓們暫時性的消除了分歧,必然他們要專註於自己的利益。必然的,他們不會允許布爾什維克和MARX主義運動去觸動他們乳酪,他們會將絕大部分勢力和精力都放在穩定自己內部局勢上,會暫時性的緩解階級矛盾。

在這種情況下,還死抱着老一套,********的輸出革命,這不是找虐嗎?並且,隨着階級矛盾緩解,無產階級的運動必然要從高峰上跌下來了。有口飯吃,能過好日子,誰會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造反?

在這種大環境下,最正確的做法是修鍊內功,先別忙着輸出革命到處拉仇恨了,趕緊的把國家建設搞一搞吧!尼瑪,就俄國那個破落戶的德行,不趕緊解決經濟問題,不等你輸出革命掀起無產階級革命的高潮,你布爾什維克本真的政權都會被飢腸轆轆的工人和農民掀翻。那時候,別說不斷革命了,布爾什維克不被革命就謝天謝地了。

李曉峰不反對輸出革命,不輸出革命就無法創造國際新秩序,而在舊秩序下,無疑的蘇聯的地位是很尷尬的。環顧四周都是敵人,連個小夥伴都沒有,發生了國際糾紛總是雙拳難敵四手。不客氣的說,就是以一國之力挑戰全世界,說句不好聽的,渾身是鐵打得了多少釘子?

但是輸出革命得分場合,明明到了低潮,這時候逆潮流而動,能討什麼好?有時間、有精力隨便浪費,還不如加緊的建設蘇聯,趕緊的壯大自己,為迎接下一次革命的高潮做好準備,難道不好嗎?

更何況下一次革命高潮也不需要等待太久,滿打滿算也就是二十年,等下一次帝國主義再次大火併的時候,整個國際舊秩序將被衝擊得四分五裂,一切都要重新洗牌,那時候才是輸出革命的大好時機!

李曉峰之所以在芬蘭革命問題上跟托洛茨基叫板,就是要防止這貨腦子抽筋,歷史上內戰打完了,在相對安定的環境下搞輸出革命都碰得滿頭是包。如今布爾什維克都沒有完全站穩腳跟,這個時候就到處伸手,那不是作死嗎?

反正李曉峰認為,暫時能管好俄國一畝三分地就不容易了,別折騰,別伸手,先夾起尾巴做人,咱們先打贏內戰好不好!

當然,托洛茨基也沒有說立刻就要輸出革命,也沒有提支援庫西寧。可是,李曉峰認為這個矛頭不對,以托洛茨基的野心,邁出了第一步就會邁出第二步,如果不能一開始就把口子堵上,那以後也別想堵。

並且李曉峰也有借這個機會給托洛茨基裝個剎車裝置的意思,就算革命成功了,也不能由著這貨的性子四處拉仇恨。就算要輸出革命,也必須控制在一個很小的範圍之內。蘇聯沒有能力、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無償的支援那些所謂的階級兄弟。

「你這是消極保守的右傾思想!」托洛茨基卻不喜歡某人批判他的理論,當下就火了,大聲批駁道:「連我們落後的俄國都能完成社會主義革命,工人階級更發達的西歐國家為什麼不能像我們一樣開展革命。當前就是最好的機會……帝國主義國家已經被這場世界大戰拖的筋疲力盡,只要我們將全世界的無產階級發動起來,世界革命的勝利是指日可待的!」

對此李曉峰嗤之以鼻:「我國的革命還沒有完全勝利呢!白軍已經掀起了新的反革命高潮,這意味着我國的革命將進入長期的反覆期。相對而言,我國的反革命勢力也是各帝國主義國家中最弱的,其他帝國主義國家的反革命勢力也更加的強大,這無形中就抵消了這些國家工人階級的力量……只有我們徹底的消滅了反革命,鞏固了政權,才能談支援其他國家階級兄弟的事兒,這個主次一定不能亂。在當前,我們唯一也是最核心的任務就是打垮白軍,在我們都沒有獲勝之前,不要鼓吹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更不能冒進!」

托洛茨基卻不承認他冒進了,口頭上表揚一下芬蘭社會革命黨算什麼冒進?這不是扯淡嗎?他覺得某仙人就是扣帽子,就是將空話大話。當然,對於某人反對輸出革命的立場,老托更是一萬分的不滿意。

不過沒等他批判某人,列寧卻先說話了:「安德烈同志的一些意見和想法確實有問題有偏頗。但是我認為他的一點認知是十分值得肯定的——那就是首先要立足於我國革命的勝利,在我們都沒有完全勝利之前,談什麼世界革命?」

一邊說,列寧一邊看了托洛茨基一眼,這一眼含義相當的深,連托洛茨基這種政治智慧極高的人都要仔細的品讀。

「芬蘭革命的形勢和影響,暫時不宜做過高的估計,」列寧緩緩地說道,「而且隨着德國帝國主義開始干涉芬蘭內政,芬蘭未來的革命形勢將很難說,恐怕是會變得非常的複雜。在這個大前提下,我們必須更加謹慎,在涉及芬蘭的相關問題上,不宜主觀盲目的下結論或者定調子……應該多等一等,多看一看,不要隨便亂髮言,因為這很可能會讓我們陷入被動!」

如果說剛才托洛茨基還有那麼點兒不明白列寧的意思,當列寧講出這番話之後,他就全明白了。從根本上說,列寧也是不支持他的那套理論的,在對於國外革命的立場上,列寧所持有的態度不能用謹慎來形容,而應該說保守。

而對於這種保守,托洛茨基是不滿意的,他覺得列寧看不到長遠,不明白就算俄國的革命勝利了也只是單打獨鬥,如果不能發展出一批小夥伴,俄國的革命最後的結果依然是悲觀的。

托洛茨基很想馬上跟列寧辯論一番,馬上就這個問題好好的討論討論,最好是能下一個明確的結論。但是列寧卻不想談這個問題,對於導師大人來說,這些都太遠了,而且如果連俄國的革命都搞不定,現在就算談這些也只是空中樓閣,也只是空對空。

當然,並不是說列寧就看不了這麼長遠,從根本上說,他也不反對輸出革命的。只不過他更願意一步一步的踏實往前走,而不是像托洛茨基一樣還沒學會走,就想着大踏步的去跑了。

其實,從根本上說,列寧和托洛茨基之間的分歧,不在於做還是不做,而是在於什麼時候做。在時機的把握上,托洛茨基激進,而列寧保守,這就是兩位導師的根本區別。

列寧是不贊成操之過急的,所以在托洛茨基有想法在這個問題上大做文章的時候,他選擇了擱置:「安德烈同志有一點說得很對,對於我們來說,保證俄國革命的勝利在現階段才是最根本的。至於芬蘭的問題,作為一個新興的獨立主權國家,我們應該尊重芬蘭人民的選擇,他們才是芬蘭革命的主體。我也相信芬蘭人民有能力捍衛革命的勝利,畢竟芬蘭的反革命勢力遠遠不如我國強大,他們沒道理比我們做得更差!」

托洛茨基卻不服氣,他還是想談輸出革命的偉大意義,哪怕是暫時不能輸出革命,多少定個路線方針也是好的,可是他還沒張嘴,列寧就把他堵會去了:「而且我們也必須重視德國的警告,在這個困難的時期,我們不能再次跟德國發生衝突,否則,這將是災難性的!」

之前李曉峰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他說和導師大人說,意義完全不一樣。至少他說的時候,托洛茨基可以當他放屁,但是列寧說的時候,老托必須重視。

哪怕是托洛茨基覺得德國根本就是虛張聲勢,據他的了解德國人近期將要在西線發動大規模的攻勢,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想像他們會重新兩線開戰。

不過,這也只是托洛茨基自己的想法,他無法代表德國政府,誰知道德國人會不會腦子抽風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出現了這種糟糕的局面,那就麻煩大了。

那麼列寧只是用這個由頭嚇唬托洛茨基,堵他的嘴嗎?應該說不是,托洛茨基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列寧自己也判斷德國人不會重新跟他們開戰,但是這不等於德國人就沒辦法找茬。

在波羅的海三國、在芬蘭、在白俄羅斯和烏克蘭,德國人的勢力都隱隱存在,想要給蘇維埃政權找麻煩,德國人完全不需要親自出面,扶植代理人,或者直接支援白軍就可以了。

列寧最擔心的也就是這一點,沒有外國勢力的干涉和支援,不客氣地說,俄國的那些反革命勢力和所謂的白軍都是笑話。只要給托洛茨基和伏龍芝一定的時間,在1918年內解決白軍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如果能夠在1918年結束內戰,或者說能夠在同盟國集團崩潰之前結束內戰,對於鞏固蘇維埃政權是十分有利的。

而一旦德國人插手內戰,暗中支援蘇維埃政權的反對者,那麼麻煩就相當大了,很有可能這場內戰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結束,而一旦拖到帝國主義流氓們分出了勝負,那麼下一步,蘇維埃政權所面臨的局勢將更加危急。

基於這種擔憂,列寧一點兒都不想刺激德國人,哪怕德國人的照會很不客氣、很有侮辱性,而且一旦他們干涉芬蘭革命成功,可能意味着這些豺狼虎豹將直指俄國最核心的區域。跟這些潛在的危機相比,列寧更願意先安內,解決內部問題之後,再考慮外部矛盾。

當然,這不意味着導師大人就完全不擔心,他不過是覺得芬蘭的內戰恐怕不會很快的分出勝負,就算德國人直接出兵干涉,想要擺平庫西寧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而這一段時間足夠給他緩衝的了。

更何況,導師大人也一點兒都不看好德國人的前景,就算他們能在芬蘭取得勝利,但是輸掉了這場世界大戰,一樣的是白搭。說不定德國人一崩盤,芬蘭的革命又會重新迎來轉機呢!

基於這些理由,列寧是堅定了一點,那就是暫時接受德國人的警告,不管插手芬蘭內戰。趕緊的解決國內的反革命和白軍,然後再視情況而定的插手國際事務,至於要不要輸出革命,嗯,到時候再說吧!

不過,這不等於列寧就完全不打算管芬蘭的事兒了,散會之後,他特意留下了李曉峰,特別囑咐他:「安德烈,芬蘭的革命問題雖然對大局沒有特別大的影響。但是我必須提醒你,不管芬蘭革命的最終走向是怎麼樣的,你必須在今年之內保證好糧食進口渠道的安全,這一點沒有任何條件可講……我已經跟雅科夫同志和約瑟夫同志達成了一致,可以授權你動用武力保護這條渠道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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