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技高一籌(上)

214 技高一籌(上)

不出意外的話,科爾尼洛夫和鄧尼金之間翻臉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不過這一切對遠在彼得格勒的布爾什維克政治局以及李曉峰來說,並不知情。不光是不知道科爾尼洛夫和鄧尼金之間關係趨於破裂,更不知道,社會革命地方正在暗中聯絡舊軍官勢力,準備發動政變。

不得不說,離開了某仙人穿越而來的情報,布爾什維克的情報機構在當前還是十分簡陋和無力的,也許能夠監控部分關鍵的大城市,比如說彼得格勒、莫斯科。但在遠離俄羅斯核心區域的位置,比如烏克蘭、烏拉爾山和遠東方向,幾乎是一片空白。

實際上的情況遠遠要比布爾什維克所了解的要嚴重得多,不光是俄國內部的舊勢力蠢蠢欲動,遠東方向的日本人也已經開始集結兵力,隨時準備發兵俄國。

在這一片暗流涌動之下,彼得格勒甚至還處於一種樂觀的情況下,政治局和中央委員會關心和討論得更多的,是關於遷都的問題。

進入三月份以後,政治局就有一種打算,將首都重新遷往莫斯科。主要的原因是,彼得格勒這個城市的地理位置有點那啥,隨着芬蘭的獨立,波羅的海三國也緊隨其後,紛紛自立門戶。這使得原本擁有波蘭、烏克蘭、波羅的海三國以及芬蘭作為縱深的彼得格勒,突然的就有點暴露在國境線上的意思。

從彼得格勒向北,走不了三十公里就到了芬蘭,向西,也就是兩百多公里的路程就去了愛沙尼亞,說句不好聽的,如今的彼得格勒有那麼點天子守國門的意思。

這樣的環境自然是無法讓布爾什維克政治局安心的,哪怕是達成了布列斯特合約,但誰敢保證德國人就不會反覆無常?如今,波羅的海三國、白俄羅斯、烏克蘭到處都能看到德國人搞事的影子,一個弄不好,敵人的大軍就可能兵臨城下。

怎麼看彼得格勒都不能讓人放心,似乎還是處於內陸的莫斯科更安全,更讓人放心,至少戰略縱深更大,敵人打過來需要時間,而且後方也方便跑路。更何況,莫斯科本來就是俄羅斯的首都,遷回去也不存在什麼政治上的問題。

也許有同志要說,布爾什維克也太沒有志氣了,還沒開打就先怯場了,灰溜溜的就逃離了原本的革命聖地,這似乎面子上不好看啊!

不過反過來想一想,面子這玩意能當飯吃嗎?是面子重要還是裏子重要?二月份當德國人發動狂風暴雨一般攻勢的時候,有那麼一段時間彼得格勒確實是岌岌可危了。連導師大人都不得不號召彼得格勒的工人趕緊的拿起武器準備保衛首都。

這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可是不妙,反正如果讓導師大人自己選擇,那還是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來指導全國的革命鬥爭比較好。至少不用擔心一不留神敵人就打到彼得格勒城下,然後又得慌忙的消耗政治資源去保衛首都。

這可不是無稽之談,在俄國內戰爆發沒多久,波羅的海三國的白軍勢力在外國干涉勢力的扶植下,集結起了一支軍隊,向彼得格勒方向迅速突進,一度讓布爾什維克非常狼狽。試想一下,如果布爾什維克的中央機關繼續留在彼得格勒,恐怕就有樂子看了。

並且,遷都莫斯科不光是安全,也是具有相當的政治意義的,莫斯科處於內陸,周邊是俄羅斯經濟和工業最發達的地區,控制住了這一片,就等於控制住了俄羅斯的咽喉。

從後來俄國內戰的進程也能看到,這一片地區實在太重要了,哪怕白軍一段時間內氣焰喧天,但是他們所佔領的地區工業並不發達,不能源源不斷的給他們的軍隊輸血。而紅軍哪怕是經過了大量的消耗,而後方的工業基地能源源不斷的武裝起新的軍隊。

兩相比較之下,一邊是越打越弱,另一邊則是越戰越強,誰勝誰負自然是一目了然了。

應該說遷都莫斯科對布爾什維克來說是對的,當然,這也意味着俄羅斯三百年來的對外擴張走到了盡頭,意味着俄國開始從擴張走向收縮。這一歷史進程雖然在今後的一百年裏有所反覆,甚至一度蘇聯帝國的氣焰不可一世,但後來證明了是歷史的大勢所趨,無可阻擋。

不過現在說這些比較遙遠,隨着遷都莫斯科被政治局提到議事日程,相當多的問題都必須得到解決。中央機關的搬遷、人員的調動,在這個官冊制度即將形成的時候,混亂是不可避免的。

人心思動啊!隨着彼得格勒和莫斯科的職能對調,對黨內的各種政治勢力來說,意味着必須重新佈局以及開始新一輪的政治交易。在此之前,必然要盤點一下前一階段各大勢力的得失。

不需要算得太細,在前一輪的鬥爭中,列寧派的收穫絕對是最大的,在布列斯特合約問題上列寧大獲全勝就不用說了,光是在莫斯科的提前佈局,都能贏得不少加分。

因為李曉峰的積極努力,列寧派在莫斯科是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不光某人自己把持了莫斯科契卡的要職,穆拉洛夫雖然沒有完全控制住莫斯科州黨委,但是經過強制辦脫產學習班,他在莫斯科黨委的勢力還是很大的。

別忘記了還有伏龍芝以及斯大林的勢力,前者掌控了莫斯科的軍事指揮大權,後者雖然屢受打擊,但是在莫斯科也有不小的影響力。如果上述人等能夠同心協力,托洛茨基在莫斯科就根本混不開,他在莫斯科的勢力幾乎是一片空白。

所以在遷都的決定正式通過之前,托洛茨基必然要做一點工作,否則就這麼赤條條的前往莫斯科,他恐怕會被爆出翔來。

「我個人同意關於遷都莫斯科的決議,在當前形勢下,為了更好的開展革命工作,很有必要前往俄國腹地開展工作,而莫斯科各方面的情況非常好,有利於我們開展工作,不過……」

說到這,托洛茨基忽然一頓,他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列寧,小心翼翼地說道:「不過遷都是一件很複雜的工作,在遷都之前,我們必須對相關的情況做統籌的考慮,將各種問題考量清楚,制定一個全面的計劃和方案,才好實施!」

雖然托洛茨基嘴上說得很漂亮,但是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他真是的意圖是什麼。這廝估計是要討價還價一番,盡量的改善一下遷都莫斯科之後的生存環境了。

不過一時間卻沒有人敢搭腔,包括斯大林和斯維爾德洛夫在內,列寧派的大佬們都在注意導師大人,他老人家不首先發表意見,誰敢說話?

列寧卻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是萬眾矚目,此刻的他甚至有那麼點心不在焉,彷彿根本就不在乎遷都莫斯科這件事。

直到整個會議室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導師大人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漫不經心的說道:「大家都說一說自己的意見,暢所欲言……」

丟下這句話,他老人家似乎又魂游天外了,這讓在座的列寧派大佬們心中暗自着急,都有一點埋怨導師大人的意思:「您老人家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就不在狀態了。您難道沒有看出,托洛茨基這貨都有點磨刀霍霍的意思了嗎?」

還別說,托洛茨基真是磨刀霍霍,尤其是在他察覺到列寧的心不在焉之後,立刻斷然的揮出了第一刀:「要向安全順利的遷都莫斯科,首先就必須要做好安全保衛工作……在當前,整個俄國境內都有大量的****份子在活動,可以想像,當他們得知我們的遷都計劃之後,絕對會有所動作的……」

說到這裏,托洛茨基又停下了,他又一次瞧了瞧列寧,下面的他可就要直入正題了,如果這時候列寧突然「清醒」過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不過當列寧還是那麼麻木不仁的時候,托洛茨基既有些放心,又有些意外,列寧今天的狀態確實很奇怪啊,這是怎麼了?

不過奇怪歸奇怪,該說的話已經是箭在弦上,托洛茨基自然不會咽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氣,朗聲說道:「鑒於這種複雜的情況,莫斯科契卡的任務和責任就非常的艱巨了,他們將要受到嚴酷的考驗……我個人雖然對莫斯科契卡的同志們充滿了信心,相信他們是一隻能打硬仗的隊伍,但是一些客觀上的問題恐怕會拖後腿啊!」

說到這裏,托洛茨基簡直就是迫不及待了,一口氣將後面的話全部倒了出來,生怕被人打斷似得:「安德烈同志一直在主持莫斯科契卡的工作,他的工作能力受到了中央的一致讚揚,但是前一段因為外國刺客的襲擊,為了保護列寧同志,他身受重傷。如今正在彼得格勒修養,而遷都工作又迫在眉睫。我們是不是暫時另選一位同志去接替他的工作呢!」

托洛茨基這番話聽上去似乎底氣不足,而實際上也正是如此。在這個問題上,老托確實是底氣不足。首先,某人的工作能力確實無可置疑,其次某人前一段的功勞實在太大。哪怕是現實是嚴峻的,他也不敢說給某人撤了吧,換一個其他的人來干這份工作。

所以,剛才的話中,托洛茨基一而再的強調某人的工作出色,說了不少好話,到最後圖窮匕見的時候,也只敢說派另外一個同志暫時去接替某仙人的工作。

可見,老托在這個問題上是有着相當的顧忌的,他很懷疑自己這個建議一提出來,就會遭到列寧的迎頭痛擊,畢竟某人是列寧的心腹,才剛剛救了他的命。在這種情況下,列寧實在是有太多的理由表示憤怒和不可接受,而且他的憤怒還能獲得在座中央委員們的一致諒解。

所以,在說出這番話之後,托洛茨基已經做好了迎接列寧狂風暴雨一般反擊的準備,他早就制定了好了相關的策略,他也有信心利用這個突破口取得一個滿意的借口。

不光是托洛茨基做好了迎接列寧發飆的準備,在座的其他人,包括列寧派的斯維爾德洛夫和斯大林,以及不是列寧派的捷爾任斯基,都做好了相同的準備。

不過是雙方所準備的內容有點詫異,斯維爾德洛夫和斯大林準備的,是準備附和導師大人的意見,一擁而上痛打落水狗,準備輪流爆托洛茨基的菊花;而捷爾任斯基相對厚道,從維護黨內團結,以及維護黨的利益出發,他準備在關鍵的時候拉托洛茨基一把,免得這貨被打臉打得太慘,以至於破罐子破摔,直接導致衝突的全面爆發。

反正雙方都已經拉響了戰鬥警報,只要列寧一發言,就挽袖子上前開打!不過意外的情況又一次發生了,列寧並沒有如想像中一樣火山爆發,相反,他對托洛茨基的發言是頻頻點頭,似乎是很贊同的樣子。

末了,他老人家還由衷的誇獎了托洛茨基一句:「托洛茨基同志的意見非常重要,也十分中肯……肅清莫斯科的****份子,維護好遷都的秩序,是一件十分重要也十分棘手的工作……哎,如果安德烈同志沒有負傷,如果他還能主持這項工作,我是一點兒都不用操心的……可是,很不幸,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暫時是無法主持這項工作了。那麼另找一個合適的同志去接替他的工作就是必然的選擇。托洛茨基同志的發言真是一陣見血啊!」

斯維爾德洛夫和斯大林的腦子都有點短路,如果不是他們熟悉導師大人的一切,否則真的懷疑跟前坐着的這個導師大人是不是假冒的。你老人家怎麼會向著托洛茨基說話呢?這不應該啊!要知道莫斯科契卡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搶到手的,你怎麼說送人就送出去了?而且還是送給托洛茨基這個最大的對手呢?

連托洛茨基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呆住了。倒是原本準備勸架當和事老的捷爾任斯基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鐵面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是他也不能完全確定。不過他很清楚一點——列寧並不是不在狀態,更不是向著托洛茨基說話,這裏面似乎有說道。

第二意識到這一點的,是托洛茨基,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立刻這位也開始緊張的計算起來,似乎是在計算利益得失。反倒是斯維爾德洛夫和斯大林反應最慢,這哥倆花了很久才想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

實際上在他們哥倆想通之前,列寧已經繼續發話了:「我覺得也不用搞什麼暫時接替了,安德烈同志的身體不適合領導肅反工作,那就暫時退下來,讓其他的同志取代他,我相信我們黨內其他的同志也不會比他差,說不定還能做得更好呢!」

這時候腦子不夠用的就已經不僅僅只是幾個政治局委員了,大部分中央委員都傻了,難道說最近幾天黨內發生了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大事,以至於導師大人對某人產生了意見,否則,能把某人最重要的職務擼掉嗎?

有說法,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說法!

真是這樣嗎?肯定不是的,列寧又不是吃飽了罵廚子、念完經大和尚、過河拆橋的主兒。他之所以這麼大方,確實是有深意的。不信,且聽他往下說:「托洛茨基同志,既然是你首先意識到這一點,想必你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說說吧,你覺得哪位同志接替安德烈同志的工作比較合適!」

托洛茨基在心中暗罵了一聲,他已經完全想明白列寧為什麼會這麼大方了,可是就算明白了,也於事無濟,這個話頭是他首先挑起來的,列寧根本就只是順水推舟而已。想到這,他不禁暗嘆了一聲:「和陽謀比起來,搞陰謀果然是要第一個層次的!」

為什麼這麼說呢?要搞清楚托洛茨基和列寧之間到底進行了一場怎樣的交鋒,那得細細的掰扯。最重要的問題,托洛茨基為什麼會選擇李曉峰作為突破點發難。這個問題是最關鍵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搞清楚了這個問題,後面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理由有很多,比如時機合適,李曉峰確實受傷了,也確實在靜養,他不適合繼續領導莫斯科契卡的工作是顯而易見的。在這個問題上發難,托洛茨基是順理成章,說破老天去,也沒人敢說他說得沒有道理。

就算列寧很欣賞也很喜歡某仙人,他執意要反對的話,事情的理兒並不在他那邊。也就是說,導師大人如果要保住某仙人的崗位,那麼不可避免的就要動用自己的權威以及一部分政治資源。

而托洛茨基最希望的就是這樣的局面,列寧動用的政治資源越多,發揮的權威越強烈,對他後面的行動就越有利。

為什麼?以前談到斯大林為奧爾忠尼啟則搶位子的時候,就說過這個問題。混政壇也是有潛規則的,沒有人能夠面面俱到一毛不拔,哪怕是列寧這樣的大導師也不行。

如果他在李曉峰的工作問題上投入太多的資源,去力排眾議什麼的,那麼在後面的問題上,他就不得不讓步。而對於托洛茨基來說,他就是想藉著李曉峰的工作問題,迫使列寧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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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在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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