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 死亡之海(下)

382 死亡之海(下)

對於阿爾門丁格爾將軍來說,他的部隊的命運現在取決於兩件事:一個是最後的灘頭陣地必須被守住,直到剩下的士兵完全撤走為止。另外就是用於撤退的船舶必須能夠及時準確的到達指定地點。一旦其中任何一點發生差池,等待着他們的將是西伯利亞漫長的修地球生涯。

已經被紅軍打得七零八落的德軍和羅馬尼亞士兵發現他們此刻幾乎站在一條近八公里長的赤果戰線上。是的這條防線幾乎是不設防的,而且完全沒有一點縱深。對於德軍和羅馬尼亞軍隊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背靠大海上船方便。

這裏必須再次提及阿爾門丁格爾將軍,這位典型的普魯士軍人將撤退行動策劃得十分周密,哪怕是在一片慌亂當中也沒有忘記將寶貴的食品、淡水和彈藥盡數運往最後的陣地,這讓被圍困的士兵們避免了更悲慘的遭遇。

阿爾門丁格爾的摯友也是其參謀長利特芬。埃克斯蘭德少將回憶道:「在沙灘上,我們已經按計劃部署了所有能找到的部隊,能撤到這兒的士兵很不容易,而且很多單位的建制已經完全打亂了,官兵們不得不在陣地上重新集結,許多人都加入到了陌生的隊伍里。俄國人很快就攻了過來,並試圖在當天(六月九日)白天就奪取我們手裏的最後陣地。將軍(阿爾門丁格爾)把所有還能拿槍的男人都派上了一線,沒有任何幫助,我們靠着一支臨時拼湊出的隊伍保住了陣地。但紅軍很快就將炮兵調了上來,並充分利用他們在物質方面的優勢,集中火力打擊我們,沙灘上到處都是彈坑,情況真是越來越糟糕了……」

只不過當天的戰鬥中,不管是紅旗獨立濱海集團軍還是第37集團軍都沒有猛衝猛打,似乎他們有意要放德國人一馬?

反正類似的說法在戰後很流行,而紅軍的官方戰史記錄中也有華西列夫斯基要求部隊謹慎行動的字眼。有一種意見是,華西列夫斯基為了能更早的結束康斯坦察的戰鬥好早日轉向攻打布加勒斯特,故意保存實力放過了困獸猶鬥的德國人。

實際上這樣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華西列夫斯基確實很着急去布加勒斯特,但是他卻不敢放水,因為軍。委一開始就明確了紅軍優先殲滅德軍有生力量的作戰原則,任何違反這一原則的指戰員都將遭到最嚴厲的懲罰。華西列夫斯基還有遠大的前途,完全沒必要因小失大。

而當時讓華西列夫斯基和波格丹諾夫放棄猛衝猛打的原因只有一個,軍。委的指示來了,軍。委主席伏龍芝一大早就給他們發來了賀電:「至華西列夫斯基上將和波格丹諾夫中將以及第37集團軍和紅旗獨立濱海集團軍的所有指戰員,獲悉你們在航空兵和炮兵的配合下經過三天的艱苦戰鬥,突破了德軍用三層鋼筋混凝土防禦工事構成的堅固堡壘,並在幾個小時之前解放了黑海之濱的要塞和極其重要的港口城市——康斯坦察,攻克了德國法西斯及其傀儡吹噓的永不陷落的堡壘……蘇聯人民和羅馬尼亞人民將永遠銘記你們的豐功偉績!不過在當前,不能大意更不能急躁,最大程度的保全部隊的戰鬥力,為下一步解放布加勒斯特乃至於解放羅馬尼亞全境積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任務……」

可見是軍。委要求華西列夫斯基保持克制的,原因也非常簡單,在總。、參謀長烏博列維奇發給華西列夫斯基和波格丹諾夫的電報中稱:「海上的打擊比陸上攻堅更簡單損失也更小,將敵人趕入大海,讓我們佔據絕對優勢的紅海軍和紅空軍去解決問題是最恰當的選擇!」

看見沒有,紅軍之所以給德國人留一口氣,其實就是等著德國人下海之後,用代價最小的方式消滅更多的敵人。在那時候,這是明智的決策,畢竟困獸猶鬥的德國人會誓死頑抗,這將給紅軍步兵帶來較大的損失,可以說這是很人性化的指示。

6月10日夜間,在莫斯科為攻佔康斯坦察鳴放21聲禮炮的同時,保加利亞海軍和救援船舶終於抵達了康斯坦察德軍最後的陣地,頗具普魯士軍人氣質的阿爾門丁格爾將軍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斬釘截鐵地對他的參謀長說道:「你們先走,我必須留在這裏,和最後一個孩子一起離開!」

蘇聯人的「鬆懈」讓德軍和羅馬尼亞人看到了求生的希望,但是這些可憐蟲並不知道這份希望後面隱藏着的是赤果果的殺意,海上的撤退之路絕對不是一帆風順,死亡將時刻伴隨他們左右。

為了將阿爾門丁格爾和其餘四萬多士兵從康斯坦察運出來,這個晚上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人在希特拉的強烈要求下幾乎是豁出去了,不光是軍用船隻,一切能夠在黑海沿岸航行的商船和民船都被投入這場救援行動中去了。

鑒於事態嚴重,海軍元帥鄧尼茨親自過問了該事並嚴令不論風險有多大,救援行動都必須馬上開始。晚上六點,幾乎是太陽剛剛落山,190多艘德國和羅馬尼亞、保加利亞船隻就在護衛艦的護航下駛往康斯坦察。

只不過德國人、羅馬尼亞人和保加利亞人的行動一直都在紅軍的掌控當中,當然德國人也為了避免之前的悲劇採取了一定的對策,比如體態龐大的大型船隻並不裝滿人員,而是用於誘敵,真正充當主力的是中小型運輸艦艇。

比如排水量3152噸的「大羅馬尼亞」號豪華客輪就只裝載了少量的士兵,這條後來被擊沉的客輪上唯一的倖存者尤里安中校晚年回憶道:「伴隨着黑死神到來時的那一陣陣轟鳴,俄國人的空襲降臨了,船體的震動告訴我,大羅馬尼亞號正在加速以避開對方的打擊。儘管船長盡了一切努力操縱,而船上的炮兵也不斷地用高射炮還擊,但不幸還是很快降臨到了我們頭上,航空炸彈的爆炸讓整個船身劇烈的抖動起來,沒有人能夠保持站立,而船艙上的所有玻璃更是被無情地震裂成了碎片。隨之而來的還有受傷士兵的呻吟聲,那些可憐的人兒被安置在了船頭的甲板上(幾乎所有傷員都在那裏)……」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汽笛轟鳴,好在有防空炮火的及時掩護,形成的彈幕成功地讓那幫在我們頭頂上盤旋著的俄國飛機偏離了攻擊航線。炸彈呼嘯着落在水裏,激起了幾十米高的水柱。可好運不會總伴隨大羅馬尼亞號,當一艘滿載着傷員的摩托艇開到面前的時候,大羅馬尼亞號不得不放慢腳步,悲劇就在那一刻發生了!」

「左上方飛來了一竄俄國飛機,一連串噩夢般的爆炸讓整個船體發生了劇烈的顫動,我估計這回至少挨了兩枚,不,少說也是三枚航空炸彈。甲板上燃燒着的熊熊烈焰讓人幾乎無法直視,最恐怖的一幕發生在了輪機艙,穿透甲板的一枚航空炸彈將整個艙室炸得粉碎,濺射出的燃油使得船上的火勢愈演愈烈,刺鼻的煙味和灼熱的空氣令人難以呼吸,滿是鮮血和屍體的后甲板擠滿了準備跳水求生的人,耳邊更是充斥着傷員絕望的尖叫聲,不時還混雜着從船艙里冒出來的水蒸氣的嘶嘶聲和防空火炮的咔噠咔噠聲,我必須向那些炮兵致敬,他們真正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如果沒有他們的英勇抵抗,我恐怕也會死在大羅馬尼亞號上。」

「在後甲板上經過一番艱苦的掙扎之後,我終於抓住機會一頭跳進了海里,為了活命我們必須趕緊遊離即將沉沒的大羅馬尼亞號,我拚命的揮舞雙手擊打水面,冰冷的海水讓我渾身顫抖,死神離我只有一步之遙,而我身邊只剩下成群的浮屍……」

可憐的大羅馬尼亞號上的熊熊烈焰整整燃燒了一天。一直到六月12日凌晨這艘豪華游輪才最終宣告壽終正寢,永遠的安眠在了大海深處。但這並不是當時唯一的悲劇,在當天晚上10點,有着五十歲高齡的羅馬尼亞蒸汽船達努比斯號遭到了紅海軍驅逐艦的炮火打擊,然後被一條533毫米魚雷攔腰截成兩段。同樣不幸的還有戈斯里奇號,挨了50發76毫米炮彈和20發130毫米炮彈之後,船體被打成篩子的它緩緩地沉沒在了康斯坦察海岸。

大船不走運,小船的運氣也未必能好到哪去,雖然夜間讓紅空軍大部分攻擊機和轟炸機無法投入攻擊,但是紅海軍黑海艦隊幾乎是全員出動,驅逐艦、護衛艦乃至魚雷艇牢牢地控制住了海面,羅馬尼亞海軍根本就不是對手。

在這場盛大的海上圍獵中,羅馬尼亞海軍和商船、民船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80%以上的船舶不是紅海軍擊沉了就是被俘虜了,根據戰後統計,順利登船的羅馬尼亞和德國軍人中僅僅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幸運兒能逃脫葬身魚腹的結局。

實事求是的說,活躍在羅馬尼亞海岸的紅空軍和紅海軍的海上攔截行動是卓有成效的,雖然這種近似於屠殺的行動並不讓人愉快,但是所有的飛行員和水兵們都不反對這麼做,對待敵人他們絕不會心茲手軟,誰讓戰爭本身就是血腥和殘酷的呢?

海上的撤退行動如火如荼,但別忘了在康斯坦察的沙灘上還有上萬殿後阻擊的羅、德軍隊,阿爾門丁格爾將軍的留守對穩定人心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當然,他也知道紅軍不可能留給他太多時間了,也許在天亮之後,他的司令部門口就會出現一群手持波波沙的俄羅斯大兵。

最後一波撤退的時間被定在六月十一日23點,負責殿後的部隊必須再繼續堅持一個小時。從海軍傳來的消息稱一個大隊的運輸船將在午夜時分抵達,而現有的小型運輸船隻至少要全部滿載來回兩次才能把這一萬多人送上海面上的大船,而這需要相當的時間。

很顯然,這意味着最後的殿後部隊很可能走不了了,如果可能阿爾門丁格爾當然希望能將這些英勇的小夥子一起帶走,只不過華西列夫斯基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就在最後的撤退行動開始前的一個小時,也就是當晚十點整,德軍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突然下令讓阿爾門丁格爾必須馬上前往保加利亞瓦爾納港向其上級報告。

根據阿爾門丁格爾的回憶,他本人是極不願意在最後關頭背負一個貪生怕死的罵名,但軍令難違……無論究竟處於何種目的,至少之前的表現已經讓阿爾門丁格爾證明了自己,沒有他的鎮定自若、堅如磐石般的指揮調度,康斯坦察的德軍和羅馬尼亞軍隊恐怕根本就沒有逃走的可能。

就在康斯坦察的德軍最高指揮官乘坐來自保加利亞的摩托魚雷艇離開康斯坦察半個小時后,最後一波救援船隻抵達了康斯坦察外海,負責全權指揮這次撤退行動的舒爾茨將軍讓運輸船儘可能地離海岸線近些,並且命令往返的小型運輸船隻動作必須利落以節省時間。

與此同時,有越來越多的德軍和羅馬尼亞軍人正源源不斷地往預定的撤退地點集結,在沙灘上滿是熙熙攘攘、走來走去的士兵,大夥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盼望着救星的帶來。

「什麼時候才能撤退?」

「船隻在哪裏?」

「為什麼船還不來?」

這幾乎已經成了焦躁的士兵之間唯一的話題。

雖然救援船離岸邊已經是近在咫尺,但他們卻無法把船開得更近一些——因為紅軍的炮兵已經封鎖了海岸。此外,黑海夜間的霧氣也給救援行動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大霧很快從岸邊延伸到海面,使得船舶在海面上難以辨明方位,只有在極近的距離上才能看到灘頭的那點些許光亮,而岸邊的燈塔早已被紅軍的炮火摧毀。

如何使救援船隻搞清航向,尋找到他們的目標此刻是擺在舒爾茨將軍面前的當務之急。

說來也巧,這場要命的大霧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就在德軍撤退的關鍵時刻降臨了呢?按道理說,五六月份的黑海是天氣和海況最好的時候,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此大的霧氣怎麼看都是不正常的,難道真是天要滅德意志?

不是,戰後紅軍才解密了真相,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完全是人工製造的,紅軍炮兵在晚向灘頭髮射了大量的造霧彈。華西列夫斯基在正確的場合和正確的時間使用了這種新式武器。

這場大霧難倒了負責救援工作的舒爾茨將軍,茫茫的大霧讓他根本無法確定船隊和灘頭的位置,因此有很多船隻,尤其是那些導航設備很差的小船不斷地在大霧和黑暗裏交叉蹣跚航行,使得只有少量的船隻找到了被救援的部隊。

濃濃大霧擊垮了那些聚集在灘頭的德軍和羅軍士兵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當他們意識到一切救援希望都已經成為泡影的時候,他們必須為將來做出選擇了。雖然有不少士兵選擇和留下殿後阻擊的戰友一起面對紅軍的坦克,一起面對死亡。但還是有數以千計的士兵試圖離開這個讓人絕望的地方。

完成出於偶然,德軍第98步兵師指揮官萊因哈特少將在一個遠離指定地點的海灘上找到了幾艘渡船和小艇,緊接着又在近海處發現了兩艘大型運輸船。同這些船隻取得聯繫之後,他馬上通知了自己的部隊以及友鄰的第111步兵師,將能夠找到的所有軸心國士兵都送到了這兩艘船上。

同樣走運的還有第336步兵師,滿身裹着繃帶的哈格曼師長帶着手下三百號人找到了一艘保加利亞驅逐艦,而博赫密少將則帶着十幾個士兵游上一艘登陸艇,而他們也是最後一批從康斯坦察虎口脫險的幸運兒了。

而就在康斯坦察的軸心國士兵們還抱有最後的一分僥倖時,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無情的拋棄了,考慮到紅空軍和紅海軍的威脅太大以及救援行動並不是那麼有效,在羅馬尼亞海軍司令和保加利亞海軍司令的積極策動下,舒爾茨將軍在六月十二日凌晨接到了這樣一份在他看來是有辱軍人人格和尊嚴的命令:「鑒於撤退行動的風險性,現在取消一切救援行動!」

半個小時后另一封更加嚴厲的電報又來了:「形勢已經萬分嚴峻,立刻終止一切救援行動,最遲在兩點半之前,所有船隻必須立刻返航!」

雖然軍令如山,但是舒爾茨並沒有遵守這兩道命令,哪怕是過了兩點半,他依然在積極的營救岸上的戰友,直到天亮。而他最後的努力也將大約1000名軸心國士兵接上了船。

當然,上了船不代表能活着抵達保加利亞,在路上紅海軍和紅空軍依然會盡全力的折磨這些可憐蟲,最後能活着抵達保加利亞的真心只有極少數幸運女神眷顧的人。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這位舒爾茨將軍的結局並不好,由於他違抗命令,帶着被航彈擊傷的驅逐艦返港之後,他就被解除了一切職務,並被送上了軍事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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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在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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