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 死亡之海(上)

381 死亡之海(上)

「6月5日,按計劃發起輔助攻勢的紅旗獨立濱海集團軍近衛步兵第30師的情況很不理想。整整一天,戰線只向前推進了一千五百米!老實說我很擔心轉移敵人視線的計劃是否會因為這裏不見起色的進攻而化為泡影,這裏的戰鬥確實要比我預想中要困難得多!!!」

從華西列夫斯基當晚提交給軍.委的正式報告中,尤其是結尾那三個醒目的感嘆號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對戰事的憂心已經是溢於言表,但情況真像華西列夫斯基說的這麼糟糕嗎?

恐怕也不見然,倒不是華西列夫斯基謊報軍情,或者故意誇大了難度和困難,而是因為就在他無比頭疼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他喜出望外。根據偵察部隊抓獲的德軍「舌頭」供認:「鑒於來自紅旗獨立濱海集團軍巨大的壓力,阿爾門丁格爾將軍已經決定抽調預備隊加強那一側的防線!」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德軍的注意力已經被轉移了,可以說華西列夫斯基和波格丹諾夫的企圖已經基本上達到了。

踏着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蘇聯近衛軍士兵再度拿起手中的武器開始廝殺,波格丹諾夫這一天下達了一道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在德軍防線上達成實質性突破!」

在那個年代,下層指揮員對於這樣的命令還是相當重視的,知道今天的戰鬥將不能有一點兒馬虎,否則人頭難保。而昨天戰鬥中一直扮演看客角色的紅軍裝甲部隊這次也被第一時間投入戰場。

只不過德軍依然繼續著前一天的優異表現,竭盡全力死死頂住了紅軍輪番的步坦協同衝擊,雙方士兵更多時候是在短兵相接,充斥着殘忍與血腥的戰線處處呈現出白熱化的趨勢。

當天下午,在承受了紅軍的反覆衝鋒之後,後繼乏力的德軍第336步兵師的防線終於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眼看防線就要崩潰,關鍵時刻阿爾門丁格爾將軍一口氣將手頭僅有的三個營的預備隊中的兩個投入到了反衝鋒中。

而紅軍後續跟進部隊又掉了鏈子,在夜幕降臨時分德軍總算是將口子給堵住了,但是對於德軍而言要康斯坦察北部的防線即將易手已經是無法避免的了。阿爾門丁格爾很知趣的在當天晚上撤回了還在與紅軍膠着的北部防線的所有部隊,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接下來的巷戰了。

華西列夫斯基和波格丹諾夫的聲東擊西戰術取得了成功,沒能準確判斷出對方真正作戰意圖的阿爾門丁格爾陷入了完全的被動。

第二天早上九點,寂靜了兩天的康斯坦察西線萬炮齊鳴,紅軍真正的總攻開始了!

在主要攻擊地段上紅軍破天荒的密密麻麻的佈置了近兩百門口徑不一的大炮,在長達兩個小時的火力準備之後,部署在二線的上百門火箭炮用一次完美的齊射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除了採用典型的步坦協同進攻之外,伊爾-2也在這一天格外的活躍,全力配合主攻部隊發起進攻。而德軍那邊,只能用不幸來形容,可憐的第50步兵師——這支昨天剛剛從北部防線撤下來的部隊又陷入了更加嚴酷的火力打擊之中。

面對T-34坦克潮水般的攻勢,該師的防線很快就被撕開了一個5公里寬的口子。而在第50步兵師的側後方,第111師的脆弱防線也同樣沒能經受住考驗,紅軍「鐵騎」勢如破竹般地掃蕩了該師的陣地,一個第111師的德軍少尉回憶了當時戰鬥的慘烈情況:

「……整片戰場都迴響着炮彈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機槍的突突突的掃射聲更是一刻都不會停歇。轟隆隆的炮擊聲和砰砰作響的手榴彈聲交織成了死亡交響曲。空氣中充滿了硝煙的刺鼻氣味和濃郁的鐵鏽味(血腥味)……紅軍密如雨點一般的火箭彈狠狠地砸在我的陣地上,在這樣的火力打擊下,我不知道除了蜷縮在戰壕里祈禱之外還能做什麼。很快紅褐色的塵土就像浪潮一樣涌了過來,絕望和疲倦刻在了我們每一個人臉上,耳邊不時能聽到傷兵們杜鵑泣血一般的**……」

第111師的殘餘部隊一直抵抗到了第二天早上,直到天亮后紅軍再次發起衝鋒,掩護紅軍進攻的炮彈、手榴彈和機槍子彈打得戰壕里的德軍根本無法抬頭,等這一切都停歇的時候,紅軍戰士已經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腦瓜,這讓頑強的德國人不得不舉手投降。

艱苦的攻堅總算告一段落,作戰報告顯示紅軍第59坦克師居然在一個晚上就打光了所有的照明彈和大口徑炮彈,不得不向華西列夫斯基緊急求援,而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戰鬥是多麼的激烈和殘酷。

但無論過程有多艱難,德軍第50師和第111師的崩潰已經將康斯坦察柔軟的腹部暴露在了紅軍鋥亮的刺刀面前。心急火燎的阿爾門丁格爾在當天下午只能命令第50師和第111師立刻進行反擊奪回陣地,但是這顯然是痴人說夢。

在兩天的戰鬥中,這兩個師損失了超過五千名士兵,所謂的反擊更多的只是在象徵性的放了兩炮之後便草草收場,阿爾門丁格爾也意識到了如何阻止西線守軍全面潰敗才是最棘手的問題,他不得不將手頭最後的預備隊派給了第50師和第111師,希望能夠穩住防線。

與此同時,在北面,紅旗獨立濱海集團軍稍作休整之後,也再次投入了進攻,不堪重壓的德軍第336步兵師被迫進一步向城內收縮,一部已經退到了港口碼頭區。

波格丹諾夫在他的回憶錄中自豪地宣稱:「6月8日的黃昏來臨之前,我紅旗獨立濱海集團軍已經將整個康斯坦察市區置於炮火控制之下,德國人的末日就要來臨了!」

波格丹諾夫的宣言並沒有問題,到了這個時候,康斯坦察的陷落已經是不可不免了,哪怕阿爾門丁格爾不斷地給自己的士兵打氣鼓勁,但連他自己都承認:「繼續堅守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是的,德國人已經認為守不住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被紅軍徹底分割包圍之前儘可能多的從康斯坦察將寶貴的有生力量運出去。在阿爾門丁格爾的不斷請求以及古德里安的強烈建議下,終於在六月九日凌晨,在遙遠的狼穴,希特拉終於點頭同意放棄康斯坦察並將那裏的所有部隊全部用船運往保加利亞的瓦爾納港。

哪怕這道命令實在是來的太遲了一些,但是包括阿爾門丁格爾在內的所有德國軍官和士兵都興奮不已,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們就非常高興了也別無所求了。

在六月九日的最初幾個小時里,手裏捏著撤退旨意的阿爾門丁格爾迅速地草擬了一份撤退計劃,他知道想要在紅軍的炮火籠罩下從容的登船離開根本是不可能的,他還需要海軍和空軍的配合,而希特拉也終於給阿爾門丁格爾亮了綠燈,要求海軍和空軍全力掩護其撤退。

而在戰線的另一端,華西列夫斯基認為在六月九日徹底的解決康斯坦察不會是什麼大問題,按照他和波格丹諾夫的計劃,紅旗獨立濱海集團軍必須在當天肅清康斯坦察北部的全部德軍,並完全控制住碼頭。而第37集團軍將一刀橫切入康斯坦察,將德軍的主力徹底分割包圍。

早上八點,一陣急促的炮火準備之後,第37集團軍和紅旗獨立濱海集團軍從北、西、西南三個方向對康斯坦察市區核心地帶實施了最後的總攻。突入市區的紅軍士兵很快就發現,戰鬥遠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殘酷,很多看似堅固的陣地一個衝鋒就被拿了下來,甚至不少德軍和羅馬尼亞軍隊精心構築的混凝土工事也是空空如也,原因很簡單——德國人已經跑了!

當前天深夜,羅馬尼亞和德國動員了一切能夠動員的船隻一股腦的投入到了康斯坦察,而不得不說,紅軍在這個夜晚又犯了粗心大意的毛病,完全沒有料到德國人會忽然撤退,僅有少數護衛艦在羅馬尼亞海岸線活動,而黑海艦隊主力還在塞瓦斯托波爾休息。

當然,雖然紅軍的粗心大意給了德國人可乘之機,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就能輕鬆的跑路了,畢竟羅馬尼亞海軍和可以利用的民船有限,晚上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不足以撤走十來萬人。而紅軍一旦反應過來,留給德國人和羅馬尼亞人的將是苦澀的悲劇。

早上六點,從敖德薩和塞瓦斯托波爾起飛的紅海軍航空兵首先發現了逃難中的敵人,並第一時間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微微放亮的天空中出現一隊隊呈品字形的伊爾-2或者蘇-2攻擊機群。對於那些急切逃跑的德國和羅馬尼亞士兵來說,當紅軍攻擊機的炮彈、炸彈和魚雷打下來的時候,一點兒安全都沒有了。

比如說載客量很大的羅馬尼亞運輸船托蒂拉號,當時船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近四千人,面對紅軍的空中打擊時,這艘笨重蹣跚的船隻只能用少量的高射機槍自衛。只不過這樣的自衛行為怎麼看都像是垂死掙扎。

很快托蒂拉就被命中了三枚炸彈,猛烈的火勢燃遍了船體,燒得通紅的甲板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德軍和羅馬尼亞軍隊士兵互相踐踏着爭相跳海,這是他們唯一能想出的逃生辦法。

海水很快就灌滿了托蒂拉號的機艙,而上層建築又全部被火焰所吞噬,僅僅數分鐘之後,雷鳴般的爆炸聲宣告了托蒂拉號的覆滅。一息尚存的士兵冒着水面上那一層熊熊燃燒着的火焰(船體泄露的重油)跳進火海之中,求生的本能讓海面上的所有人都試圖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漂浮物。

當然,這並沒有什麼卵用,因為此時黑海的溫度還是相當的低,冰冷的海水很快就會將這些落難的可憐蟲凍死。

托蒂拉號在中彈后僅僅10分鐘便沉入了海底,而緊急趕過來幫忙救人的船舶總共也只救起了幾百人而已,超過三千名羅馬尼亞和德國士兵被無情的海水吞噬了。

請注意,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嘗到了甜頭的紅空軍愈發的活躍了起來,一波波的紅軍戰機接二連三飛臨德軍撤退海域上空,威力巨大的航空炸彈不斷地被投擲出去,海面上不斷地竄起幾十米高的巨大水柱。

那時紅空軍攻擊的另一個主要目標就是特賈號。當時該船裝載了大約五千名士兵,正在兩艘羅馬尼亞魚雷艇的掩護下全速向西南方向逃跑。在托蒂拉號被擊沉不久,一枚航空炸彈和一枚魚雷就親密地接觸了特賈號。經過幾個小時的掙扎后,特賈號沉沒在了康斯坦察西南二十公里的海域,這一次又有大約四千人喪命。

也就是說,僅僅是托蒂拉號和特賈號的損失就高達八千人,這幾乎相當於一個不滿編的步兵師了。說實話,在之前的陸上戰鬥中,德軍和羅馬尼亞的損失都沒有這麼高。

像數以千計的其他逃亡士兵一樣,斯福紮上士是德軍第111步兵師的一員,他在一艘嬌小的羅馬尼亞交通艇上體驗了來自空中的恐懼:「……甲板上熙熙攘攘擠滿了人,一旦有飛機在我們周圍出現並盤旋,高射機槍就會瘋狂的傾瀉彈藥,你能看到槍管已經被打紅了,不斷地有羅馬尼亞水兵用木桶舀起海水幫助其降溫,我們只能期望這挺老古董機槍不要卡殼,因為我們的小命全都指望它了……」

「不斷有俄國飛行員俯衝用機關槍掃射我們,我只能盡量蜷縮身子躲在艙壁之間的夾縫裏,一陣猛烈的炮火過後,場面是慘不忍睹——剛剛還在我身旁的一名羅馬尼亞海軍少尉的一隻胳膊和一條腿被機關炮打斷了,這個年輕人在血泊中痛苦的掙扎著。我根本找不出辭彙來形容當時那種恐懼和慶幸相交織的的心情。剛剛還是人聲鼎沸的甲板此時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受傷和陣亡的士兵,而耳邊除了那嗡嗡作響的發動機雜訊之外,便是傷者的聲聲慘叫和哭泣。」

「就在我已經驚呆了的時候,一艘被飛機機關炮打廢了的摩托艇從我眼前漂了過去,其經過的海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紅褐色的痕迹,更讓人噁心的還有那一具具浮腫的屍體和時不時從水中冒出來的鯊魚尾鰭。我的思緒很快便被一個水手撕心裂肺般的叫喊聲打斷了:『漏水了!水湧進來了!堵不住!我們正在下沉,該死的,把所有的行李都扔進海里,包括你們的背包和步槍!』。」

「就這樣我們扔掉了一切能扔掉的東西空着手抵達了瓦爾納,當我的雙腳再次踏上堅實的地面時,我情不自禁的跪下來親吻了腳下的土地,那一刻我在心裏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出海了!」

一個白天之後,大約有四萬羅馬尼亞和德國軍人死在了黑海當中,好在入夜之後紅空軍只能休息了,否則羅馬尼亞人和德國人的血將染紅黑海。只不過阿爾門丁格爾並不能輕鬆多少,因為繼空軍之後,紅海軍也出動了,面對強大的紅海軍,弱小的羅馬尼亞海軍似乎只有被動等死的份。

不過德國人和羅馬尼亞人的運氣不錯,這個夜晚能見度很低,乘着夜色的掩護,滿載着逃亡士兵的羅馬尼亞小船將大約三萬名士兵運到了瓦爾納。不過阿爾門丁格爾肩上的擔子一點兒也不輕,此時在康斯坦察還有大約四萬多羅德聯軍被圍困,而且還有這位指揮官所不知道的倒霉事,就在這個深夜的後半夜,黑海突然颳起了颶風大浪,這阻止了救援行動繼續開展!

這個消息對於康斯坦察的軸心國軍隊的打擊是巨大的,因為哪怕按照最樂觀的估算,這股風暴也要10個小時才能過境,而那時候天又亮了!在白天從海上撤退,說實話,這跟找死沒有什麼不同。

夾雜着濛濛細雨,天亮了,康斯坦察的海岸線、海灣以及前沿陣地都開始遭到紅軍炮火的連續轟擊,好消息是沒有多少攻擊機和轟炸機去騷擾可憐的德國人,因為紅軍的戰機全都去海上打獵去了。

在康斯坦察最後的一道防線內,到處都擠滿了痛苦**著的傷員,除了極少數的修女和紅十字會自願者外,已經沒有人再去關心他們的死活了。秩序開始變得越來越混亂,所有還能走動的人腦子裏只有一種想法——趕緊找一條船跳上去,然後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而此時,阿爾門丁格爾也是焦頭爛額,隨着紅軍加強了炮火封鎖,從瓦爾納開過來的大船根本不可能在康斯坦察碼頭停靠,他必須盡一切辦法收集汽艇和舢板用於轉運,而且他還必須盡一切可能安撫和穩住士兵們的情緒。因為白天是不可能撤退的,一切都要等到天黑,而這還有漫長的十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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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在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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