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沖向城市

庫利科夫的臉是蠟黃色的，人也削瘦得不像話。這與一年前他剛剛抵達延安時的微胖身材相比，簡直是瘦了一大圈。沒有辦法，華夏的生活條件還是太艱苦了，哪怕是他這樣的高級軍事顧問，也不可能獲得在蘇聯時的生活待遇。

當然，最關鍵的是，庫利科夫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人，他認為作為一個指揮官就必須做好帶頭示範作用，不搞特殊化，戰士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而華夏的條件確實太差了。而且水土和蘇聯完全不一樣，嚴重的水土不服導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是和身體上的問題相比，真正讓庫利科夫吃不好睡不香的還是軍事問題。將游擊隊變成正規軍比他想像中要難多了。哪怕是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他也打過游擊，自認為對此還是有經驗的。

但是華夏的游擊戰和蘇聯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游擊戰完全是兩回事。華夏基本沒有重工業。實際上華北和西北地區也沒有輕工業，根據地連糧食自給自足都顯得困難。大部分的槍支彈藥都要靠繳獲或者蘇聯支援。一場戰鬥下來如果不能繳獲足夠的敵人物資，對八路軍和新四軍來說就是入不敷出，這樣的仗是不能打的。

在華夏的抗戰中，武器彈藥有時候比生命還要重要。幾乎所有的戰士入伍之後，被上的第一課就是如何節約彈藥。但是，庫利科夫雖然能夠理解這種節約，但是認為要想正規化，要想打大仗，就首先得放棄這種「小家子氣」心裏。

他不止一次地告訴朱總司令和彭大將軍：「蘇聯將不遺餘力的支援華夏人民的抗日事業，將盡一切可能提供物質支援。所以儘快將游擊隊正規化，儘快打大仗勢在必行。節約固然重要，但是不能為了節約而節約！要告訴戰士們必須敢於開槍、開炮，不要有顧慮。」

為了儘快幫助八路軍和新四軍完成正規化，庫利科夫幾乎是在各個根據地不斷地的走動，他不止一次地遭遇了鬼子和偽軍，差一點就丟掉了老命。

不過他認為這是值得的：「沒有什麼比幫助東方的階級兄弟完成民族獨立和解放事業更加讓我感到有成就感了。」

在庫利科夫的不懈努力下，在1942年，相當一部分土八路改變了面貌，不光是武器裝備上鳥槍換炮，在戰術上也開始和世界先進水平靠攏。雖然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但是只要繼續努力下去，肯定會取得成功。

在德軍即將發動一次大規模進攻作戰的同時，庫利科夫也正在幫助太行山麓的八路軍走出山溝，拓展地盤。

你沒有看錯，就是拓展地盤。初步壯大起來的八路軍已經不滿足窩在山溝，準備向中小城市進發了。其中首先發動進攻的就是活動在晉東北的120師。

按照中央的計劃，該師將從大青山向集寧和卓資、呼和浩特發動進攻，一舉收復這三座城市。一旦成功這意味着將徹底地光復綏遠省，也意味着陝甘寧邊區的北部通道將完全打開。

那時候，蘇聯經外蒙古輸往陝甘寧的物資將順着集包線鐵路源源不斷地輸往華北，意味着在這一帶活動的八路軍將不再受制於物資的限制只能進行游擊戰。完全可以開展更大規模的抗日鬥爭。

當然，想要實現這一點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日寇的主力雖然已經南下了，但是華北地區依然是其關注的重點。尤其是隨着蘇聯初步打通了同陝甘寧的聯繫，日寇時時刻刻想着怎麼重新切斷這一命脈。所以在集包線鐵路上，日寇集中了比較強大的正規軍以及相當數量的偽軍，總兵力不下五萬人。

對於如此強大的敵人，哪怕是賀帥也覺得棘手，尤其是當他獲知此次作戰蘇聯方面不會直接介入，僅僅有兩個外蒙古騎兵師提供支援之後，這種憂慮就更加重了。

雖然經過了大半年的重新武裝和訓練，相當一部分土八路有了質的改變，但是部隊的戰鬥力能不能承擔正面戰鬥，這沒有人能打包票。再考慮到敵人很強大，而且又是盤踞在鐵路線上，這種作戰難度就更大了。

因為一旦不能快速分割和殲滅敵人，敵人的增援部隊將通過鐵路快速抵達戰場，那時究竟誰勝誰負就真不好說了。

在擬定作戰計劃的時候，賀帥呈交給中央的計劃中是如此描述的：「在戰役初期，破襲戰依然是重點。癱瘓鐵路交通，將敵人孤立在鐵路沿線的堡壘之中對戰役的成敗具有關鍵性的作用……癱瘓和遲滯敵人之後，留下部分精幹力量充當阻擊力量，然後集中優勢兵力和火力一舉攻佔集寧……」

這個計劃可行嗎？應該說還是比較符合八路軍實際情況的，從兩次百團大戰開始，八路軍已經比較熟練的掌握了破襲戰的技巧，可以比較熟練的暫時癱瘓日寇的交通。將敵寇利用交通線路快速增援的優勢打掉之後，後面的阻擊作戰和圍殲作戰也就相對容易了。

但是庫利科夫卻不太喜歡這一套戰術，他提出了另一套建議：「不要進行破襲作戰，僅留下精幹力量進行阻擊，優勢兵力直接投入對集寧的攻擊。」

外國顧問和本土元帥的意見有了較大的分歧，這下就難辦了，究竟該聽誰的呢？土共中央決定先聽聽雙方的理由。

賀帥的理由很簡單，他認為不進行破襲戰就無法癱瘓日寇的交通線，就無法阻止敵人快速增援，那時候阻擊部隊將承受很大的壓力。一旦阻擊不力，將給進攻集寧的主力帶來很大的麻煩和困難。

這話確實有道理，但是庫利科夫那邊也不是無理取鬧。他的理由是：從1940年開始，八路軍已經進行了兩次百團大戰，每一次都是圍繞交通線路做文章，這樣的戰法日寇已經比較熟悉了，恐怕早就做好了有針對性的佈置。一旦再次進行破襲戰，日寇就會很快警覺，並立刻進行增援。到時候破襲戰還沒有結束，部隊就會遭到敵人增援部隊的襲擊，這時候阻擊作戰反而不好打。

庫利科夫認為，這等於是打草驚蛇，還不如直接乾脆利落的動手，一上來就打集寧的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用最快的速度將其殲滅。這樣哪怕是敵人的增援部隊通過鐵路來了，阻擊部隊也不需要頂太久。一旦進攻集寧的主力完成任務，還可以反過頭來狠狠地教訓一下敵人的增援部隊。

應該說，賀帥和庫利科夫的話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同時也都是有問題的。進行大規模破襲作戰，確實容易打草驚蛇，但是不進行破襲作戰，敵人援兵來得快，阻擊部隊壓力大，而且誰也無法保證進攻集寧的主力就會一帆風順，一旦兩頭都不順利，那後果將十分慘重。

所以土共中央軍委的答覆是：「大規模破襲作戰不可取，但延緩和遲滯敵人增援部隊的行進速度也具有現實意義。是否在集寧至大同段和集寧至包頭段進行小規模破襲作戰，不投入主力，僅以小股部隊或者地方部隊承擔這一任務是否可行？」

庫利科夫和賀帥進行一番討論之後，同意了軍委的建議，在9月20日深夜，部分工兵部隊配合地方武工隊進行了一次乾脆、快速和果斷的小規模破襲戰。摧毀了部分鐵路中斷了敵人的交通。而就在他們行動的同時，八路軍120師主力在外蒙古騎兵部隊所屬的炮兵支援下，開始了第一次攻堅行動！

李二狗是一名皇協軍，也就是所謂的二狗子。當然，李二狗一開始並不是二狗子，最開始他是閻錫山的隊伍，不過在閻老西被鬼子打得屁股尿流之後。他們這些散兵游勇就投靠了日寇，充當鬼子的幫凶。

二鬼子是華夏人，但很多時候，他們比真正的鬼子還要可惡和可恨，比如李二狗就是個喪盡天良的傢伙，吃喝嫖賭魚肉鄉里就是他的日常工作。

這一天，李二狗打着哈欠從煙館里出來，美滋滋地撐了一個懶腰，他在考慮接下來是去怡紅樓呢，還是去賭館嗨皮。就在冥思苦想的時候，張三炮拖着漢陽造高一腳低一腳的跑了過來。

「報……報……報告……隊……隊長。」

這貨是個結巴，一句話不分成五段就說不出來。

李二狗斜了他一眼，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問道：「什麼事？」

「太……太……太君……叫……叫您！」

一聽是鬼子有請，李二狗頓時那股子懶勁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彷彿是三九天被澆了一盆涼水，是倍加清醒。

「還不快走！」李二狗踹了張三炮一腳，罵道：「太君找我，怎麼不早點通報！」

張三炮老實巴交的回答道：「您……您……您不是說……說……就是您……親爹……找……找您，也……也……也得等您……抽……抽完大煙么！」

李二狗又抽了他一嘴巴，大罵道：「我親爹跟太君是一回事嗎？太君那就是比我親爹還要親還要大！」

李二狗一通狂奔回到了駐地，等回去了才知道，太君有請沒有別的事兒，就是清鄉和掃蕩而已。對此，皇協軍是一肚子的怨氣：

「又他么巡邏，碰上了土八路怎麼辦？」

「土八路？武工隊都夠嗆！」

「我說隊長，這個月都巡邏幾回了？八路是越掃蕩越多，您就不能跟太君說說，咱們還是別費這個工夫了！」

李二狗其實也不願意出城，出城巡邏多危險啊！外面不是八路就是武工隊，一不留神就要挨冷槍，要不就是踩地雷。他上面那一任隊長就是被武工隊打死的，他這個隊長攏共也才幹了半年，還不想就這麼上西天。

不過李二狗可沒膽子跟鬼子抗議，他看見小鬼子腿肚子就抽筋，就發軟，本能的就想獻上一雙膝蓋。讓他對鬼子說個不字，那還不如殺了他算了。反正鬼子說往東他絕不敢往西，他就是個十足的奴才。

「李桑，這一次，依舊是你的大隊打先鋒！皇軍為你們壓陣！」

這話聽得李二狗后牙槽都疼，尼瑪，每一次都是他們皇協軍在前面擋槍子兒，還美其名曰打先鋒。至於皇軍壓陣，你丫那是壓陣嗎？一看形勢不對就首先開跑，要不就是連我們皇協軍一起打，尼瑪，你們就沒有別的招了？

鬼子確實沒有別的招了，而且讓皇協軍去趟地雷和擋槍子，也是皇協軍唯一的用處。反正只要槍一響，這群龜孫子就會逃得無影無蹤，這樣的貨色能有什麼用？

李二狗帶着他的兄弟雄糾糾氣昂昂的出了城，不過離開城東炮樓不到三里地，這幫孫子的氣勢就消失殆盡。無他，沒有炮樓和碉堡，這幫缺德的孫子實在是沒膽氣，走在路上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樣。至於他們身後的鬼子，倒是一如既往，騎在馬背上的他們，看猴把戲一樣看着皇協軍。對於這些膽小無能的「支那人」，他們也是相當的鄙視。

李二狗沿着鐵路線慢慢向前，他們的任務就是確保線路暢通，驅散那些圍繞鐵路做文章的武工隊。不過這樣的巡邏意義不大，因為八路軍武工隊的數量太多了，而且擁有群眾做耳目的他們，可以輕鬆的避開李二狗這樣的巡邏隊。說不定等李二狗他們一走，武工隊就會從樹林、草堆子或者地下鑽出來，將鐵軌撬走。

這樣的事情李二狗見多了，管都管不過來，而且也不敢管，他怕日本人不假，但是更怕八路軍武工隊，日本人只會抽他的嘴巴子，而八路軍可是要他的小命。

所以李二狗們巡邏的時候，就是真發現了有武工隊活動，也會故意裝作看不見，反正武工隊一般火力弱，不會同巡邏隊硬碰硬，武工隊的目標是鐵軌是劫火車搞物資。李二狗只要裝作看不見，老老實實的繼續巡邏，一般雙方是井水不犯河水。

對李二狗來說，這樣更好，反正他為日本人賣命也就是為了討口飯吃，犯不着拿小命開玩笑。至於武工隊被日本人發現了，那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好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一般很少，因為武工隊相當擅長隱蔽，不容易被發現。

「隊……隊……隊長，前面……有……有情況！」

李二狗厲聲問道：「什麼情況，是武工隊？」

「太……太……黑，看……看不清！」

李二狗抓了抓後腦勺，想了想，又問道：「太君發現了嗎？」

「沒……沒有！」

李二狗理所當然地回答道：「那就裝作沒看見！」

庫利科夫對皇協軍和八路軍之間的這種奇妙關係也是相當的驚奇，作為一個外國人，他實在無法想像敵對的雙方竟然會如此的有「默契」，按道理說這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

經過反覆的了解，他才知道其中的緣由，所謂的偽軍其實是一群渣滓，這群人根本就不能算作真正的軍人，對他們來說當兵不過是混飯吃的手段，而八路軍和新四軍又不像普通老百姓那麼好欺負，為了保命他們自然是消極怠工。

比如，庫利科夫曾經見過，在一場戰鬥中，打先鋒搜索前進的偽軍明明就從八路軍的身邊走過去，卻也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而等鬼子傻乎乎的跟上來之後，槍一響，這群人就會做鳥獸散，然後接下來就是八路軍和鬼子之間的事兒了。這群人會遠遠的避開戰場，繞一個大圈逃回家。

而這一次的情況跟之前也差不多，睜眼瞎一樣的偽軍大搖大擺的就走進了八路軍的包圍圈，讓身後的鬼子以為一切安全，也跟着傻乎乎的一頭撞了進來。

然後，槍響了！跟以前八路軍的戰鬥方式不同，以前的八路軍開槍很謹慎，基本很少開槍超過兩次，基本上一兩次射擊之後就開始衝鋒，然後用白刃戰解決問題。要不就是鋪天蓋地的手榴彈砸出去，將鬼子炸得狼奔豬突之後，再打掃戰場。

而這次八路軍沒有很快發起衝鋒，而是不斷地的射擊，當然，手榴彈也沒有停，而且這些手榴彈與早前根據地自產的山寨手榴彈還不一樣，大部分都是蘇聯援助的制式手榴彈，裝填的炸藥是三硝基甲苯，而且彈體也有預製破片，殺傷力更強。除了手榴彈之外，八路軍還用上了迫擊炮。

當炮彈在鬼子的騎兵中炸響時，這些侵略者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因為這不是典型的八路軍作戰方式，一時半會兒鬼子有些接受不了。

而就是這麼一差神的功夫，戰鬥就結束了，鬼子在八路軍強大的火力打擊下，一個都沒有走掉，全部被殲滅。甚至在戰鬥打響的第一時間準備腳底抹油逃跑的李二狗一群漢奸，也被抓了活的。

「這不是李二狗，李隊長么，腿哆嗦什麼？上個月你去東庄掃蕩的時候可是神氣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