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磨礪

290 磨礪

哈爾科夫,183廠。

作為戰前蘇聯的三個坦克和履帶車輛生產中心,183廠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該廠的拳頭產品T-34在二戰中赫赫聞名,在二戰後又有T-54、T-64和T-80等一系列的高端設計。這麼說吧,不管是183廠,還是後來的哈爾科夫莫洛佐夫機械設計局,代表了蘇聯坦克設計領域的最高端存在。

不過很讓人傷感的是,科什金和莫洛佐夫絕對沒有想到,鼎鼎大名的183廠在蘇聯解體之後被烏克蘭糟蹋得那叫一個徹底。基本上只能吃蘇聯時期的老本,一眨眼就從坦克領域的最高端滑落得渣滓都不剩了。

當然,這一章要說的不是哈爾科夫設計局和183廠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183廠不過是個配角或者說是背景板。我們故事的主角是霧風耶維奇。

是的,同志們恐怕就要忘記這個小傢伙了。因為之前犯了嚴重的錯誤,霧風耶維奇同志一瞬間就從蘇聯的最高端墜落,被關了小黑屋,被黨內處分,被擼掉了所有的職務。

這個可憐的孩子一開始還沒當一回事兒,在小黑屋裏是吃嘛嘛香,鑒於他這種嚴重的「對抗」情緒,李曉峰決定好好的教育他一番,讓他睜眼看看這個真實的世界。

半個月後,霧風耶維奇被放出了小黑屋,迎接他的不是官復原職,也不是以觀後效。在他走出小黑屋的第一時間,KGB的四個工作人員就找上了他,很不客氣地將他請上專車。

霧風耶維奇一開始以為這是某仙人要見他,所以還很費心的琢磨了一套說辭,準備忽悠某仙人。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專車並沒有將其送到莫斯科克林姆林宮某仙人的辦公室,而是直接送到了布良斯克火車站。

在四號月台上,一輛悶罐車已經整裝待發,車廂里滿滿當當的擠滿了德國戰俘以及黑五類份子。就在霧風耶維奇還有些迷糊的時候,KGB的工作人員找到了囚車押送官。

「登記一下,送往NKVD哈爾科夫勞動改造營!」

霧風耶維奇一瞬間瞳孔都放大了,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NKVD的勞動改造營?老子要去那個鬼地方?這尼瑪是開玩笑吧?

很可惜,這一點兒都不帶開玩笑的,因為押送官刷刷的就填好了表格:「消極怠工、*****陰謀組織**集團,我說,這樣的人還有必要勞動改造?」

很明顯,押送官的意思是,霧風耶維奇這妥妥的夠槍斃了,送往勞改營根本是多此一舉么。

那KGB的工作人員是怎麼回答呢?很簡單:「問那麼多幹什麼?這是上頭的命令,你執行好了!」

說完,這四位直接揚長而去,只留下霧風耶維奇站在寒風瑟瑟的月台上徹底的凌亂了。

「你他媽的聾了!老子讓你滾進去!」

很快霧風耶維奇肩膀上就挨了一棍子,疼得他呲牙咧嘴,緊接着屁股上又挨了一腳,然後是一陣天旋地轉,還沒等他明白過來,就被硬塞進了悶罐車。

悶罐車自然是不透風的,裏面是又臭又黑,而且是人擠人人挨人,連喘口氣都有可能把肺里的空氣擠出來。整整三天三夜,期間除了中途停車時給犯人們放了兩次風之外,這一路上唯一的供應就是白開水,至於食物,那是想都別想。

不過霧風耶維奇必須感謝沒有食物供應,因為悶罐車根本就沒有廁所,大小便要麼憋著,要麼就原地解決。反正他們的待遇就跟牲口一樣,一點人權和人類的尊嚴都沒有。

第四天早上,火車終於停靠在了終點站哈爾科夫,犯人們像趕羊一樣被驅趕出來,然後被麻繩一個接一個的捆起來。接下來他們又被塞進了汽車,顛簸了幾個小時之後,在一片類似集中營的地方被放了下來。

德國戰俘首先被押走了,然後就輪到黑五類份子了。一個穿着NKVD軍服的上尉拿着鐵皮喇叭走到了他們面前:「囚犯們,蘇聯人民的敵人們,你們都聽好嘍。你們之所以能出現在這裏,那完全是因為蘇維埃政府的仁慈。否則,你這些罪人就應該被直接槍斃。這是蘇維埃政府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只有老老實實的接受改造,只有洗心革面,你們才能洗清身上的罪孽,才能重新做人!」

霧風耶維奇腦子裏亂鬨哄的,一開始,他以為這僅僅是某仙人要給他一點小教訓,就是類似於惡作劇一樣的玩笑。但是現在,當他換上一身囚服像狗一樣被趕入簡陋的窩棚時,他開始發現,這絕對不是什麼玩笑!

因為這種玩笑實在是太過分了,反正自打霧風耶維奇降生以來,就沒有這麼屈辱這麼窩囊過,他堂堂中央委員,竟然被分配了一個打掃廁所的工作!

尼瑪,霧風耶維奇真心是不能忍耐了,他暴起了,他炸刺了,但是結果無比的慘痛,被NKVD的獄卒抓進審訊室一通爆捶之後,鼻青臉腫的他像死狗一樣的被拖了出來,然後再次關進了小黑屋。

這個小黑屋可比之前那個厲害多了,一絲光亮都沒有也就不說了,最關鍵的是大冬天的竟然沒有床!整個囚室里是家徒四壁,連把椅子都沒有,更關鍵的是還天天有人往裏潑涼水!

在這個冬冷夏暖的小黑屋裏,霧風耶維奇足足呆了兩天,這兩天既沒有人送飯也沒有人送水,甚至連一點兒聲響都沒有,他彷彿已經被這個世界遺忘了,可以想像,對他身心摧殘是無法評述的。

第三天,霧風耶維奇像一灘爛泥一樣被再次拖出了小黑屋,看見太陽的那一刻,他是熱淚盈眶,活着的感覺真好啊!

當然,這種感慨來得快去得也快,因為馬上他就被要求去疏通化糞池。好傢夥,這項工作可比掃廁所還要來的噁心。不過霧風耶維奇可不敢再炸刺了,他很清楚再來一次小黑屋,他恐怕就別想活着出來了。

霧風耶維奇「興高采烈」的接受了最艱苦的勞動工作,以著飽滿的熱情開始了勞動改造的第一步。呃,反正當時NKVD是這麼記錄的。至於是真是假,大家湊活着看就行了。

連續疏通了半個月的化糞池之後,霧風耶維奇已經對便便沒有感覺了,對於那種濃烈的氣味也已經完全免疫了。不過,這不是他習慣了,而是他不習慣也得習慣。當然,霧風耶維奇如果就這麼向命運低頭了,那他這輩子估計也就是能跟便便打交道了。不否認的是,這小子是有野心的,也是有手段的。

很快,他就忘記了自己是中央委員,開始毫無節操的拍典獄長的馬屁,並用自己這麼多年積累的政治經驗幫助典獄長解決了一些小麻煩。很快,他就擺脫了廁所和化糞池,過上了星級勞改犯的生活。

當然,霧風耶維奇知道他依然不能就這麼滿足了,否則,這個勞改營將是困住他一輩子。他必須想辦法證明自己的價值,必須鹹魚翻身!

甚至,他已經找到了目標和機會,不過就在他準備實施的時候,一紙命令又將他放出了勞改營。不過也別太高興,因為這道命令不是讓他官復原職,而是給他換了一個勞動改造的場所。

好吧,可憐的霧風耶維奇白白策劃了半天,他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就宣告破產了。這一次,霧風耶維奇被送到了183廠,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工人階級,呃,或者說是接受改造的工人階級的死敵?

和上一次的情況差不多,一開始依然是訓話,所有的勞改犯不可避免的都被羞辱和警告了一番,然後他們就被趕到了最繁忙最辛苦的工作崗位上觀摩學習。

當然,不可能是真的觀摩和學習,霧風耶維奇被告知,他必須在三天之內掌握生產流程,然後獨立工作,然後每一天必須完成超高的生產任務。完不成呢?嘿嘿,小黑屋各種體罰在向你招手呼喚!

好在,霧風耶維奇的文化素質和智力確實高人一籌,三天之內他就基本掌握了加工工藝,雖說真正獨立上工的時候生產效率和成品率確實差了不少,但是也的確算得上勞改犯中的獨一號的高手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裏,霧風耶維奇就變成了真正的工人階級,沒日沒夜的在生產線上連軸轉,差點累吐了血。好在這小子的鬼聰明還真不少,因為機靈而且嘴皮子厲害,很快就跟車間主任混熟了,很快就再次擺脫了當苦力的命運,一躍成為了監督勞改犯工作的牢頭。

這充分說明了一點,有真本事的人到哪裏也不會餓死,尤其是像霧風耶維奇這種很機靈很會來事的傢伙,除非是直接拖出去槍斃,否則,他總會有出頭之日的。

不過,如果霧風耶維奇僅僅是有這點能耐,未來也不會成為政治局大長老。他在這段艱苦的歲月中思考了很多問題,從一開始滿腦子的鑽營到後來真正考慮工人權益,再到思考蘇聯體制的變革。不得不說,這段勞動改造生涯確實讓他學到了一些東西,至少他真正開始成熟了。

當然,這些暫時對霧風耶維奇來說並沒有什麼卵用,他依然是政治犯,是蘇聯最沒有人權的人,他的前途看不到一點亮光。尤其是新的廠長抵達了183廠之後,這位的生活一瞬間就墜入了深淵。

說起來,這位新的廠長還跟霧風耶維奇很有點關係,他在列寧格勒當市委書記的時候,這位廠長就是他的秘書。後來,正是霧風耶維奇的推薦,這位廠長才得意重用。可以說,這位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但是,官場上跟紅頂白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對於這位廠長來說,曾經的恩人霧風耶維奇現在就是他的大仇人,那真心是想除之而後快。

為什麼呢?很簡單嘛,以前他巴結霧風耶維奇,無非是這位是李曉峰的心腹愛將,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而現在呢?現在的霧風耶維奇是臭狗屎,誰願意跟一坨臭狗屎扯上關係?

為了自己的前途,這位廠長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跟霧風耶維奇劃清界限,那還有什麼比整死霧風耶維奇更好的劃清界限的辦法呢?

好吧,霧風耶維奇苦逼的日子來臨了,牢頭他是當不成了,每一天工作量都是翻三倍,干不完就沒飯吃。幹完了也不見得有飯吃。因為這位廠長還為霧風耶維奇準備沒完沒了的批鬥和檢討大會。這麼說吧,霧風耶維奇上完工,緊接着就要去接受批鬥,別說吃飯了,連喝水撒尿的時間都夠嗆啊!

也就是霧風耶維奇命硬,也就是他機靈,能抓住一切時間填飽肚子,這才咬牙支撐了下來。不過饒是這兒,他也是有夠嗆的,反正他是快要累得尿血了。

「這個傢伙怎麼還不死!」新廠長咬牙切齒的咒罵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霧風耶維奇有深仇大恨呢!

廠長的狗腿子說道:「我聽說,那個傢伙正在給老朋友寫信,還準備伸冤。」

「哼,幼稚!天真!」廠長輕蔑地說道,「他的案子是政治局定的性質,還想翻身,真心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不過這位新廠長更害怕的是,萬一霧風耶維奇不知死活的觸怒了那一位大長老,連帶着他不是也要倒霉嗎?

頓時他就無法忍耐了,惡狠狠地命令道:「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我不想讓那個混蛋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霧風耶維奇被判了死刑,在即將進入六月的這個晚春,他即將走完人生最後的一段路,呃,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其實也沒有什麼意外,誰都知道霧風耶維奇不可能死,某仙人不可能就這麼放棄他的。

「怎麼樣,最近這兩個月過得還愉快嗎?」

霧風耶維奇目瞪口呆的看着某仙人,他實在沒想到某仙人會這個時候來,因為按照他之前的推算,某仙人這麼打壓他,原因無外乎兩個:要麼是磨礪他,要麼就是真的將他放棄了。

在最開始的一個多月里,霧風耶維奇以為這是對他的磨礪,所以他才那麼信心滿滿,才那麼不斷地在逆境中掙扎。但是當他的那位老部下出現之後,他的想法變了,因為僅僅是磨礪的話,不可能做得這麼絕,這簡直就是要弄死他啊!

李曉峰笑了笑:「你這的條件還不錯嘛,當年我和菲利克斯同志在彼得堡羅要塞的時候,可沒你這麼自由,那時候我們是朝不保夕,隨時都有可能壯烈!」

當然,我們都知道,某仙人這是扯淡,他滿打滿算也沒在彼得堡羅要塞呆兩天,入獄的當天就策劃着怎麼越獄,然後是一通大鬧。恐怕這廝現在連彼得堡羅要塞牢房的大門是朝哪邊開的都忘記了。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那一段經歷是某人最重要的政治資本,蹲過沙皇大牢的革命者就是比二月革命之後才冒頭的逼格高。

而且,現在除了捷爾任斯基等一小批人知道某仙人蹲大牢有點扯淡,但是不管是鐵面人還是彼得羅夫斯基都不會亂說,畢竟那次越獄是某仙人以一己之力干成的,可以說是某仙人將他們救出來的,他們怎麼可能拆某仙人的台呢?

所以,霧風耶維奇知道的就是某仙人確實蹲過沙皇的大牢,而且還在監獄內大有作為,似乎是從那一刻開始就一躍成為了革命者中最頂級的存在。

反正,霧風耶維奇拿自己的經歷跟某仙人相比的話,他覺得恐怕還是某仙人更苦逼和更牛逼。那時候的某仙人可不是比他更危險更絕望,他這點兒苦難又算得了什麼?尤其是考慮到某人那時候才17歲,而他已經是三十而立,對比之下,霧風耶維奇有些不好意思。

李曉峰繼續打趣道:「怎麼樣?有什麼感悟沒有?有的話就快點說,你的老部下這會兒正策劃着怎麼弄死你,不然可是沒機會了!」

霧風耶維奇心中一驚,雖然他之前有想過這種可能,但是他總抱着一線希望沒有將人性想得那麼惡劣。但現在,某人出現在這裏,而且這麼言之鑿鑿,那就說明了一點——人性還就是這麼惡劣!

「是您故意安排他來當廠長的?」霧風耶維奇問道。

李曉峰微微一笑道:「當然,否則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多的巧合?我就是想要讓你好好的看一看,你之前的那些驕傲和自以為是有多麼可笑!」

霧風耶維奇不說話了,因為現在的他確實很可笑,之前他以為自己很牛逼,有作死的本錢。以為中央委員很牛逼,以為自己的小夥伴很不少,以為自己的能力很出彩。但是現在,他明白了,那些都是假的,中央委員不過是一坨屎,隨時都能丟進茅坑,小夥伴更是他么扯淡,一個個是見風使舵,只知道佔便宜,至於能力什麼?蘇聯這一億多人里,有能力的多了,但是又有幾個政治局委員?

說白了,別以為誰是不可或缺的,地球離開了誰都一樣轉,混政壇的謹慎小心第一,忘記了謹慎離滅亡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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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在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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