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談話(上)

288 談話(上)

莫斯科的晚上就跟歌里唱得一樣,靜悄悄的。因為宵禁的關係,這座百年古城的晚上顯得鬼氣森然。除了偶爾走過的巡邏隊,空曠的大街上看不到一個人影。

為了防止德軍空襲,入夜之後,莫斯科的路燈全部熄滅,尤其是九點之後,電廠統一拉閘,用最嚴厲的方式進行燈火管制。雖然這種做法招致了不少莫斯科群眾的不滿,但是嚴厲的燈火管制確實保護了莫斯科免受德軍空襲。

在這個夜晚,從克林姆林宮的紅牆內開出了幾輛小汽車,為首的伏爾加白色車牌上印着血紅色的西里爾字母,按照蘇聯的車輛管理條例,這樣的車牌屬於中央保衛廳,只有蘇聯權力頂峰那一小撮領導才能享受掛着這種車牌車輛的保護。

車隊第二位的依然是伏爾加轎車,依然是白牌紅字,這樣的車還有兩輛,在這四輛伏爾加中間是一輛造型很特殊的轎車,或者說是跑車。如果是穿越來的同志,一眼就能看出,除了沒有掛保時捷的車牌之外,這尼瑪不就是一輛保時捷356A么。

沒錯,這就是某仙人的座駕,他就是那麼特殊,在眾多中央領導人中,只有他的座駕那麼個性和與眾不同。可能他也是唯一一個不需要司機的政治局委員了。

在車隊的最尾端,是一輛「中巴」和一輛造型很狂野的汽車,中巴上坐滿的KGB培訓出來的第一流的保鏢,而且每一個都武裝到牙齒,只要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他們第一時間將衝出中巴保護某仙人突出重圍。至於最末尾的,這其實是一輛越野車也就是吉普。

這是一輛造型很粗狂的吉普,方方正正底盤頗高,很像後世的悍馬。實際上也是,這是某仙人的備用汽車,全防彈設計的它將在某人的356A出問題或者遭受襲擊之後使用,這是確保某仙人能夠順利「逃生」的關鍵。

說實話,這是一隻很惹眼的隊伍,因為太拉風了。如果不是某仙人一再要求他出行的時候不要清道,否則恐怕排場更大。

那麼在這個莫斯科之夜,某仙人是要去哪呢?肯定不是回家,從戰爭爆發之後,安吉麗娜和他就被迫搬到了克林姆林宮居住,理由是為了保證安全。講心裏話,某仙人真不喜歡克林姆林宮的氛圍,太壓抑了,難怪當年沙皇會跑到列寧格勒去,那邊的皇村(現在的托洛茨克)比克林姆林宮舒服太多了。

不過李曉峰也不能太搞特殊,畢竟政治局委員都住在克林姆林宮,就他一個人搞「特殊」也說不過去。而且住一塊也方便開會碰頭,出了什麼緊急狀況托洛茨基只要讓秘書去吆喝一聲,大佬們就能碰頭了,總比滿莫斯科找人等一兩個鐘頭來得強。

當然,李曉峰心裏是有種想法的,如果他成為了核心領導,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克林姆林宮這個鬼地方,還是住莫斯科城郊舒服。比如現在他正要去的那個地方,就相當的不錯。

某仙人這是半夜跑出來度假嗎?當然不是,政治局委員還沒有這麼蛋疼以及休閑。實際上如果不是列寧要求同他碰面,他還要埋首於案牘之間繼續工作到半夜。

可能有同志要奇怪了,導師大人怎麼忽然要見李曉峰呢?這是出了什麼事兒?還有,導師大人不是在索契療養嗎?

戰爭都爆發了,列寧怎麼還能留在索契療養?哪怕是他已經退休了,但他畢竟還是導師大人,不可能真的度假療養坐看托洛茨基一個人扛下所有的壓力。

戰爭爆發之後列寧就回到了莫斯科,在郊外的原皇宮貴族的度假別墅里住了下來。雖然導師大人並不往政治局參合,但是政治局和軍委做出的每一項決策,都是要通知他老人家的。在某些他認為很關鍵的問題上,他還會通過給政治局或者中央委員會寫信的方式闡述意見。總而言之,列寧雖然走了,但是他留下的傳說還在。

不過像今天這樣直接邀請政治局委員到他家裏做客,這樣的情況是少之又少,之前能享受這一待遇的除了托洛茨基就只有伏龍芝。至於列寧派的政治局委員,那列寧是一概不見的。這不是加裝清高,而是導師大人在擺明自己的態度,他不希望自己退而不休,更不想當太上皇。

那麼,這次列寧忽然將李曉峰叫過去,是為了什麼呢?咱們慢慢往下看。進入別墅區之後,在李曉峰的要求下,什麼吉普、中巴和前後開路的伏爾加都停下了,他獨自一個人駕駛着356A停在了導師大人的門口,此時克魯普斯卡婭正好開門走了出來。

李曉峰麻溜的停車開門,不等克魯普斯卡婭走下台階,就已經快步迎了上去發出親切的問候:「娜傑日達.康斯坦丁諾夫娜同志,您好啊!」

可能有同志奇怪,某仙人這是轉性了,他以前不是最愛講排場出風頭么,以他騷包的性格怎麼不顯擺一下呢?

尼瑪,跑到列寧和克魯普斯卡家裏顯擺,這不是找抽和找不自在么。李曉峰沒有那麼蠢,更何況對於導師大人他還是發自內心的尊重的。

克魯普斯卡婭也有些奇怪,列寧退休之後,不是沒有老幹部前來探望,但是像某仙人這麼低調,自個開車過來連跟班都不帶一個的真心是沒有。最低調的捷爾任斯基也至少有三輛車和四五個隨從。

「中央保衛廳就允許你一個人出來胡鬧?」克魯普斯卡婭打趣道。

實話實說,克魯普斯卡婭對李曉峰的印象是很好的,而且因為某人很年輕,她看見某人的時候總有一種看見孩子長大的感覺,哪怕是某人已經成為了政治局委員,這種感覺也始終沒有變過。

李曉峰此時也沒有政治局委員的樣子,笑嘻嘻地回答道:「當然不允許,那幫人整天以為我這不是在蘇聯,而是生活在敵對勢力的地盤上,每一天都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煩不勝煩。我讓他們停在路口了,免得打擾了列寧同志休息。」

克魯普斯卡婭搖了搖頭,笑道:「你還是老樣子,總是這麼調皮!」

李曉峰吐了吐舌頭,笑道:「我就是不想活得那麼累而已!」

兩人一邊寒暄一邊笑着走進了別墅,這一刻不是政治局委員去拜訪前核心領導,而是徒弟見師傅和師母,僅此而已。

列寧的別墅並不奢華,當然也絕對稱不上簡樸,作為曾經的最高領導人哪怕他想要簡樸,而且一直在強調簡樸,但是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工作人員真的會用簡樸的標準去關照他的生活。這麼說吧,列寧的別墅屬於那種低調的奢華,不像那些土豪暴發戶,搞什麼土豪金之類的玩意兒。

此刻,列寧坐在壁爐旁的搖椅上打瞌睡,他不太喜歡暖氣,對壁爐是情有獨鍾,似乎那些噼噼啪啪的火焰能帶給他靈感。而且作為一個老年人,他睡得很輕也睡得很少,當李曉峰剛剛走進來的時候,他就醒了。

老頭準備站起來同李曉峰握手,但是李曉峰卻搶前兩步將列寧按下了:「您別搞得那麼見外,反正也沒有外人……」他說道。

列寧也比較滿意李曉峰的態度,因為他見過太多太多一朝得志便忘本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了。按理說到了某仙人這個層次,擺點架子也是正常,但是某人很顯然是沒有架子的,依然將他當做老師對待。剛才某人跟克魯普斯卡婭的對話他都聽見了,尤其是某人將中央保衛廳的人趕走的那一段,讓列寧十分的高興。

李曉峰隨手拖過一張椅子坐在了列寧的對面,一老一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開了。不過他們聊的不是什麼軍國大事,而是一些家裏長短的小事。

比如列寧說起他之前在索契海釣的經歷,比如李曉峰打趣他在中國的見聞,看上去是那麼溫馨和諧。當然,列寧特意將某仙人叫過來,絕對不是扯淡來的,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之前說的這些,不過是緩和正式談話之前的緊張氣氛而已。

列寧終於進入了正題:「我聽說你反對《大西洋宣言》?」

李曉峰正色道:「列寧同志,我不是反對這個宣言,而是認為這個宣言還不完美,還有很多問題。我認為這個宣言暫時只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對於廣大被德意日法西斯奴役的人民來說,這個宣言還不夠好!」

列寧點了點頭,道:「你繼續說。」

李曉峰道:「這個宣言對日本法西斯隻字未提,我認為這是對美國的妥協,當然我也理解美國的矛盾立場。並不是所有的國家,尤其是那些暫時還未遭到法西斯侵略的國家,他們對這些惡魔宣戰抱有恐懼心理是正常。但是,蘇聯不一樣,蘇聯所代表的是全世界最正義的力量,肩負着全世界無產階級的希望,我們不能妥協,必須要有堅持。堅持反法西斯,堅持對日本軍國主義份子說不,這是原則性的問題,不能讓步!」

李曉峰看了列寧一眼,見導師大人沒有流露出不高興的意思,然後繼續說道:「所以,我主張暫時不加入這個宣言,而且要通過共產國際把這個宣言未能涉及到的領域說明白,說透徹。我認為這為我們爭取全世界無產階級的支持是有利的。」

列寧依然沒有太多的表示,很平靜地說道:「那你認為我們什麼時候加入這個宣言比較合適呢?」

如果是十年前,李曉峰恐怕想都不想就會把心裏話說出來,不就是美日宣戰之後再加入宣言最劃得來么。不過現在的他可不會那麼傻,他很清楚列寧應該有這個問題的答案了,現在問他更像是一種考驗而已。

李曉峰腦子裏一轉,回答道:「什麼時候加入宣言並不取決於我們的態度,我們的態度始終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須徹底的清演演算法西斯國家,只有當西方國家徹底的認可、接受以及願意落實這個問題之後,我們才能加入宣言,這是原則性的問題,不能討價還價!」

列寧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看得出,他對李曉峰的回答很滿意,他有些愉快的說道:「你對這個問題的認知和態度是對,我以前一直都在強調,原則性的問題是絕不容讓步,是決不能討價還價的。我們布爾什維克必須永遠堅持這一準則。」

喝了口水,列寧又道:「談談你對未來革命的看法,你覺得這場戰場對未來的革命有什麼樣的影響?」

李曉峰其實是有些納悶的,來之前他以為這是老托在列寧面前打了他的小報告,這是他惹著導師大人不高興了,這才把他叫過來教訓一頓。但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啊?導師大人這是想幹什麼?

他一邊思考着這個問題,一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這一次世界大戰的性質是複雜的,最開始,這次世界大戰同上一次沒有區別,依然帝國主義內部因為分贓不均而引發的狗咬狗。從他們的動機來說,都是維護帝國主義剝削利益的骯髒戰爭,是不義的。但是,隨着遭受侵略國家的無產階級拿起武器捍衛自己的權力,隨着越來越備受壓迫的民族開始反抗,這場戰爭的性質也開始發生轉變。我認為隨着戰爭的深入,這將演變為一場民族獨立和解放的戰爭。不管是因為帝國主義狗咬狗互相削弱,還是因為被壓迫的民族開始覺醒,剝削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的力量對比正在發生深刻的轉變,無產階級的力量將越來越強!可以預見,未來在亞非拉等地區,無產階級革命將大有可為!」

列寧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多,甚至都能看到一層紅光,可見此時的導師大人是比較興奮的,他笑着拍了拍李曉峰手,說道:「我和你的認知基本一致。我們這些布爾什維克必須利用好這個機會,這將是比上一次世界大戰更好的機會。如果準備充分,完全可以改變整個歐洲和亞洲的敵我對比,在未來蘇聯將不是孤零零的屹立在帝國主義包圍中的獨生子,我們將有無數的兄弟和夥伴,世界大革命的高潮要來了!」

列寧說這番話的時候,李曉峰彷彿又看到了他在1917年時的影子,那時候的導師大人充滿了力量,充滿了激情,彷彿赤手空拳就能掀翻這個世界。而現在的他不管是精力還是身體跟那時候相比都相差萬里,不客氣地說,此時的導師大人已經是壯士暮年是個垂垂老人了。

甚至,李曉峰都擔心他爆發出的這股子激情會不會將其拖垮,這該不會是迴光返照吧?不光是他有這樣的擔心,克魯普斯卡婭也立刻走了上去,一邊撫慰導師大人,一邊教訓道:「醫生說了,你不能激動,一定要控制好情緒……」

列寧的身體確實不太好,退休之後,他的精氣神是一天不如一天,他前半生燃燒了太多的激情,必然的後半生要為此付出代價。但他又絕不是一個能閑得住的人,你讓他一天不看報、不看文件、不思考,那還不如直接一刀殺了他算了。

思考蘇聯的未來,思考世界革命的大問題,已經是列寧的本能,已經成為他身體好生活的一部分了,怎麼可能分得開?而且比當年更加鬱悶的是,以前他可以放開手腳的大幹革命,而現在,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其他的同志去幹革命,對於他來說這實在是太痛苦了。

「你有這樣的認識,我很高興。我很高興在黨的第三代領導人依然能夠關注世界大革命的大問題,而不是偏安一隅見好就收。」說到這,列寧嘆了口氣,很失望的說道:「現在,我們的一部分年輕同志缺乏大理想,缺乏大智慧,尤其還缺乏憂患意識,以為蘇聯建立了就萬事大吉了。這是不對的,作為無產階級和最先進生產力的代表,我們的任務是消除剝削和壓迫,解放這個世界。現在革命尚未成功,還有很多強大的敵人站在我們的對立面,這個時候必須居安思危,不是見好就收,更不能一門心思的想着怎麼去聯合敵人。哪怕法西斯份子很猖獗,也不能因為一點點現實的利益就罔顧未來!」

李曉峰總算是聽清楚了列寧的潛台詞,導師大人恐怕對老托的主張是不滿意的,雖然他也不否認法西斯的直接威脅,但是老頭始終忘不了最大的革命理想。

想到這兒,李曉峰不由得有些好笑,難怪今天托洛茨基在例會上的表情那麼鬱悶,原來是在導師大人這裏吃了憋。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有些高興和得意,如果連導師大人都不站在你那邊,老托你這是沒辦法了吧?

不過李曉峰有些高興得太早了,列寧可不是那麼容易猜得透的,在很隱晦的批評了托洛茨基一番之後,他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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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在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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