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責任

列寧格勒新兵報名處外面排著一條長長的人龍，炎熱的天氣阻擋不了小夥子們的熱情，他們每一個都憧憬著能穿上軍裝。在這些棒小伙當中，一個面容精緻比女孩還要靚麗的小夥子引起了徵兵官的注意。

這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小傢伙，因為他跟周圍顯得過於活潑的其他小夥子完全不同，他身上有一種高雅的風度。作為徵兵官，維塔利少校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小傢伙的出身可能不一般。

「名字？」

「葉夫根尼.康斯坦丁洛維奇.斯別洛斯基。」

「年齡？」

「十八歲。」

「學歷？」

「大學預科。」

這個回答又讓維塔利少校驚訝了一番，對於普通的俄國青年來說，能上預科就意味着能上大學，而能上大學完全沒必要跑來服兵役。這個小傢伙是怎麼回事？維塔利不由自主的想到。

恐怕只有葉夫根尼自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願意很簡單，他很不喜歡母親給他安排的未來人生，對進入哈佛大學或者牛津大學學習經濟完全沒有興趣。他像每個叛逆期的青年人一樣，憧憬著更熱血沸騰的生活，所以背着家裏他偷偷的跑來應徵了。

一想到終於可以擺脫那位拜金主義的母親，不用忍受未來在銀行或者家族企業里守着報表過日子，葉夫根尼就覺得一陣陣輕鬆。報名結束並通過了體檢之後，他愉快地離開了徵兵處，帶着一陣風兒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個小時之後，葉夫根尼回到了他在列寧格勒郊外的「家」，這是一片別墅群，一般只有高級幹部才能住在這裏。當然，葉夫根尼的家庭並不是什麼高級幹部，但是以他的家族的財富和地位，別說是在列寧格勒、莫斯科，就是在倫敦或者紐約最高檔也是最華貴的上流社區里擁有別墅都是小菜一碟。

「安吉麗娜嬸嬸，我回來了！」

和別的高幹家庭喜歡聘用傭人相比，葉夫根尼的嬸嬸更願意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家裏幾乎沒有任何傭人，不一會兒房間里傳來了一個悅耳的女聲：「熱尼亞，立刻就來。」

不一會兒隨着咚咚的腳步聲，一個略帶喘息的女人為葉夫根尼打開了門：「抱歉，熱尼亞。小維克多將我纏住了，你知道他太調皮了。」

「需要我幫忙嗎？安吉麗娜嬸嬸？」葉夫根尼問道。

「謝謝，不用了。小維克多只是不老老實實的吃飯而已。」安吉麗娜笑着回答道，頓了頓，她忽然看了一下時間，問道：「你不是找朋友去了嗎？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沒找到嗎？」

葉夫根尼聳了聳肩，道：「全國都在徵兵，我的朋友們都去當兵了。」

安吉麗娜知道葉夫根尼的願望是什麼，不過對於那位過於拜金的表姐，她也沒有辦法，只能安慰道：「熱尼亞，你媽媽是愛你的，對於你來說，保衛祖國並不只有上戰場一條路可走。」

葉夫根尼正要抱怨兩句，只聽見樓上傳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頓時安吉麗娜只能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吻了吻葉夫根尼的臉頰快步上樓去了。

其實葉夫根尼挺喜歡安吉麗娜嬸嬸的，和他那個掉在錢眼裏的母親以及祖父和外祖父相比，這個家族裏能理解他的也就只有安吉麗娜嬸嬸以及馬克西姆舅舅了。可惜的是，安吉麗娜嬸嬸說服不了他的母親，而那位馬克西姆舅舅早已逃離這個家庭，忙着在全世界最落後和艱難的地區傳播馬克思主義的教義。

嘆了口氣，葉夫根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雙手抱在腦後有些惡趣地想到，當媽媽發現他的小動作之後，會是什麼表情呢？恐怕會火冒三丈吧？

大概是因為排了一上午的隊，有些累的葉夫根尼很快就睡了過去，直到安吉麗娜將他喚醒：「熱尼亞，吃飯了！」

當葉夫根尼走到餐桌前時，他的小堂弟正揮舞著小手跟他咿咿呀呀的打招呼，似乎跟這位大哥哥十分親昵。葉夫根尼捏了捏小維克多的臉頰打了個招呼：「你好，維嘉！」然後向安吉麗娜問道：「安吉麗娜嬸嬸，安德烈叔叔呢？又不回來吃飯？」

安吉麗娜聳了聳肩，無奈道：「你知道的，因為戰爭，他有開不完的會。」

葉夫根尼暗自鬆了口氣，說實話，對於那位身居高位的叔叔，他還真有點害怕，倒不是某人太嚴肅，實際上某人沒有什麼架子，很好打交道，反正從某人在家裏的表現看，誰也不會相信這是堂堂政治局大長老。

不過就算如此，葉夫根尼還是很害怕跟那位叔叔碰面，因為每一次接觸到他的雙眼，葉夫根尼都覺得自己被看穿了，彷彿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在他面前隱藏內心中的想法。尤其是對於那些有秘密的，比如葉夫根尼，他現在就很不願意被那位可怕的叔叔看穿，因為這會給他逃離母親的魔掌製造相當的麻煩。

午餐很簡單，安吉麗娜一向很節儉，完全沒有前貴族和現任高官的所謂排場，反正根本沒辦法同葉夫根尼那位喜歡奢華的母親相比。不過這樣簡單的午餐卻讓葉夫根尼感覺輕鬆和自在，讓他有種在家的感覺。

午餐結束之後，葉夫根尼小睡了一覺，等他醒來時，已經是下午4點，安吉麗娜忙着出門去接列夫捷特，是的，就是某仙人的長子，這個四歲大的小屁孩正在上幼兒園，和小小的剛剛學會爬行的維克多比起來，那小子真心是個熊孩子。

一個小時之後熊孩紙回家了，而這也到了葉夫根尼一天之中最痛苦的時刻，陪着熊孩紙折騰了兩個小時之後，在晚餐時間，他終於解放了，不過讓他感到緊張的某個叔叔也回家了。

唯一讓他感到輕鬆的是，他那位叔叔全部的熱情都集中在了兩個孩紙身上，爺三玩得不亦樂乎，彷彿這個屋裏擁有三個熊孩紙一樣。

很快晚餐就結束了，一般來說，都是某仙人洗碗，然後進入一天中難得的全家團聚的溫馨時刻。不過今天卻不一樣，幹完雜活的某仙人並沒有繼續逗孩子和挑逗自己的老婆，而是將葉夫根尼叫進了他的書房。

「你報名參軍了？」

李曉峰的第一句話就讓葉夫根尼心中那一點點僥倖不翼而飛了，果不其然，他這位叔叔確實能夠洞悉人心。呃，甚至這也坐實了葉夫根尼的部分懷疑，他曾經聽母親私下裏說過，他的這位叔叔掌控著蘇聯最恐怖的特務機關——KGB，可以說整個蘇聯沒有任何消息能瞞過他的耳目。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恐怕這是真的。

「我想……」葉夫根尼剛要解釋自己為什麼參軍，就被李曉峰打斷了：「你是想參軍呢？還是純粹想逃離你媽媽的控制呢？」

葉夫根尼愣了，一開始他確實只是想逃離那位恐怖的母親，但是後來，當他看到那麼多同齡人匯聚在一起時，他心底的熱血和熱情完全被激發了。到現在，他已經不明白自己的初衷究竟是什麼了？

愣了半晌他才回答道：「我想體驗不同的生活，我想更加自由……」

李曉峰笑了笑道：「參軍可並不自由，我的傻小子，知道什麼叫軍令如山倒嗎？知道什麼叫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嗎？軍隊更強調紀律，而不是什麼自由！」

葉夫根尼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地回答道：「所以你不準備讓我參軍是嗎？是我媽媽讓你來的，對吧？」

李曉峰又笑了笑道：「我可不是你媽媽的說客，也沒興趣強行命令你幹什麼？我只是告訴你，如果你僅僅是因為想逃離你母親的控制，或者出於一時的激情去參軍，那麼我是反對的。」

葉夫根尼聳了聳肩，嘀咕道：「還不是一回事。」

「不！這並不是一回事。」李曉峰拿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遞給了葉夫根尼，說道：「這是蘇沃諾夫少年軍校的錄取通知書，我希望你先去學習兩年，體驗一下軍旅生活，順帶着想一想今後究竟想幹什麼？如果兩年後，你不後悔參軍，那我會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葉夫根尼愣了，他原以為李曉峰是來做說客的，誰想到並不是這麼回事，他的這位叔叔跟他的母親完全不一樣。

「讓熱尼亞參軍真的好嗎？」晚上，安吉麗娜躺在某仙人的懷中小聲問道，「我聽說，戰爭很快就要爆發了……」

李曉峰吻了吻安吉麗娜的額頭，安慰道：「放心吧，他僅僅是去上少年軍校而已，不會上戰場的！」

安吉麗娜鬆了口氣，喃喃道：「這就好，雖然這麼做對那些普通的孩子不公平，但我還是希望葉夫根尼不要上戰場，更希望戰爭永遠不要再次到來……」

很快，勞累了一天的安吉麗娜緩緩地睡著了，擁着她的李曉峰苦笑了一聲，戰爭恐怕是不可避免的，實際上政治局在今天已經做出了決定，全軍進入臨戰狀態，最快將於十五天之後向西波蘭的德軍發起攻擊。

是的，在希特拉突然進攻法國之後，政治局召開了緊急會議，在會上托洛茨基顯得十分亢奮，大概老托覺得，這是消滅德國鬼子最好的機會了。

客觀上說，紅軍如果立刻進攻西波蘭，對於反法西斯戰爭確實更加有利，兩線作戰的德軍恐怕不能像歷史上一樣輕鬆地戰勝法國。而紅軍將提前幾年攻入德國領土。說不定真的能在1942年或者1943年結束戰爭。

但是李曉峰並不喜歡這個方案，他的目的從來就不僅僅是消滅納粹德國，而是利用這場世界大戰徹底削弱老牌帝國主義國家，將英法德意日全部拉下馬，將歐洲納入蘇聯的勢力範圍。

如果要實現以上目的，那麼按照托洛茨基的方案辦就不合適了。要實現李曉峰的企圖，就必須從根本上動搖英法的根基，而現在，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德國。或者說現在只有放縱德國才能實現這一目標。

實話實說，這很殘酷，因為這意味着更多的流血犧牲和損失，而所有平凡的普通人將遭受更多的苦難。幾乎就是自私自利的代名詞。和老托以及和安吉麗娜比起來，李曉峰簡直可以以魔鬼自居了。

有時候李曉峰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怕，不過誰讓他吃這碗飯呢？在國際政治領域，從來都是唯利是圖，講感情講良心就真是傻逼了。

所以在面對咄咄逼人的托洛茨基時，他迎了上去：「由於德國突然發動襲擊，而且聲勢浩大，而紅軍並沒有完全做好準備，立刻要求紅軍參戰是不現實也是不負責任的。我認為，最理想的方案是一個月之後紅軍經過充分地動員然後再發動進攻。」

托洛茨基自然不是答應，他認為時間寶貴，別說一個月，就是一個星期都等不起。反正他差一點跟李曉峰打起來了，經過斯維爾德洛夫和捷爾任斯基和稀泥，最後才決定——半個月之後發動攻擊。

雖然不是李曉峰希望的一個月，但是半個月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為什麼差不多了？半個月之後法國和英國遠征軍就差不多完蛋了。那時候法國敗局已定，到時李曉峰自然能再次在政治局翻盤。

當然，李曉峰的小算盤托洛茨基是不清楚的，甚至就算知道了也會以為某仙人這是瘋了。堂堂英法聯軍連一個月也撐不下去，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反正托洛茨基是做好了同英法聯軍一起夾擊德國的準備，為此圖哈切夫斯基加班加點的搞出了最終的紫色44號方案。按照該方案的要求，經過動員的白俄羅斯方面軍和烏克蘭方面軍作為主攻部隊，中央方面軍充當預備隊，經東波蘭以最快的速度向柏林進發，第一階段的戰役目標是攻佔波茨坦。之後，再由中央方面軍、波羅的海方面軍接過接力棒，作為主力向德國腹地挺進。

「為什麼攻擊正面只有兩個方面軍？為什麼攻擊正面只涉及東波蘭，為什麼不利用東普魯士突擊德國北部呢？」托洛茨基對這個方案其實並不滿意。

圖哈切夫斯基只能解釋道：「主席同志，按照我原本的計劃，是準備利用好東普魯士的地理優勢的。但東普魯士方面拒絕主動挑起戰爭……」

「我們不是簽了同盟條約嗎？」托洛茨基皺起了眉頭。

圖哈切夫斯基哭笑不得地回答道：「那僅僅是共同防禦條約，條約只能被動的應付德國的侵略，而不能主動出擊。一旦我國主動挑起戰爭，東普魯士是不負有責任的！」

「嘖……」

托洛茨基肯定不滿意，甚至在心中腹誹斯維爾德洛夫和某仙人胡來，這樣一個破條約有啥用，簡直就是搞笑。反正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有機會一定要廢除這個屁用都沒有的條約。

不過現在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同意了圖哈切夫斯基的方案，縮窄攻擊正面和減少部隊的投入。反正在托洛茨基看來，白俄羅斯方面軍和烏克蘭方面軍加起來也有近百萬大軍，這個攻擊強度足夠讓德國人吃不了兜著走了。

五月二十五日，莫斯科中央軍區下令軍區內全部部隊進入緊急狀態，所有的軍官和士兵必須在限定的時間內趕回駐地。五月二十八日，匆匆趕回駐地的軍官士兵開始分發武器並檢修裝備。五月三十日，先遣部隊開始進入東波蘭境內，為後續部隊的開拔做好準備工作。五月三十一日，白俄羅斯方面軍基本完成戰鬥準備工作，主力開始緩緩向東波蘭進發。六月二日，烏克蘭方面軍也做好戰鬥準備，開始向邊境靠攏。

而就在六月三日當充當預備隊的中央方面軍也宣佈準備完畢，請求離開駐地向白俄羅斯開拔時，來自軍委的緊急命令讓其立刻終止一切行動。與此同時，已經進入東波蘭的白俄羅斯方面軍和烏克蘭方面軍也被命令原地待命。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很簡單，英法聯軍遭受慘敗被包圍在了敦刻爾克，隨時都有被全殲的可能。

「我們不能猶豫，應該立刻按照原計劃發動進攻，一旦讓德國消滅英法聯軍，後果將不堪設想！」

托洛茨基很着急，因為這幾天戰爭的劇本完全跟他設想的不同，德軍長驅直入，英法聯軍簡直不堪一擊，而且隨着戰鬥的進程，德國人的優勢越來越，法國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托洛茨基都不敢想像了，如果法國戰敗了，那僅僅靠英國的力量能擋住德國人嗎？甚至有沒有可能，法國人的失敗連累英國人一起完蛋。那時候德國將一統西歐，用屁股都能想到，接下來要麼蘇聯向德國服軟，要麼蘇聯將被一統西歐實力極端壯大的德國的吊打。

不論哪一種可能，托洛茨基都不願意看到，這才一而再的催促立刻發動攻擊，甚至說：「哪怕只有一個紅軍戰士進入西波蘭，那也會打擊德國的氣焰，也能鼓舞法國的鬥志，現在，我們必須承擔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