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恩典
佟家上門提親的時候,麥香已經回到了城裏了,因為中秋節要到了,萬家打發人來接麥香母女回去過節,另外,麥香的三味書鋪要舉行一個掛匾儀式,日子也讓人算好了,定在八月十八。
麥香打發人把牌匾做了三個,已經打發人往南京送去一個,剩下的兩個一個是用在琉璃廠的書鋪,另外一個是在西郊的出版社。
八月十八這天一早,麥香就把幾位股東請來了,連帶着出版社和印刷廠以及報社的所有同事都一起聚集在三味書鋪的大門口,還有養生堂的孩子們和書院的學生們,以及附近來看熱鬧的居民們,烏壓壓的擠滿了人。
「麥香,不錯,不錯,我還真沒想到你把這書院和養生堂都搞起來,一看這些孩子們就知道他們過得很好。」紀曉嵐看着孩子們臉上燦爛的笑容,衷心地誇了一句。
「這個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我不過出了一個主意,銀子可是大傢伙出的。」
這個養生堂和書院都在出版社的旁邊,進門就是一塊功德碑,麥香身邊的朋友都或多或少地捐了些銀子,總共湊了有三千多兩,麥香用這筆銀子去買了一個鋪子和二百多畝地,以後就用這些租金來維持養生堂和書院的運轉,這樣的話,這個養生堂和書院才能長久下去。
「不要小看一個主意,有的時候一個看似不經心的善念往往能做成大事,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永恩在一旁笑道。
他是真心為麥香感到驕傲,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能大把地掙錢本身就夠難得的,更難得的是她能想到用手裏的金錢去回饋社會,去幫助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所以這樣的奇女子想不讓人欽佩都難。
「這話我同意,我這閨女的善念太多了,她一個善念也改變了我的生活,這要在幾年前,我是絕對不敢想,我的《石頭記》不但能出版還能紅遍大江南北。我以為我這輩子,也就是這樣潦倒到頭了。」曹雪芹的眼圈紅了。
「乾爹這話可不對。要是沒有乾爹的《石頭記》,我未必會想起來開一個書鋪,我一個沒有正經念過書的農家女子,能在廄開一個這麼大書鋪和出版社,也是得益於乾爹和各位的鼎力相助。所以,客氣的話我們誰都不用說了,這間書鋪是我們大家的,我希望它能一直這樣紅紅火火地傳承下去,連帶我們着我們的情誼也一直傳承下去。來。我們幾個一起來這牌匾掛上去。」麥香說道。
麥香的話音剛落,一陣掌聲響起來,麥香這才發現,帶頭鼓掌的居然是微服私訪的乾隆,這下麥香有些驚到了。一個小小的出版社掛匾還能驚動他老人家?
驚到的又何止麥香一個,永恩、弘融、紀曉嵐幾個也嚇了一跳。誰也沒想到他老人家會來,剛要走過去問好,乾隆自己走過來了。
麥香自然不知道。驚動乾隆的並不是這間出版社,而是麥香捐出的那五萬兩白銀,乾隆一開始以為麥香捐出這銀子只是為了買懷慈一個平安,後來見懷慈走時,帶走的不單是糧草,還有好幾車的糧種,乾隆這才知道,麥香的確是想做一點實事。
這會的乾隆也想起來麥香還開了一家養生堂和書院,知道今兒是麥香的書鋪掛匾的日子,所以他特地來看看。沒想到倒是看到了另一面的麥香。
眼前的麥香是自信的,神采飛揚的眼睛吸引現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實在難以想像她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娃。
「成日裏聽說你家有一個飯莊生意不錯。味道也不錯,不知今兒可有這個榮幸嘗嘗?」乾隆看着麥香笑道。
「求之不得,好像聽外子說過,我們正經還該老爺一頓飯呢。」麥香也聰明地沒有提對方的身份。
「既如此,現在就請老爺回城吧。」永恩是擔心乾隆的安危。
曹雪芹見永恩幾個對乾隆如此恭敬,便有些猜出對方的身份,這種誠,他是不適合出席的。
「各位,曹某還有點別的事情,咱們改日再聚,下次曹某做東。」曹雪芹抱拳說道。
有乾隆爺在,永恩幾個自然也不好留他。
倒是乾隆聽說對方姓曹,又聽麥香叫他乾爹,知道這就是寫《石頭記》的曹家後人,便看了曹雪芹幾眼。
「既是麥香姑娘的乾爹,就一起留下來吧。」乾隆開口了。
因為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身邊曾經也有過一位曹姓女子,才貌俱佳,溫婉和順。可惜,當時因為弘晳事件的牽連,查出她是李煦家人冒充的曹家人,怕連累到家人,也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竟然自縊死了。
時隔多年,乾隆想起那個宛如水一樣透明的女子,心頭仍是有着淡淡的心痛和遺憾,他本沒有非要置她於死地的意思。
曹雪芹聽乾隆這麼一說,更是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他本不想去,只是君命難違。
半個時辰后,乾隆、永恩、弘融、紀曉嵐、曹雪芹、麥香幾人坐在了福運來的雅間里。
乾隆把玩着手裏的茶杯,看了看屋子的佈置和博古架上的擺件,暗自詫異,這屋裏的一杯一盤無不透著精巧雅緻,這個女人真的是農村出來的?
「麥香姑娘,你師從何人?」乾隆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了。
「回老爺,小女子師從我乾爹曹先生,紀先生也是我師傅。」
「別,要說我是懷慈的師傅我還認了,要說我是麥香姑娘的師傅紀某可不敢當,想當年,紀某還是跟姑娘學的一些經濟之道呢。」紀曉嵐擺手道。
「哦,還有這事?我們堂堂的紀大才子居然還向一位農村女子討教經濟之道。」乾隆挑眉問道,似乎是在質疑紀曉嵐。
「老爺,這三味書鋪就是一個例子,我這妹妹是個奇才,從小懂得經營之道,我們幾個都跟着妹妹借光了。」永恩加了一句。
「經營之道?」乾隆想起了麥香捐出的五萬兩白銀,能這麼輕易捐出五萬兩白銀,這掙錢的能力的確不容置疑。
「老爺,小女子是歪打正著的,哪裏懂什麼真正的經營之道,只是運氣比別人好了些。」麥香說的是實話,她的運氣是穿越來的。
「運氣?朕,我聽說你的運氣一向好得令人嫉妒,我倒是覺得,對你來說,不能僅僅用運氣來解釋,恐怕更多的應該是聰明吧?」
乾隆說完掃了一眼在場的人,親王貝勒朝中大員外加名揚天下的才子,這個小女子的能耐還不是一般的大。
想到這,乾隆說道:「看在你曾經數次為我分憂的份上,這次我給你兩個選項,第一,萬懷慈年後擢升一級,授伊犁州同,協助伊犁屯田,條件是你過去陪他五年,五年後如果功績卓著的話,回京后連升三級,授直隸州知州;第二個是年後萬懷慈回京,按部就班在翰林院接着做他的編修。」
「妹妹,你可想仔細了。」永恩焦急起來,他一看麥香的神情就知道麥香想選的是什麼了,可是在乾隆面前,他又不能直接說出不許麥香去伊犁,這豈不是跟皇上作對?
「多謝姐夫。我選去伊犁。」麥香說道。
「為何?」好幾人同時問道。
「翰林院有紀先生在,肯定會做的很好,紀先生的學問和才華是外子窮其一生也達不到的高度,與其在紀先生身邊做一枚陪襯的綠葉,還不如在伊犁辛苦幾年,看着荒地變成良田,看着牛羊成群谷滿倉,看着百姓的日子真真實實地紅火起來,我想,那樣的話應該更有成就感吧。」麥香說完,有些心生嚮往。
「好一個更有成就感,可惜,如果你是一個男子,我一定對你委以重任。」乾隆笑道。
永恩聽了這話,知道皇上是准了麥香的決定,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想到麥香就要離開廄去那遙遠陌生的地方,水土不服怎麼辦?疾病纏身怎麼辦?遇到劫匪怎麼辦?太多的不確定因素讓永恩的心惶恐不安。
永恩剛要開口求情,麥香阻止了他。
「你還有何要求?」乾隆看着麥香問道。
麥香看了一眼曹雪芹,想替曹家求一個恩典,可是又不敢開口,只得搖頭說道:「老爺,沒有別的要求。」
乾隆是何許人?
他轉向曹雪芹問道:「曹寅是你何人?」
曹雪芹只得跪了下去,說道:「回皇上,是家祖父。」
「曹寅後人還有誰?」
「家叔曹鉅丫黽椅?其他人都沒了。」
「你寫《紅樓夢》的初衷是什麼?」
「記錄點家族的變遷,尋一點往昔的回憶,別無他意。」
乾隆聽了沉吟片刻,問道:「你有功名嗎?」
「慚愧,早些年曾經中過秀才,如今年齡大了,對這些早已看淡了,只想安安穩穩地寫自己的書,畫自己的畫,足矣。」
乾隆聽出了曹雪芹的暗示,再看看曹雪芹花白的頭髮,說道:「朕打算過些日子,再讓三味書鋪出版你祖父的所有書稿,編輯成冊。」
「多謝皇上恩典。」曹雪芹明白,這是乾隆鬆口了,替曹家平反。
麥香的眼淚也出來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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