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七卷天書(上)

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七卷天書(上)

余簾從高高的桃山上跳了下來,向北奔去,自然要經過小鎮。

那時候,屠夫在陣里依然舉著屠刀到處亂砍,君陌正看着北方,臉色略白,不知在想些什麼,然後看見了她的黃裙。

就像崖坪上的同門那樣,君陌知道她和他之間的那點事兒,於是更加確認大師兄在北方出了事,沉默之餘,重新坐回殘雪裏。

她若能改變這個故事的結局,她去便足夠,沒有人能跟上她的步伐,她若不能改變這個故事的結局,她去就足夠,哀悼的時候,最好不要讓別人看見。

君陌這樣想着,哪怕是自己。

……

……

余簾繼續奔掠,腳上的繡花鞋早就散成了布縷,**而潔凈如白玉的雙足,踏着殘雪與污濁的泥水,震動着整片大地。

黃裙像黃葉一般不停飄拂,卻始終不肯墜下枝頭,因為那不是秋天將落的枯葉,而是春深時,有些提前成熟、依然生意盎然的葉片。

西陵神國的田野里,南晉臨康城外的丘陵間,滿野的蘆葦中,黃裙不停閃現,沒有用多長時間,她便來到了數百里之外,然後繼續向北。

黃裙出現在微寒的大澤上,破開寒風,破開迷霧,破開她人生的這場霧,她的赤足踏在微漾的湖水上,踩出一道道抹不掉的痕迹。

一路向北,余簾要越過千萬里,去看看他究竟怎麼樣了。

……

……

「真快。」

觀主看着南方遙遠某處,淡淡感慨道,然後轉身,望向斷崖深處,說道:「但你知道,她不可能比我們更快。」

余簾一步便是數里,人世間沒有誰比她更快,然而酒徒死後,還有觀主還有大師兄,掌握了無距境的大修行者,已經超出快這個字的意思。

大師兄坐在崖石堆里,胸前儘是鮮血,臉色蒼白,前兩天一直平直橫於眉前的木棍,此時還握在手裏,卻已經垂到了身畔。

很明顯,他敗了,連手裏的木棍都無法再舉起來,自然也沒有辦法把觀主留在這片遠離人間的雪域寒峰里。

最開始時說的七曰,現在連一半時間都還沒有過去,但大師兄的臉上沒有任何挫敗的情緒,顯得那般平靜。

觀主世間第一,他世間第二,第二打不過第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書院講究的就是理所當然,那麼便不需要後悔,更不需要憤怒。

「昊天回了長安,書院上了西陵……你曾經說過一句話,得道者多助……現在看來,終究還是我們得了真正的道。」

大師兄看着觀主說道:「用君陌的話來說,道是什麼?道就是道理,我們佔着道理,那麼憑什麼不能勝利?」

「道理千萬,各有立場,書院的道理不見得真有道理,我的道理也無法成為所有人都信奉的真理,所以,沒有憑什麼三字。」

觀主看着他平靜說道:「至於昊天,她雖然和寧缺一起回到了長安城,但你應該很靜清楚,這不代表我的道理就無法成立。」

前段時間他與大師兄說過類似的話,當時大師兄的神情極為凝重,因為這意味着長安城能保護寧缺,卻不見得能保護桑桑。

或者是因為那七卷天書?

「離開桃山之前,我便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道門與書院其實是同道中人,為什麼?因為人是所有社會關係的集合,那麼世界便是所有人意識的集合,人是怎樣想的,世界便是怎樣構成的,昊天也便是如此產生的。」

觀主看着他繼續說道:「只不過書院認為自己代表了絕大多數人的廣大利益,而我認為自己代表了絕大多數的廣大利益。」

大師兄說道:「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由人們自己決定?」

觀主說道:「不然,人類根本不清楚自己要什麼?」

大師兄不同意,說道:「所以你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他們身上?」

觀主說道:「父母對孩子是怎樣管教的?」

大師兄說道:「但我們並不是人類的父母,您要清楚這一點,更何況,沒有誰會願意多出一個父母來管教自己。」

觀主說道:「我愛人們,無論人們愛不愛我。」

大師兄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我無法確定老師和我們的想法是正確的,但我可以確定,你的想法是錯誤的。」

「也許吧。」

觀主感受着南方地表傳來轟隆震鳴,知道那個穿着黃裙的少女越來越近,轉身向崖峰下走去,下一刻便會消失在虛空裏。

大師兄看着他的背影,說道:「我還活着。」

這場沒有旁觀者的戰鬥,已然分出勝負,然而卻似乎將不會分出生死,為什麼?

觀主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大師兄懂了。

追求永恆者怕**。

最不會殺天下第二的人,是天下第一。

活着,無論永恆還是漫長,最重要的就是伴。

或者說,能夠互相理解的對手。

酒徒與屠夫,就是此類。

觀主認為自己的理念是正確的,那麼,他總要證明給人看。

給誰看?誰有資格看。

自然,只有李慢慢有這個資格。

「其實你應該很清楚,你我這場戰鬥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明字卷。」

殺死桑桑,對觀主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但要奪取桑桑的神格,很明顯,收集七卷天書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道門保管着六卷天書,還有一卷天書始終在書院的手裏,在大師兄腰間插著,觀主想要收集七卷天書,便必須戰勝他。

大師兄說道:「是的,所以我沒有把明字卷帶在身上。」

從這場戰鬥最開始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會理所當然地輸給觀主,那麼他當然不會把明字卷帶在身邊,那等於是雙手奉獻給對方。

觀主說道:「這也不重要,因為,你就等於那捲天書……只要把你擊敗,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阻止我拿到明字卷?」

……

……

書院前坪的草甸,在深冬時節依然綠草如茵,那些從桃山移植過來的桃花盛放的格外喜悅,彷彿變成了耐寒的臘梅。

又或者是因為它們在迎接舊曰的主人到來?

青衣微飄,觀主出現在書院之前,然後向里走去。

沒有誰能阻止他。

拿着竹掃帚的、穿着青布大褂的數科女教授倒了下去。

還在養傷的黃鶴教授,根本無法動彈。

雲集陣法無風而破。

觀主來到書院後山的崖坪上,沒有黃牛,沒有白鵝,溪上沒有水車,只有那方鏡湖,有湖畔林里的那些宅院,清幽,卻無人氣。

他在湖畔靜靜站了很長時間,體會了很長時間。

他沒有進過書院後山。

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很有意義。

然後他離開,去尋找那捲天書。。

書院裏有個地方藏書最多,那是個崖洞。

觀主來到崖洞前,才發現,原來書院後山還有人。

那是一個讀書人。

……

……

(慢慢寫着,今天還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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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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