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東京的夜

第10章 東京的夜

第10章東京的夜

那天晚上白夜就在同顏舞相鄰的房間睡覺,從非洲之行開始他們的物理距離就一直是這麼近。可是這次不同,隔着一樣的長度,她心理上的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顏舞從一開始躺下去就胡思亂想,怎麼也停不下來。所有發生的那些事,還有今天白夜忽如其來的告白,他同林之孝之間那種若有似無的張力,似乎都在圍繞着一個莫大的陰謀而展開,像極了影視劇中的設定,讓人覺得頭暈目眩,只是同剛來日本時不同,這種暈眩來自於一種對於他安危的莫名的擔心。

當然,這只是顏舞的直覺。

因為是在黑暗中,聽覺就會變得更加敏銳。她在略微有些煩躁的翻覆間聽到細微的響動,剛想要爬起來看,窗子一翻,一個黑影就閃進屋裏,迅速地捂着她的口鼻,將她拉入懷中。

「是我。」白夜的聲音低而輕,「不要出聲。」

他說着將她的整個人都攏在身下,他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緊緊地貼合在一起。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着她體內最纖細的神經。就像是有火在燒,她的整個身體都變得灼熱起來。顏舞的雙手撐在胸前試圖隔開兩個人的距離,而這樣做的效果很顯然是微不足道的。他的鼻尖觸碰着她的唇,以此牽動的敏感不言而喻。

她根本動彈不得,自然也判斷不出他說的「不要出聲」是多久。唯有耐心的等待,感官被一再放大,竟然能聽出外面細碎的腳步聲。她的精神緊繃,白夜卻不同,她能感覺到他非常的放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翻身在她的身側躺下。

「好了,」他的聲音里飽含着一種戲謔的成分,「他們走了。」

顏舞聽到這話,才敢慢慢地舒一口氣,把胸口憋悶的情緒都呼出口。卻忽然聽見白夜在旁邊低笑了一聲。

「又害怕了?」翻過身來同她對視,眼睛亮晶晶的,如暗夜裏閃爍的寒星。

「我都不知道該害怕些什麼。」顏舞老實地回答。

她根本想不出自己這話有什麼問題,但他好像覺得很有趣,臉又湊近了一點,鼻尖就快要挨着她的鼻尖。顏舞想動,白夜卻伸手過去箍住她的小腦袋,逼迫她同他對視,神秘兮兮地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顏舞的心被吊了起來。

「其實我不是為了躲他們才爬窗子過來的,」白夜說,「我的行動只是恰好趕上了他們的行動。」

顏舞盯着他的眼眸,還沒來得及問他後續,眼前就徹底地黑暗了。他柔軟的唇觸碰上來,她怔了怔后才明白了他要做什麼,很自然的閉上了眼睛,被他引入了更深的地方,以至於迷失了方向。

兩個人是躺着的,原本很容易糾纏到一起。白夜的吻深入而有節制,從最開始一點一點地觸碰,到後面地不斷沉迷,她想逃,卻覺得被一張大網徹底地網住,無從行動。直到最後他離開她的唇雙手還是隔着被子緊緊地抱住她,許久,才慢慢地鬆開。

「想出去玩嗎?」他忽然說了一句文不對題的話。

顏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了一聲后,他的唇居然再一次吻上來。深入,深入,胸腔內的氣體越來越少,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呼吸的空間,便大口地喘息。卻見他笑得淡定,等她調整好了,便不由分說地把她拉起來,並且速度很快為她披了外衣。

「穿衣服,我們走。」他催促。

這到底是什麼人啊,顏舞無語地看着那個背對着自己的人默默地穿衣腹誹,也太沒組織沒紀律性了。

按理說她本來裹得那麼嚴實,這樣一出來本應該冷的,但是剛才……顏舞一想那件事就覺得臉紅心跳。

他這算是……重壓之下的放縱嗎?還是真心地對她有「那種」意思?

胡思亂想之間,才發現他早已轉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喂,」顏舞面紅耳赤地提醒,「我還沒穿好。」

他卻只是笑。

「我們出得去嗎?」她問他。事實上她對這一點非常懷疑,想到來的時候,經過了那麼多的程序,這裏看似是個世外桃源的樣子,清靜悠閑,但實際上守衛非常森嚴,從甄心落水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只要一有動靜,這個大院子就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大堆人來,平日裏又是看不見的,像是影子一樣藏在角落裏。

他卻好像不以為然:「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還以為會是一場夜色下的私奔,結果,他大少爺直接是大喇喇地從正門走出去。

「這樣沒問題么?」她挽着他的手已經站在了表參道上,像是有些不適應地問他。

他卻反問:「會有什麼問題?」

顏舞抿了抿唇,也是的,有什麼問題。他們是被請來的客人,又不是囚犯,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在這裏待得太久了,她很明顯地已經忘記了這一點,總覺得自己是個毫無出路的囚徒……

夜晚的日本街頭很安靜,空氣清新,白夜帶着她走,也不要任何導遊,輕車熟路似的。

「我們要去哪兒?」他專挑小巷子鑽,她實在好奇便問出來。

「找間居酒屋,喝酒。」他說話的時候微微地偏頭看他,眼裏竟然有孩子般飛揚的神采。有車子從他們身邊開過,他默默地換了個位子,讓她走在裏面。車燈的光線勾勒出他的輪廓那樣好看,她偏頭看他,以前只覺得他的長相冷峻,現在卻只看到他的乾淨與從容。

為什麼忽然想起喝酒,她很想問,又把問題壓下來。

原本以為找一間居酒屋很容易,但是他們都沒想到這一日是周五,東京的居酒屋各個爆滿。顏舞乖巧地跟在他身後,看到順眼的就進去問問。今天的白夜穿了灰色的休閑衫,找不到地方竟然一點也不着急,大部分的時間兩人都是並肩走着,像是街上最普通的年輕情侶,安靜而親密。

終於在一條燈光昏暗的小巷子裏找到了一間小小的居酒屋,地方不大,上下兩層,內部設計簡單,用的材料都是原木,讓人覺得十分親近。他們坐下來,有一位女服務員過來請他們點餐,顏舞不說話,白夜竟然也不出聲。人家笑得那麼熱情,顏舞不好意思,說了兩句英文,對方立刻用不標準的英語回答:「Noenglish。」

顏舞有點傻眼,求助地看向白夜,他卻聳聳肩抿唇道:「我也不會日語。」

不會日語!那還敢半夜出來吃飯!!顏舞瞪他一眼,發現他只饒有興緻地看着她,於是只好自己應着頭皮同那位服務生交流,還好對方腦子反應很快,示意她等一下,很快從樓下找來了Ipad,並不是因為上面有菜譜,而是他們平日裏會把做好的菜拍下來保存,這時派上了用場。還好有了這個,顏舞和女服務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順利地把菜點好了。

顏舞吁了一口氣,雙手交握放在桌上,看着慢條斯理吃着小銀魚的白夜:「我以為你會日語才跟着你一起出來,可你居然……這麼出來不怕回不去嗎?」

白夜的眼睛在燈光下變成濃郁的褐色,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笑着說:「因為怕就不做,這樣的人生是無意義的。」

明明是偽哲學,卻被他說的天經地義。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不屑一顧,他微微挑眉,看着她高深莫測地笑。

她總覺得那笑容有什麼蹊蹺,但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

點的菜一盤接一盤地上來,顏舞開始試吃,雖然只是小店,但每一盤菜的口味都相當不錯。顏舞吃得很開心,根本忘了白夜的存在似的。許久,她忽然聽到一直在喝清酒的他低低淡淡的說了句:「好好吃,我沒帶錢。」

「咳咳咳……」一口三文魚嗆到喉嚨里,差點沒噎死她,顏舞不可置信地看着對面的男人,語調都變得有些詭異了,「什……什麼?」

「你沒聽錯。」白夜聳聳肩,對着她笑得人畜無害。

這下子,顏舞對着半盤子新鮮的三文魚忽然就沒了胃口:「那怎麼辦?我也忘了帶錢。在機場的時候倒是換了一點,但剛才出來忘了帶呀,要不叫別人送來還是怎麼着?」

她慢慢地放下筷子,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竟然真的開始想起辦法來。

他們就坐在二樓臨窗的位置,白夜看着她的可愛樣子對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效果非常滿意,心情愉悅的再斟一杯清酒給自己,對着夜色舉杯,又喝完了。

「在慶祝什麼?」他們的座位旁邊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很快坐在了兩人中間的那個位置。

顏舞抬頭去看,來人大概三十多歲,面部稜角分明,有着典型的日本人的樣貌。頭髮略長,前面的劉海紮成辮子梳在腦後,下巴上有一點鬍子,身材高而瘦,眼神明亮,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雖然外表看上去很斯文,但眉宇間卻似乎有一絲化不開的戾氣。

「過來。」白夜連看都沒看他,只是示意顏舞坐到自己身邊去。白夜把她安排在自己的身側最靠窗的位置,等她坐穩后才又拿了她剛才不用的杯子,斟了一杯清酒放在那個男人的面前,又給自己倒上。並不等他端起,碰了碰先干為敬。

那人忽然笑起來,也不介意,拿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才說:「心情不錯嘛,在被川端家套牢的情況下還能這樣從容,難得,難得。」

奇怪,這個人也會說中文,讓她有種回國的錯覺。而且他句子說得很長,顏舞才發現他的口音居然還帶一點點京腔。

白夜冷笑了一聲,那意思對着所謂的「川端家」很是不屑一顧。

那人又喝了口酒,空酒杯在手上轉動了許久才說:「你已經三四年沒來日本了,是不是把菜菜子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可是她卻是十分惦記你啊。」

顏舞的注意力終於再次集中在「菜菜子」這三個字上。她儘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還是豎起耳朵。

長谷川菜菜子是江口相介送給白夜的女人,當時是為了討他的歡心,特別照着他的喜好找。他們在北大曾經同住一個宿舍,他當然知道白夜的口味。菜菜子從某些方面看有九成像白夜的初戀朱麗葉,然他就是對她不感冒。倒是菜菜子,瘋狂地愛上了這個不多話的中國男人,只在日本做過他的導遊,再也忘不掉他。

「怎麼樣,」江口相介頓了頓,又開口試探:「菜菜子可是非常喜歡你,這些年她的裙下之臣不計其數,但是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心裏只想着你。」

這樣的話題,明明根本與她沒有任何關係,顏舞卻感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十分急迫的想要聽到他的答案。

白夜似乎有些不滿意,微不可見的蹙眉:「我相信你今晚來,並非是跟我談女人。」

江口相介笑了笑,知道白夜不想聊這個話題。他當然不是來找白夜談女人的。事實上,白夜一踏上日本的國土他就收到了消息。但是一向性情冷淡的白夜竟然連自己同那個女人坐的距離過近這件事都介意,如此的佔有慾,引起了他的興趣。

「我以為你來日本的第一件事應該是來找我。」江口刻意地看了顏舞一眼,目光又轉向白夜,「誰知你徑自就去了川端家的老宅,這種送羊入虎口的事情,你居然幹得出來。」

白夜輕笑出聲:「中國有句老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看不是吧,難道說只是為了救出自己的女人?」川端家的爭鬥他也有所耳聞,他顯然對顏舞非常的好奇,話題一直要往她的身上引。

她以為白夜會再次將這個話題閃避過去,但是他卻沒有,而是非常大方的介紹:「顏舞,我的未婚妻。」

接着又指了指那個男人對顏舞道:「江口相介,一個……老滑頭。」

白夜不客氣的形容。

江口相介擰住眉頭對顏舞點點頭,居然一本正經的糾正:「我只有三十二歲,並不老。」

顏舞:「……」

難道因為是日本人,所以只聽懂了「老」字,沒聽懂「滑頭」兩個字的意思?

白夜難得會對一個女人假以辭色。江口相介剛才也是故意提起菜菜子,想試探一下這個女人同白夜的關係。沒想到,他非常重視她。江口相介看着眼前的這名女子,說實話,以他的陽光,實在是看不出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挑起粗重的濃眉改用日語對白夜道:「你的口味何時變得這麼奇怪。我以為你喜歡朱麗葉和菜菜子那種明艷動人型的女人。」

「她的好只有我知道。這就是她最特別的地方。」白夜不耐煩的開口居然也是日語。

顏舞聽白夜開口說流利的日語,瞪大眼睛看着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男人!他明明是會日語的,剛才卻故意裝傻,為的難道就是看她尷尬焦急么?

「好吧。」江口相介不以為意的笑,「那麼說些正經的,你現在來找我是為了什麼我也大概知道一些。不過你要知道,川端家在日本,特別是東京,勢力非常大,他們發展多年在商界根基深厚,甚至更政界的關係也是盤根錯節,所以我是不會為了任何人同他們起正面衝突的。哪怕是我最好的兄弟。」

所謂醜話說在前頭,白夜非常了解江口相介其人。跟切身利益無關的事他不會幫忙,更別說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他更不會做。

「川端家現在形勢不明。他們的事情不需要你出面,我自己會解決。」白夜繼續用日語道,「我的妹妹白雨在輕井澤那件事情里神秘失蹤,這件事你應該有所耳聞,我找人查過出入境記錄,她應該還在日本,但下落不明,我是希望你能夠在這件事上幫我的忙。」

「據我所知,不止是她,連同那位川端木澤少爺也一起跑了。現在川端家的所謂當家人川端訓央,好像要將這件事嫁禍在這些失蹤的人身上。那小子平日裏看上去就像是個病秧子,這整件事做得可真是夠陰毒的。」江口相介感嘆了一番又說,「不過聽我手下的人說,在輕井澤的時候,川端木澤就公然表現出了對你妹妹的興趣。我想一定是因為這個,才讓有些人下了毒手。說起來,白雨她也有些咎由自取。」

白夜明白,他暗示的「有些人」,就是指林之孝。

「川端家內部鬥爭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有人要對我妹妹不利,絕對不能饒恕。」白夜喝了一口清酒,說的輕描淡寫,卻又冷酷無情。

「如果結果……不好呢?」江口相介搓着手,「就算是他們有計劃的逃跑,但是川端訓央一定會按照既定的規劃,派人追殺。已經這麼久了,會不會凶多吉少?」

「川端家的老爺子不說話,還沒人敢在明處做什麼對他們不利的事。」白夜淡淡的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這一次我有感覺,白雨一定沒事。」

「不如,直接找那個人……」江口相介說出整個名字前還十分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白夜旋即搖搖頭:「還不是時候。」

正經事說完了,好事的江口相介免不了又多嘴了一句:「你真的不想見見菜菜子嗎?我想她不會介意你已經有了未婚妻這件事。」細心的他發現了顏舞的無名指上那一枚素環。

「不必,」白夜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介意。」

如此坦率的回答,讓江口相介怔了怔,許久才說:「那麼,好吧。你交代的事,我這就去辦了。如果有消息,我會儘快通知你。」他慢慢的說完,按住桌面站了起來,對着聽日語聽得一臉迷茫的顏舞微微欠身,改換成中文,「今天還有事,改日再見的話,一定同你多聊兩句,相互了解。」

江口相介說的是真的,他非常好奇到底是什麼讓白夜對一個普通的女人如此着迷。

顏舞想要站起來,卻被白夜按住,她只好坐在原地同他擺擺手。

她全程都在聽他們說話,雖然一句也聽不懂。但她卻非常享受聽白夜講話。他說日語的時候語速要比平日裏快,卻毫不誇張,聲音依然很深沉而且好聽。

江口相介下樓,白夜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三文魚放進她的小碟子問:「聽得那麼認真,聽懂了多少。」

「一個字也不懂。」白夜揚揚眉毛,老實的回答,頓了頓忍不住又說,「你這個人不地道,會日語卻裝作不會。」

他對她的指責不置可否,自己也夾了一塊三文魚吃了一口,細嚼慢咽后才看她一眼:「看你的樣子,剛才像是很有收穫,真的不會日語?」

「是很有收穫啊,」她佯裝漫不經心的說,「我忽然發現你的聲音很像一個人。」

「哦?」他若有似無的笑,微微傾身到她耳邊,問,「還有哪個男人的聲音,讓你坐在我身邊的時候,還會想起。」

他的聲音非常靠近,很像是在調情。她卻忽然拿着筷子回身擺成「X」形在他的眼前晃晃,打破了這曖昧的氛圍:「先生,你也許會說流利的日語,但是聽說過殺生丸大人嗎?」

白夜怔了怔,挑眉。

她順勢推了他坐回原位,一本正經的說:「他可是我喜歡的,第一個男神呢!」

「是嗎……」他的聲音忽然又變得低沉而黯啞,語調里有一絲絲的醋意,一隻手臂橫過來到她的腦後,將她的腦袋往前帶到自己的眼前。

今天是周末,居酒屋很熱鬧,他的動作太曖昧了,顏舞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伸出一隻手想要推開他,軟弱無力的「喂」了一聲,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握在胸前,他的力氣不大,能夠制止住她的動作,卻不會讓她覺得疼。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掌心滾燙的溫度。

「殺生丸……他是誰?」他說着放在她腦後的手又加了一點點的力道,大庭廣眾之下地下頭一點點的吻着她的額頭和眼瞼,輕聲的以一種誘哄卻又帶着威脅的聲音道,「說,他是誰?!」

他的氣息近在眼前,那種魅惑讓人無法抗拒,顏舞閉了閉眼睛,想笑但是整個人又像是被這種霸道的柔情捆綁住了,張張口居然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他是……他只是……」

「只是什麼?」他一下一下的吻她,間隙處說話,話音里笑意漸濃。

顏舞勉強用最後一絲意識去看他的眼睛,他彎起眼角,那雙眼在燈下漂亮的不像話。

「只是個日本動漫人物啦。我……我不行了……」顏舞用儘力氣,推拒,他知道她害羞,終於還是順着她的力氣,放開了她,坐回原處。

只是一個很簡單的靠近,一點點被疼惜的吻著,甚至沒有唇的接觸,她卻已經被蠱惑的差點失去理智了。

這個男人還真是可怕。

顏舞覺得渴,拿起眼前的酒杯喝了一口,本想順順氣,可又毫無防備的被嗆到,手按住胸口,咳嗽個不停,氣的斜睨着他蹙眉。

「好了好了……」白夜忍不住笑起來,又倒了一杯茶遞到她的手裏,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本來只是想逗逗她,並沒有準備在周圍這麼多人的時候親吻她。然而,同她的靠近帶來了滿足,想要再接近一點,再觸碰一下。他從來不知道,當他最終決定去面對自己的感情時,她對自己的誘惑力已經是這麼大了。

「你好好告訴我,他是誰?」

「日本有個很有名的漫畫家叫高橋留美子,」顏舞順了氣,開始一邊吃一邊低聲解釋,「她創作過一本漫畫叫《犬夜叉》。犬夜叉的父親是有名的大妖怪,但是他的母親卻是人類。殺生丸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是個純種的大妖怪。他父親臨死前把自己的兵器都留給了他的弟弟,所以殺生丸很痛恨自己的弟弟,總要找犬夜叉比試武功,還想搶犬夜叉的武器。後來因為這樣,還失去了一隻手。」顏舞說到這裏,竟然像個少女一般雙眼都冒出粉紅色的星星,「雖然如此,但是殺生丸真的又帥又強大,而且還有不為人知的溫柔。」

「哦?」白夜的聲音有種異樣,但顏舞只顧着手舞足蹈的說話根本忘了他的存在。

「他後來遇到了人類的小女孩鈴,慢慢的性格就改變了。」

「所以,」白夜放下筷子,「這一個愛情故事?你幻想自己是鈴子?」

「不……不是了……」顏舞的頭上一隻烏鴉飛過,「為什麼你的重點會在這裏……這根本就毫不相干好嘛……」

「那麼我的重點應該在哪?」他索性反問。

「嗯,」顏舞看着他,眼裏有瀲灧的波光,心裏有一道閃念,脫口而出,「比如,菜菜子?」

「長谷川菜菜子,」白夜回視他的目光,沒有任何躲閃,坦然的說:「我第一次來日本時,她曾經是我的伴遊。」

「就這麼簡單?」

「是的,就是這麼簡單。」

明知道他在這件事上不會撒謊,但卻忍不住再三確認。顏舞也有點鄙視自己,下意識的垂下頭。她不知道燈光下,從領子裏露出一段潔白的脖頸,有碎發散在上面,看上去非常動人。

「我很忙,」白夜用手捏住她的下巴,霸道的讓她重新看回他的眼眸。顏舞不知他所為何事,眨眨眼睛,他笑一笑輕輕放開她,「所以沒什麼精力去處理這種感情上的事。也不喜歡太混亂的感情。這件事對於我而言一直是一對一的。」

白夜看着她的眼睛裏充滿了認真,看的她頭昏昏沉沉、忽忽悠悠的難受。

「我不是……」

「你不用跟我解釋,」他想到莊嚴的提醒,看着她緩緩的說,「是我應該同你解釋。也許一切發生的太快,你還來不及接受。不過沒關係,」他頓了頓說,「我們還有很多時間。除非你不願意……」

「不是的……我不……」她語氣很急,脫口而出的否認。

白夜看着她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像個孩子,愉快的笑起來。

只是一次偶然貪心的面試,卻帶來了如此意想不到的感情,也算是一樁美事。

他們攜手離開時,居酒屋的老闆怕他們不知道回去的路,特地跟着他們出來,一直送到了路口,非常熱情。因為過去的一些歷史事件,顏舞同大多數的同胞一樣,對日本這個國家無甚好感。但是真的來到這裏,跟這裏的人接觸,卻發現他們同自己一樣,不過就是生活在一個國家內的普通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過着平凡的生活,對陌生人謙和有禮。

從離開座位的那一刻開始,白夜就一直握住她的手,顏舞的心裏有一絲絲甜蜜不斷的溢出來,她也非常享受這樣兩個人的約會。此刻,他一邊走,一邊講電話,說的是日語。夜風吹過來,浮動她的發梢,她悄悄的偏頭去看他的側臉,明明還是那個人,他同她在巴黎認識的那個白夜是真的不一樣了。她喜歡這樣的他,可以安心的信任,雖然還是會被捉弄,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卻一直都是溫柔的。

這裏的街道很安靜,但顏舞的心卻喧鬧不安。她看的太過痴迷,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以至於白夜早已掛掉了電話看着她她都不知道。

「你這樣看着我,是在誘惑我嗎?」他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向她,抬手撫摸她的臉頰。

顏舞這才「呀」了一聲,趕緊轉移話題:「你剛才跟電話里的人在聊什麼?跟白雨有關?可以告訴我嗎?」

剛才的那些話,讓她的心稍微的安定下來,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她非常期待能夠進入他的生活,即便不能夠幫上什麼忙,至少也能分擔一些他的心事。

白夜輕輕的點頭。唇角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又牽着她向前走,思考了許久才說:「這件事很複雜,因為川端家現在正在過度時期,權力交接的時候家族的內鬥就會非常厲害,而這場內鬥又牽扯到了幾個大家族的利益,白家是其中一個,你所看到的顧昔年、林之孝,這些人的背後都代表着他們各自的家族。之前因為要投標一個高科技的晶片,五大家族的代表人都聚集在輕井澤,雖然不是權力人物出現,但也都是家族的小輩們。然而無人料到談判出了事,所有去參加的人傷亡不一。這個事故表面看上去只是一個意外,但是大家心裏都清楚是有人蓄意而為。白雨同川端訓央的哥哥,也就是川端家的嫡孫川端木澤在那場事故中憑空消失了,現在他們兩個被懷疑是罪魁禍首。」

「那麼說起來,」顏舞試着總結,「他們是被栽贓嫁禍?」

「可以這麼說,那個晶片對白家一點用也沒有,我們的生意主要集中在非洲、歐洲和美洲。雖然涉及面很廣泛但是旗下沒有科技公司。說白雨為了圖謀晶片,絕對不可能。」

「那川端木澤呢?會不會是他?」

白夜搖搖頭:「我找人調查過,這個人的歷史非常好。在川端家,從來都是有能力的人繼承,部分嫡長。川端木澤的呼聲也很高,幾乎是川端家歷來最順理成章繼承家族企業的一個人。根本無須做這種令人不齒的小動作,傷及無辜。」

「我總覺得,你的世界似乎比我想像的更加複雜,」顏舞聽到這裏不由的嘆息,用手腳比劃了一下說,「就好像是影視劇里才會出現的事情。特別是這次來日本,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白夜偏頭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他的目光落到一個不知名之處,思考了很久才告訴她:「對你而言,也許就是這樣。」他說完又笑了一笑問她,「怎麼樣?後悔來到我這裏做事了嗎?還是後悔答應做我的女朋友?」

「你一開始從未提過這些。」她只是輕輕地揚眉,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如果我告訴你跟着我會很危險,」他笑的像只漂亮的狐狸,那雙眼睛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暈開在了無邊的夜色里,「你現在就不會陪在我身邊了。」

讓人無可反駁的答案,又似乎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告白。被一個這樣的男人愛着應該是幸福的,如果他決定了付出,那麼便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的腳步。

如果說之前對他的感覺一直是一種被動的接受,那麼現在她能夠完全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情已經被他的一舉一動而輕易的擺佈。

愛情,具有一種多麼可怕的力量啊。

他們並肩走了許久,直到有車子悄無聲息的停在他們身邊,顏舞坐進去,發現開車的竟然是白夜在巴黎的司機諾威爾。在這裏看到老熟人,顏舞非常開心的傾身上前同他招呼,卻被白夜握住手拽到身邊來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殺生丸……」

「天,」顏舞禁不住叫出聲來,「你怎麼還記着這件事。」

「你說喜歡他,」他握着她的手又緊了緊,垂下頭去碰了碰她柔軟的發,「所以,」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會記得非常清楚。」

「那是動漫人物,一個動漫人物而已。他不是真實的!」顏舞不停地說。

真是,早知道這樣,一定不會提起這個人,剛才還解釋了那麼多,全都白費功夫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喜歡他?因為他為鈴的改變?」

他的記性真好,那麼多人的名字,被她講的亂七八糟的故事,他卻一下子抓住了她想要表達的精髓。

顏舞皺了皺眉,似乎真的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我一直覺得,人性是很複雜的。不可能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相比起來其他的漫畫人物,殺生丸的性格是跟着劇情的變化在不斷的改變的,鈴是他變成好人的最重要的催化劑,雖然說他只是一個動漫人物,但是卻讓人覺得十分真實,」白夜垂眼看着她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直到最後顏舞說完定格兩秒,明白了什麼似的抬起頭頗為錯愕的看着他問:「白夜,你是在吃醋對不對?」

她仰頭看着他,他很快的笑了一下,居然十分坦白的承認:「是的,我非常嫉妒。」他說着捏起她的下巴,吻下來,一邊描繪她唇的形狀一邊引誘:「你剛才叫我什麼?」

「白夜……」她蹙起眉頭回答。

「再叫一遍。」他用命令的語氣。

「白夜……」

他更加深入地吻著,時不時地會停下來,強迫她叫他的名字。到最後他們分開,顏舞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

他似乎發現了她的小動作,隨即問:「怎麼了?」

「麻了。」她別過臉去看向窗外,卻還是會在窗戶上看到他的倒影,他在十分專註看了她一會兒,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入自己的懷中,許久,才低低的悶笑出聲,結果被無地自容的顏舞打了好幾下。

暴風雨前的平靜。

沒有比這七個字更適合形容川端家大宅里現在的情況了,從那天晚上他們出去吃飯開始,白夜似乎真正忙了起來,明明就住在同一個院子裏,白天很多時候顏舞都看不到他的人。以前是人家的助理,還要到處跟着去跑,現在他好像完全忘記了她的工作職能,顏舞竟然要像一個女人,一天到晚在這個地方等待男人的歸來。

非常詭異的認知,讓她覺得新鮮。

顏舞從小自己一個人習慣了,沒有白夜在身邊不會覺得無聊,而且因為他的到來,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所以不再害怕,之前一直待在歐洲,很少有機會看到這麼東方畫卷般的地方,閑來無事她都會在院子裏走一走,看到不錯的景緻就站住或者坐下去畫一些素描。時間就一分一秒地過去,十分愜意。

這一天她正坐在門廊內的木台階上畫畫,忽然感覺肩膀一沉,回頭去看,竟然是那天被她救起來的甄心。她就站在她身後,亭亭玉立。甄心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顏舞也很開心:「你怎麼在這裏?」她說完又仔細的看了看甄心的樣子,「你好像好了很多哦,身體痊癒了嗎?」

「嗯,」甄心說着按住她的肩膀借力同她並肩坐下,隨意地晃了晃雙腳,目光落在她手裏的速寫本,伸手指了指問顏舞,「你畫的東西,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顏舞說罷將本子遞給她,甄心接過去往前一頁一頁地翻著,認真地看了很久說,「你最近好像去了很多地方。之前都是在巴黎。對嗎?」

「你怎麼知道?」顏舞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是這個啦。」甄心笑着指了指右下角她簽名的地方,那裏都標有日期。

「唔,對的,之前都在巴黎留學,」顏舞點點頭,「跟白夜認識以後,陪他去了一些地方。」

「這裏,是哪裏?看上去很廣闊,很漂亮。」甄心指著本子上問。

「是開普敦郊區的紅酒莊園。」顏舞看了看那幅速寫隨即解釋,同時思想也想到了那天她同白夜在屋頂的畫面。心裏又覺得很溫暖。她忽然覺得很感謝母親教會她畫畫,這樣就可以記錄最有意義的畫面,「那裏很大很遼闊,我非常喜歡。」

「真好,」甄心的臉上浮現出羨慕的表情,「非洲是么?我也想去那裏看看長頸鹿。你有沒有看到長頸鹿?」

「呃……」顏舞點點頭,「不過不是在開普敦是在塞倫蓋蒂國家公園。」

「羨慕。」甄心翻著速寫本,喃喃地說。

「讓顧先生帶你去啊。」顏舞想也不想地回答,那個顧昔年看上去並不比白夜的地位低,白夜常說幾大家族,他明顯是另外一個家族首腦式的人物,所以應該很有錢吧。

「他啊,」甄心嘆了口氣又撇撇嘴巴,「他是不會答應的。我覺得,他希望我永遠在一個地方待着才好。如果我反抗,他就會告訴我,這樣才是對我最好最安全的。說的好像天經地義。但是其實,他是不希望我在他身邊礙事。我都知道的。」甄心又向她攤開手掌,示意顏舞把鉛筆遞給自己。

「但是你比較喜歡自由,可他不想讓人出去看看?」顏舞明白了她的意思,將手裏的鉛筆遞過去。

「也……不是。」甄心翻到空白的一頁,開始用鉛筆在上面塗抹,正好有一縷長發掉了下來,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只露出挺翹的鼻尖,良久,她微不可見地皺了皺小鼻子,「其實比起來自由,我更喜歡他。他如果能陪着我一直待在一個地方,我也可以一輩子都不移動。就像是一棵樹。」

多麼堅定而又幼稚地回答。顏舞莞爾。

「但是……」甄心停筆,看着前方語氣忽然轉折。

「但是?」顏舞奇怪地看着她。

「他是不會為我停留的,」甄心的表情一瞬間的黯淡下來,「他最愛的那個人,不是我。所以他永遠也不會為我停下來。他只會很溫柔地待我,看着我長大,看着我走向婚禮的禮堂,甚至把我的手放在別人的手裏。他是不會娶我的……」

顏舞的心動了動,十六七歲的女孩,已經會考慮這個問題了嗎?

還真是早熟呢。不過轉念一想,大多數女孩在很小的時候都會幻想自己穿上婚紗吧。

甄心悵然的說完,手裏的鉛筆又開始移動,顏舞怔怔地看了她許久,最後將目光轉移到她的素描本上,才發現甄心一筆一劃用心畫出來的是那個叫做顧昔年的男人的側臉。她應該沒學過專業的素描,所以筆法十分笨拙,但是畫像卻有十二分的傳神,讓專業的顏舞忍不住驚呼:「你是怎麼做到的?畫的這麼像?」

「我從小到大,只會畫這個而已。」甄心彎起眼角,把速寫本和筆都交到她的手裏,「很奇怪吧,雖然他對我說他不會和我在一起,但是我還是決定這輩子一定要愛他這一個絕對不會愛我的人。顏舞姐姐,我是不是很傻?」

這個女孩看上去,只有很小很小的年紀。但是她說出「愛」這個字眼時,眼神卻是那麼的堅定。顏舞的心裏有什麼被觸動了,她慢慢的合上速寫本嘆了一口氣道:「愛情也許就是這樣吧,越是清醒地知道不可能,就越是奮不顧身。」

顏舞說到這裏,忽然想到了那日顧昔年看着甄心的眼神,人就算是再會偽裝,眼神總也是騙不了別人,當顧昔年看着甄心時,她完全能夠感覺得到那種萬中無一的疼惜,她垂眸想了一下,開口:「其實……」

「甄心。」

這個時候有人打斷了她的話,這個聲音其實沒什麼特別之處,就像是顧昔年這個人一樣,但是仔細聽,你會覺得聲音的主人是個非常沉着、冷靜的人,因為你很難從他的發音里聽出任何情緒的起伏。

甄心聽到那個聲音肩膀微微一震,隨即唇角向上彎了一下,回頭看他時,又變得面無表情。

原來甄心她在賭氣啊。

坐在她身邊的顏舞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過沒拆穿。她也跟着回頭看,顧昔年的身邊又走出一個人來,是白夜。他似乎並不意外在這裏看到顏舞,而是揣著口袋來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顏舞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不由偏頭看了甄心一眼,還沒來得及猶豫,已經被白夜拉起來擁入懷裏。

「今天又畫什麼好東西了?」他笑着去搶她手裏的速寫本,顏舞沒拿好,本子掉在地上,正好翻到了甄心畫的那一頁。

四人俱是一怔。

白夜垂頭看着那張畫像,很快又笑了一下,目光對定顧昔年:「看來這裏會畫畫的,不止是我的未婚妻。」

甄心看到自己被暴露了,更是心慌意亂,立刻站起,想跑,卻被顧昔年攬住腰身,直接橫抱了起來以一種告誡的口氣道:「我說過很多次,你的身體還沒有全好,不要到處亂跑,這樣會留下病根。」

他說完,向在場的另外兩位點點頭,就抱着人走遠了。

廊道下很快又安靜下來,顏舞彎下腰身要去撿速寫本,白夜卻擋了她一下,俯身把本子撿了起來。

「甄心沒什麼吧?」顏舞有點擔心的看着那兩個人消失的方向。

白夜笑了一聲,用手指扳正她的臉,強迫她看向自己:「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為什麼?」顏舞並沒有想太多,而是將自己心裏的疑問直接問了出來。

白夜笑了,唇角掛着一絲無奈。都說女人敏感,他的未婚妻好像在這方面跟別人差了一個等級:「因為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他淡淡地說。

「什麼特別的日子?」顏舞在腦海里將日期迅速的過了一遍,還是不覺得有什麼特別。

她看向白夜,發現他的眼睛又變成了墨色,很仔細地看着她的臉,顏舞不由狐疑地問:「我臉上怎麼了,有鉛筆的痕迹?」她說着還抬手去擦,被白夜一把捉住。

「不是,」他悶聲的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輕薄的語氣在她的耳邊吹氣,「我又想吻你了。」

這個人……顏舞對他忽如其來的熱情無言以對,這裏明明是比之前的任何地方都要危險的地區,奇怪的是,白夜居然出奇的放鬆起來。有那麼幾個瞬間,她甚至覺得,他這樣做是故意給什麼人看的。

不過,她並沒有問,因為她知道即便是問清楚了,她依然幫不上什麼忙。現在的她對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不去拖累。即便是看上去這麼簡單的一點,她還是覺得有些吃力。

白夜說的是真的,夜幕降臨之前川端家就有人送了和服過來,雖然她從未穿過,不過主家的熱情卻依然不減。顏舞看着那身淡粉色的衣裳,有點猶豫。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你還沒有告訴我。」她問白夜。

白夜似乎特別喜歡清酒,他坐在她房間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就像是不會醉。

「怎麼?不喜歡和服嗎?」白夜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着托盤上的衣服,幽幽地問。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點民族情節。而且,我母親在世時,每年我生日都會陪我去照相館拍一張照片留念,」顏舞的手指劃過托盤的邊緣笑着說,「有一年就穿了和服照相,爸爸替我去取照片,回來就很嚴肅地問我為什麼要穿日本的人衣服拍照。」

她說着,不由揚起唇角。現在說起來不過是件很小的事,卻是她為數不多的記憶中的一件。此刻拿出來講,那畫面歷歷在目,父母的臉龐上都像是鎏了金,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日子,再平淡的歲月,也是最美的時光。

「哦」他醉眼朦朧,忽然想起來,「民族情結?」

「嗯,」她笑一笑,「不過,這樣的情緒,你應該不會有吧?在國外待了那麼久,界限似乎也會淡了許多,何況按照他的說法,他根本只在北大上學時在中國逗留過一段時日。」她想着,托起腮慢慢地看向他,心裏感慨,這個男人可真是好看啊,他穿着舒服的便裝,樣子看上去慵懶又隨意,連堅硬的歐式線條都被他此時的神態柔化了。

「如果不想我毀掉你的唇彩,」白夜狀似不經意地說,「就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顏舞的臉,頃刻就紅了,乾乾地咳嗽一下,又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那身和服轉換話題問他:「如果不穿這個,我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嗎?」

「也許吧。」白夜笑了一下,看向門外,大約半分鐘后,諾威爾居然拎着一件衣服走了進來,腋下還夾了一隻盒子。顏舞掃了一眼,判斷那應該是一雙鞋子,隨即訝然:「你之前就知道我不想穿和服?」

白夜不語,示意諾威爾將服裝給顏舞,用漫不經心的語氣道:「我記性其實還不錯。你又有先例。」

這麼浪漫的事情,他做起來似乎全然沒有什麼浪漫的表情,卻總覺得是在嫌棄她的挑剔。

「去試試看吧。」他打斷了她的怔忡,提醒。

「好。」顏舞笑眯眯抱住諾威爾遞過來的衣服往裏面去,放在床上打開外包裝來看才發現那是一件好看的禮服,設計非常獨特,裁剪的線條之間還有些旗袍的餘韻在,雖然不是正統的旗袍,卻一眼就知道是中國風的衣裳。全服以藍色為底色,上面用白色的絲線勾勒出錦繡卻不張揚的圖案,肩部的設計較之傳統的樣式稍有修改,用優雅的裁剪手法留出肩部,領子保留高度剛巧掐住下巴。

顏舞或許並不算是漂亮,但是她的長相很有東方色彩。而且有着中國女性特有的尖尖的下頜、優雅的長頸、漂亮的窄肩和纖細的柳腰,旗袍於她而言幾乎是最佳的選擇。她小心地穿上衣服,尺寸竟然一點都不差,顏舞穿好了在鏡子前照了許久,才慢慢走出來。白夜聽到動靜,轉頭看向她,兩人對視的一瞬間,她在他的眼裏看到了起伏的波瀾。

心上就像是有一股清澈的溪流流過,別樣的妥帖安靜。

「舞,你真美。」同白夜的沉默相比,諾威爾的表達要直白許多,「這件禮服是白先生親自選的。」

顏舞非常不好意思地對他說謝謝,又看向白夜,眼神里充滿了期待,還有一絲的小心翼翼:「你覺得怎麼樣。」

白夜沒有急着說話,而是按住桌子站了起來。他向諾威爾伸手,諾威爾立刻將桌上的盒子拿起來遞給他。白夜走到她的眼前,頓了下來,打開鞋盒,示意她伸出腳。

「我自己來吧,」顏舞想要彎身卻再一次被他往後躲了一下,他的這個動作意圖已經十分明顯,顏舞只好伸出腳來。他伸手握住她的腳,態度認真,慢慢地幫她穿,很合適,銀色的高跟鞋在燈光下閃著黯啞的光,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但鞋底的弧度卻美好的令人驚訝。穿在腳上也很舒適。

他為她換好,左右看了一下,才拍了拍她纖細的腳踝:「怎麼樣?」

顏舞走了兩步試了試回答:「挺好的。」

白夜似乎也很滿意,站起來扳住她的肩膀轉了幾圈才點頭:「確實不錯。」接着他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隻玉雕的項圈,燈光下看,流光一片,上面還綴了一隻長命鎖,他把它從扣鎖處打開,為她戴在脖頸上。這才慢慢地說:「雖然現在的白氏,三代都居住在威爾斯。但是論起根本來,源頭依然是中國。白氏在雲南還有老宅,家族的首腦,每年都要帶着所有人回鄉祭祖,所以你剛才的說法是不確切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祖國,即便是國籍變了,血脈卻不會。」

這種時候真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作為對她剛才那個問題的回答。顏舞一時怔忡,他的指尖劃過她長命鎖的弧度,又放了下來說:「現在,可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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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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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東京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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