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拱手相讓(1)

第40章 拱手相讓(1)

第40章拱手相讓(1)

長和二十六年,正月,先皇駕崩,容王登基。

謝子玉登基當日,楚寧送唐寶和唐凌離開大虞。

「寧大哥,此次一別,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還請寧大哥千萬珍重。」唐凌朝楚寧抱了抱拳,說道。

「你放心,他日你和唐寶成親,我無論在哪裏,都會趕去祝賀。」楚寧淡淡一笑,道。

唐凌和唐寶雙雙紅了臉。

「時候不早了,你們快走吧。」

唐凌點了點頭,扶著唐寶上了馬車。車夫揚了揚手中的馬鞭,便啟程了。

楚寧騎着馬在原地沒動,看着馬車漸行漸遠,眼中漸漸濕潤,她是幸運的,在這樣危急關頭,有人願為她回到故土,只為助她一臂之力。

「你不用擔心,殿下已經安排好一切,他們此去,自有人為他們化解危機,助他們回到宮廷。」衛玲瓏在旁邊說道。

楚寧點了點頭,回頭對衛玲瓏一笑:「我們回去吧。」

晚上,楚寧坐在營帳外,手中提着一壺酒,仰頭望着天上的月亮,喝了一口,然後敬向遠方,「這一杯,敬你,恭賀你得償所願,終成帝王。」頓了頓,又仰頭喝了一口,笑道,「這一杯敬我自己,祝我孑然一身,終得自由。」

「喝酒這種事,怎麼少得了我?」衛玲瓏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楚寧扭頭,看到她走來,微微一笑:「來,一起喝!」

「今日是殿下登基之日,你本該站在他的身側,和他一起接受百官朝拜,成為一國之母。」衛玲瓏坐到楚寧身邊,抿了口酒,柔聲道。

雖說名義上的「楚寧」確實站在他身側,名正言順地成了大虞的皇后,可那畢竟不是真正的她,只是一個替身,意義自然不同。

楚寧淡笑:「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

「阿寧,你在想什麼?」衛玲瓏的眼中流露出一抹關切,她握著楚寧的手,問道。

楚寧微笑:「我只是為他高興。」

她留在朝堂,本就是為了助他登頂,如今他得償所願,而她也該功成身退了。

聽說他還未登基,百官就已經勸他廣納妃子,為大虞皇室開枝散葉。

若是從前,她定要將那些勸他納妃的百官都一一敲打一頓,可現在,她已經不願回去。

半個月後,南閬退兵,南閬國主向謝子玉呈上一封和書,願大虞和南閬和平相處,再不動干戈。

而楚寧,則不知所蹤。

皇宮之中,有人聽說這一消息,將桌上的茶盞摔得粉碎。

「主子息怒,息怒……」身為一個盡職的護衛,蘇葉迅速將寢宮內的易碎品都搬到了別處,然後湊到謝子玉面前,非常忐忑地勸道。

那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主子好不容易費盡心思安排好一切,就等着她勝利歸來,結果她竟然搞失蹤這一套!

大虞的皇后是能這樣想失蹤就失蹤的嗎?

謝子玉平復了下心情,蒼白面色中透露出一絲鐵青之色,顯然是相當憤怒。

「衛玲瓏和沐劍也都被她甩下了?」只聽他沉聲問道。

「沒錯,現在他們倆也跟主子一個心情。」

嗯,都是被拋棄的人,應該找他們倆過來和主子一起說說話,同病相憐的人應該會比較有共同語言。

「咳咳……找!把她給朕找出來!」謝子玉突然咳了起來,直咳得面上泛起異常的紅潮,身子也直不起來。他捂住嘴,臉上閃過一絲痛色。

蘇葉的神色驀地一變,連忙走上前去扶住他:「主子,可要找衛姑娘來?」

謝子玉疲憊地搖了搖頭,啞聲道:「務必把她找出來。」

蘇葉嘆了口氣,領命而去。

謝子玉看向窗外,漆黑的蒼穹中閃爍著幾顆微弱的星芒,他伸手拭去唇角的血漬,一雙鳳眸漆黑如墨,神色難辨。

而此時此刻,那瀟灑地一走了之的人,正自在地坐在瞿城的酒樓里,喝得酩酊大醉。

西陵和北越都已退兵,葉清衍也早已班師回朝,瞿城一如既往地熱鬧。

「掌柜的,這人誰啊?怎麼天天在此喝酒,莫不是想不開吧?」雲來酒樓的小二看到又喝醉了的楚寧,忍不住向掌柜的問道。

楚寧耳尖,聽到小二的話,笑着回過頭去,醉眼惺忪道:「小二哥,莫擔心,我可不會想不開,只不過……」她拖長了聲音,又往嘴裏灌了一口酒,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楚寧說完,又趴回欄桿上看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看了會兒,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回房間,倒頭就睡。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她日日如此,簡直可以說是醉生夢死,又或者說,她在等死。

她確實是在等死,從她離開西陵軍營的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了主意不再回去,哪怕她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她也不會去找穆連之要解藥。

只是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從那時至今已近三個月,而自己身上的寒毒竟然一直沒再複發過。

這天晚上,楚寧一如既往地喝完酒,搖搖晃晃地回了房間,她一打開門,便覺得有人朝她逼近,她醉得迷糊,警覺性卻絲毫沒有降低,伸手就要去取腰間的軟劍,可惜,來人壓根沒給她機會,一把拽住她的手,攬住她的腰,緊緊地將她箍住,讓她絲毫不能動彈。

楚寧醉眼矇矓中看到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她突然笑了笑:「竟然做夢了……」

「……」某人的臉色頓時又黑了黑,低頭在楚寧的唇瓣上咬了一口,咬牙道:「你是不是想要喝酒喝死你自己?」

楚寧眨了眨眼,似是清醒了些,晃了晃腦袋,覺得腦子隱隱作痛:「是你?你來做什麼?」

「我來做什麼?」

「自然是收拾你。」蘇葉坐在屋頂上,插嘴道,但見他一臉八卦,一邊嗑瓜子一邊賞月,一看就是來看戲的。

「滾遠點。」

蘇葉便撇撇嘴,把手裏的瓜子一扔,不甘心地嘟囔一句:「若是床塌了,主子可別怪找不到人!」

見謝子玉不回應,蘇葉不情不願地走遠了。

蘇葉剛走,謝子玉便一把將楚寧攔腰抱起,近乎粗魯地扔到了床上。

楚寧被摔得蒙了,剛要起身,就被謝子玉欺身壓下,他的吻如狂風暴雨般落下,彷彿是在懲罰她的不辭而別,讓她無處躲閃。

刺啦一聲,面具被扯下,又刺啦幾聲,衣服被撕開。

「唔……謝子玉……」楚寧咬着牙嘟囔了幾句,可惜絲毫不起作用,反倒讓某人更加獸性大發。

「再叫幾聲。」謝子玉含着她的耳垂,輕輕咬了口,大手撫上她光滑的肌膚,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異樣的潮紅。

楚寧被他折騰得暈暈乎乎,絲毫不知自己處在什麼樣的境地,順從地回答:「謝子玉,謝子玉……」

「乖……」謝子玉微微一笑,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繼續道:「叫夫君……」

楚寧怔了怔,睜開迷濛的眼睛,感受到謝子玉的目光,彷彿著了魔一般,喃喃喚道:「夫君……」

謝子玉顯然非常受用,他在她脖頸上咬了一口,繼續行使這難得能讓楚寧百依百順的「權力」,「還敢跑嗎」?

楚寧茫然。

「說你再也不跑了。」謝子玉摟着她,循循誘導。

楚寧眨了眨迷濛的眼睛,謝子玉還未反應過來,她已經雙眼一閉,徹底陷入了沉睡中。

「……」

楚寧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謝子玉找上門來,非常憤怒地將她吃干抹盡。

第二日一早,楚寧還未睜開眼,就明白昨晚那讓人身心俱疲的戰役絕對不是一場夢,嗯,酸痛的身體和透過肌膚傳過來的溫暖溫度足以證明此刻某人確實實實在在地睡在她身邊。

「醒了?」性感中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楚寧眨了眨眼,看到他身子微微撐起,露出精壯的胸膛,如緞的黑髮垂下,落在她的臉上,她撇了撇嘴:「皇上大駕光臨,臣妾有失遠迎。」

謝子玉眸光微微一閃,伸出一隻手把玩着她散落在枕上的秀髮,緩緩問道:「這便是你想要的自由?每日醉生夢死,不知今夕何夕?」

「今朝有酒今朝醉,這難道還不夠自由?」楚寧扯了個笑容,反問道。

「為什麼不回去?」謝子玉沒有回答,只是低聲問道。

「回去做什麼?做你寵冠後宮的皇后?那與籠中鳥有何區別?更何況,你知道我身中回春,不能為你開枝散葉,難道你要我親自為你選妃?」楚寧挑了挑眉,伸手撫了撫謝子玉的眉眼,「皇上何必明知故問呢?」

謝子玉抓住楚寧的手:「若真是我明知故問,那你剛剛便是在說謊,阿寧,我知道我瞞了你很多,可有時候不知道真相,比知道真相更幸福。」

「你什麼時候知道你不是先皇的兒子?」

謝子玉沉默片刻,才道:「九歲那年。」

那一年,母妃的回春之毒發作,那毒性比往日都要洶湧,他就在殿內,看着她的身體結為冰霜,他抱着她,想給她一點溫度,可她卻推開他,她說,她不想他凍死。

後來父皇來了,他被遣到殿外,可他心中擔心,便在門口偷偷看。

父皇看着母妃痛苦的模樣,臉上不但沒露出半分憐憫,反而帶着憤怒,他按著母妃的下巴,恨聲道:「你寧願死,也不願留在朕身邊是嗎?」

母妃被凍得瑟瑟發抖,沒有說話。

父皇又道:「你把解藥給了你的兒子是不是?你本可以不用這麼痛苦,你為了那個孽種,連命都不要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這九顆葯,是朕費了多大代價才得到的?你偏不知珍惜!」

「他不是孽種,他是你的孩子……皇上,我以我的性命向你起誓,子玉是你的孩子。」母妃掙扎著說道,結滿冰霜的臉滿是痛色。

「你以為朕會信你?」

「皇上若是不信,臣妾只能以死明志。」母妃說完那句話后,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頭撞倒在柱子上,血流如注,那是他此生都不能忘懷的一幕。

「子玉,子玉是你的孩子……」一直到死,她都在重複這句話。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知道,母妃那樣做,完全是為了保護自己,皇帝猜得沒錯,他確實不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是母妃的孩子,所以他並未中回春,而母妃的那九顆解藥,亦不是給他的。

母妃要保全他,就要孤注一擲,而死亡,是她唯一的選擇。

她以死明志,皇帝就算再多疑,也會放下戒心。

所以這麼多年,他才能安然長大,即便他最後發現不對,要置他於死地,可也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機會。

楚寧聽得怔怔的,連眼角有淚滑過也不知,只是喃喃問道:「她把解藥都給了我?」

謝子玉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那解藥父皇每年給她一顆,可她從來都未服過,阿寧,你是她的女兒,她一直都愛你。」

楚寧將臉埋在謝子玉的懷裏,任由淚水肆虐,她一直以為她的毒是九歲那年發作的,原來不是,原來有人將痛苦都留給自己,護了她九年安寧。

「她的寒毒發作的時候,你有沒有,有沒有……」楚寧泣不成聲。

「有,我有給她溫暖,她雖然每次都推開了,可每當毒性過去,她都會擁住我,她說:『我的子玉真是男子漢,小小年紀就知道保護娘親了……』」

她是這世上最溫柔最善良的女子,她明知他不是她的親生孩子,仍然給了他旁人所不能及的母愛。

楚寧抱住謝子玉,哽咽道:「謝謝你,謝謝你在她身邊。」

兩人都陷入對同一個人的回憶中,久久沒有言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問道:「她的回春,是誰下的?」

「先皇。」

楚寧陷入了沉默,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很多年前,關於他們的恩恩怨怨。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的蓮妃是帝都第一美人,一次出遊,邂逅了楚將軍和皇帝,皇帝看上了她,可她卻喜歡上了楚將軍。

楚將軍與她兩情相悅,卻始終不能跨越君臣的鴻溝,所以他放了手,親手將她推入了那吃人的皇宮。

他以為榮華富貴、帝王之愛於她而言才是一生的幸福,卻沒有想過她想不想要那樣的「幸福」。

蓮妃入宮之後,楚將軍便遵從父母之命娶妻生子,楚妍出生之後,他主動請纓鎮守邊關,旁人都不知為何,只有他知道,他始終不能真正將心中的女子放下,所以孤身一人守在那曾跟心上人相約要一起白頭的地方。

有一回,楚將軍借酒消愁,無意間遇到了一個女子,那女子與蓮妃有三分相似,楚將軍醉得不輕,以為那是蓮妃,胸中情意一發不可收拾,誰知第二天才知那女子是蓮妃的胞妹蓮玉,蓮玉早就愛慕楚將軍,孤身趕到邊關,不過是想見心上人的一面。

蓮玉懷孕,可她並不願進將軍府做妾,寧願跟楚將軍一起待在南城。

彼時蓮妃也正巧有孕,當時的太后還未過世,對她極不滿意,皇帝又對她疑心甚重,她的處境很是艱難,若是生了女兒,只怕母女二人都會成為這宮廷里的一縷冤魂。

於是她派人聯繫楚將軍,讓他準備一個男嬰,以備不時之需。

楚將軍知道自己對蓮妃虧欠良多,即便要禍亂帝王血統,他也認了。

彼時蓮玉臨盆,可惜因為難產,回天乏術,當場去世,而宮中傳來消息,蓮妃生了一個女嬰,楚將軍看着襁褓里的男嬰,幾番掙扎,終是將男嬰送進了宮。

自此,龍鳳相換,新的故事自此開始。

楚將軍不知道的是,他一心希冀永享幸福的女子,在踏入宮門的那一刻,便徹底失去了幸福。皇帝知道她的心中一直另有他人,對她忽冷忽熱,又害怕她有朝一日會突然離開,於是找鬼醫研製了回春之毒,他不能給她幸福,又不能接受她心裏有別人,所以他要以毒控制她,讓她永遠離不開他。

楚寧聽到這裏,不由握緊了雙拳,那個男人,那個男人若是未死,她一定去為蓮妃討回公道。

謝子玉知曉她心中所想,溫暖的大手覆到了她的手上。

「我長得真的很像她嗎?」楚寧想到了什麼,突然抬起頭問道。

謝子玉細細地打量著楚寧的眉眼,眸中含了抹溫柔:「其實也並不是很像,只是有三分像,但是愛着她的人,即便只有一分像,他們也能一眼看出來。」

所以當他知道她有那樣一張臉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他從來不說。

「那你呢?你是因為愛着她,才選擇了我嗎?」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是想從他的眼底找到答案。

「你是這樣想的?」謝子玉的眸光幽深,臉上看不出表情,可楚寧卻感覺到了一絲怒意。

她眨了眨眼:「一個人被隱瞞了很多東西的時候,總是容易胡思亂想。」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誰許江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誰許江山
上一章下一章

第40章 拱手相讓(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