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從遇見你(1)

第1章 自從遇見你(1)

第1章自從遇見你(1)

「下午好!」

「歡迎登機!」

梁知璇臉上掛着職業的笑容站在機艙門口迎接剛剛登機的旅客。

梁文東拎着隨身行李從她面前走過,笑着動了動嘴型,無聲地叫了聲「姐」。

她朝他笑了笑。

他身後戴墨鏡的人也無聲無息地走了過去。南城的深秋還不算太冷,那人已經穿上了深灰呢長外套,下齶線條也藏在格紋圍巾後面,分明看到她了,目光卻沒在她身上停留半刻。

沒想到重逢這樣猝不及防,梁知璇的呼吸彷彿停滯了幾秒,臉上的笑容瞬時有些僵硬。

「剛才過去那個是你弟弟吧?」乘務長程潔在她身邊輕聲說,「他旁邊個子高高的那個男人是誰啊?」

她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是他老闆,他們去江城公幹。」

「有點眼熟啊,氣質也不錯,是不是在電視上見過?姓什麼來着……我想想啊,我肯定見過的。」

「程姐,你看帥哥都眼熟。」梁知璇笑了一下打斷她,「我先過去了。」

她從廚房間取了熱毛巾端過去。頭等艙今兒總共只有四位乘客,一對姓吳的中年夫婦,另外兩個並排坐的就是梁文東跟穆崢。

穆崢的位置靠窗,他似乎也不在意周圍是什麼環境或者有什麼人,依舊戴着墨鏡,淡漠地坐在那裏。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先招呼那對夫婦,然後才轉過來躬身遞上毛巾,輕問道:「要喝點什麼?」

梁文東從雜誌里抬起頭來,嬉皮笑臉地問:「那你們有什麼?」

她想叫他別胡鬧,但還是耐著性子道:「蘋果汁、橙汁、礦泉水,要哪一種呢?」

「那就橙汁吧,加冰塊。」

梁知璇點頭,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人,又問:「穆先生呢,喝什麼?」

穆崢沒說話,梁文東在一旁起勁:「四哥,這是我姐,我跟你提過的,漂亮吧?」

穆崢彷彿沒聽到,正眼都沒瞧她一眼,直接摘了墨鏡換上眼罩躺在椅子上將頭扭向一邊。

梁文東像是早已習慣了他這樣,也不在意,跟梁知璇貧完了才壓低聲音道:「給他一瓶礦泉水就行。」

這個弟弟不省心,她其實想拿高跟鞋狠狠踹他一腳。

收回毛巾的時候她無意中多瞥了穆崢一眼,他依舊睡着,深色的眼罩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還是那麼怕光。

起飛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進入平飛之後,陸續有旅客起來用衛生間。前艙的衛生間是僅供頭等艙旅客使用的,偏偏總有後面的旅客等不及要跑過來用。

他們要用還只能讓他們用,梁知璇只能言語客氣地提醒。但前艙衛生間用一次就必須打掃一次,保證地面、水台和鏡子沒有污漬,她進進出出忙完了這一陣子,才凈手繫上圍裙開始準備餐食。

這時身後有人靠近,她太過投入地忙碌著沒太在意,直到男人的氣息到了耳畔,她才驚了一下連忙回頭。

「吳先生?您……是要使用洗手間嗎?」

雖然男人過於靠近的距離讓她不太舒服,但梁知璇發覺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嗯。」中年男人含糊地應了一聲,探頭往她身後張望,「在忙呢?你們準備餐飲也挺辛苦的。」

對於這種再明顯不過的搭訕,加之男人不加掩飾的眼神,梁知璇心裏泛起厭惡,卻還是警醒而有禮地回答:「都是分內工作,不辛苦。洗手間現在沒人,您進去吧!」

男人戀戀不捨地轉身,沒過一會兒就出來了,恰好聞到食物的香氣,又湊上來:「已經烤好了?你動作真麻利。」

梁知璇憋著一口氣正要開口,飛機遇到氣流忽然顛簸起來,兩人都晃了一下,姓吳的男人順勢攬住了她的身體,把她往餐枱上壓,那隻手覆在她腰上,還有乘機往下遊走的趨勢。

她像吞了只蒼蠅般噁心,只能用手臂擋住他,再過分她就只能呼叫安保組長了。

男人正享受着鬼祟的喜悅,忽然背上一涼,伸手摸了摸,整個背上都是水漬。

他有些慌張地收回「咸豬手」,惱羞成怒地回頭看向潑了他一身水的人。

穆崢抬了抬手中的杯子,不慌不忙道:「飛機晃得厲害,你不是也站不穩?」

「你!」

他要發怒,然而穆崢始終冷冷注視着他,年輕男人的冷冽強勢壓迫得他一個多餘的字也說不出來。他不敢多做糾纏,悻悻地趕緊掀開帘子回座位去了。

梁知璇鬆了口氣,對穆崢道:「謝謝你。」

他像沒聽到,只是抱着手臂冷眼看她。

她跟他也沒有更多話好說。

飛機這時已經恢復了平穩,洗手間卻還沒打掃,她脫下手套拿了抹布進去,剛彎下腰,身後被人推了一把,洗手間的門也關上了。

她轉身看向穆崢:「你幹什麼?讓我出去!」

她有一絲慌亂。他們這樣擠在洗手間里,無論是被同事還是其他乘客看到,後果都不堪設想。

他終於開口:「你現在挑金主的品位這麼差了?」

這狹小的空間里幾乎容不下兩個人,動一動兩個人的身體就會緊挨到一起。她心跳得很快,聲音卻已經冷靜下來,艱難地站直了身體問:「你想幹什麼?」

「還是那麼直接。」他難得地有了絲笑意,正好,他也不喜歡拐彎抹角,「你們今晚在哪家酒店過夜,雲朗大廈?」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無從否認。

雲朗航空的機組,當然是在公司自有的空港酒店過夜。

「我也住那兒。」他頓了頓,「也難怪,是你寶貝弟弟訂的酒店。」

她像被針扎了一下,抬起眼看他,卻看不出喜怒。

「你別為難他,他不知道我認識你。」

他還是那樣不置可否的樣子,兩人之間有剎那的安靜。

他眼睛看着她,耳朵卻似乎在聽,確定門外沒有其他人,才回身拉動門閂走了出去。

梁知璇摸不透他是什麼用意,但手心裏已經全是汗。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他又折了回來,手裏拿着她們給頭等艙旅客盛飲料用的玻璃杯子,打開衛生間洗手池的水龍頭接了一杯水遞給她:「端去給那傢伙。」

他沒說是誰,她卻立馬就明白他指的是那位吳先生。

他不是樂於助人的人,也許只是惡作劇。

他回到座位上,仍舊蒙上眼罩睡覺。梁知璇給姓吳的男人端去加了「佐料」的礦泉水,回身順手為穆崢關上旁邊的閱讀燈。

梁文東不在位子上,但也不在前艙的洗手間,不知跑到哪裏去了,直到飛機開始下降才回來。

她有些不好的預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還不定性的弟弟,還是僅僅因為又遇見了穆崢。

下客之後,程潔挨過來拖長了聲調道:「噢……原來那個男人是穆崢,我說怎麼好像在電視上見過呢!是那個穆家的老四?你弟弟跟着他做事,不錯呀!」

是啊,那個穆家,那樣煊赫的家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程潔並不是自己想起來的,她是又看了一遍旅客名單。梁知璇也打開手機里的系統,今天那姓吳的男人毛手毛腳,她有必要讓程潔提醒姐妹們,下次再遇見他就當瘟神要格外留意。

經濟艙旅客的名單也在列,她無意中瞥見一個熟悉的名字,以為看錯了,又定睛看了一下。

這人也在今天這班飛機上?不可能啊,如果登機她應該至少有點印象才對。

梁知璇頓時覺得腦子有點亂。

她打電話給梁文東,他的手機轉到了來電提醒,不知是沒有開機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更是讓她心裏七上八下。

千萬別出什麼事。

梁知璇拖着箱子乘航空公司的班車到酒店入住,在酒店前台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感覺到旁邊有人拿餘光瞄她。

那是個戴墨鏡和鴨舌帽的年輕人,因為打扮太中性了,乍一看都很難分清楚男女。

對方很快收回視線,拿起自己的東西飛快地往電梯走去,因為只有一個隨身的包所以步履輕快,梁知璇沒能跟上。

幸好她跟酒店的前台比較熟,問了一句:「剛才那位客人住幾號房?」

「她不是酒店的客人,是來找3305號房梁先生的。」

梁知璇的腦子裏嗡的一聲,世上沒有這樣的巧合,梁文東肯定就住在3305,那麼剛才那個人……

她有點想明白了,走進自己的房間就又開始給梁文東打電話。這回他終於接了,聲音還帶着笑意:「姐,你下班了?」

「你現在在哪兒,在不在酒店?」

「在啊,雲朗凱潤嘛!」

「你一個人,還是跟其他人在一起?」

梁文東在電話那頭怔了一下,支吾起來:「我出差,當然跟着四哥了……可他剛出去了,他在江城有朋友要見,不讓我跟……」

梁知璇深吸了口氣:「所以你就跟他的女朋友在一起?馮曉曉是嗎?我今兒在旅客名單上看見她的名字了,她也搭同一班飛機跟你們來江城了對吧?喬裝打扮,瞞天過海,很刺激是不是?梁文東你是不是瘋了……她是穆崢的人,你招惹不起的!」

「姐……」

梁知璇搖頭:「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你房間號多少,3305是嗎?我現在過去,你給我在那兒等著,哪兒都不許去!」

雲朗凱潤酒店,3305號房。

不出梁知璇所料,馮曉曉就在梁文東的房間里,一身中性打扮,正是在酒店前台悄悄打量她的那個人。只不過此刻她已經摘掉了墨鏡和帽子,露出一張娃娃臉和棕色的短捲髮。

「嘿!」她坐在床沿還招了招手,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梁文東還是有幾分心虛,像做錯了事的小孩見到家長,討好地遞給梁知璇一杯咖啡:「姐,你先別忙着發火,好歹聽我說兩句。」

梁知璇確實是有一肚子的火,但眼前的兩個人,說不好誰是誰非。馮曉曉就像別人家的小孩,哪怕做錯了也輪不到她來管,她能管的只有自己這個弟弟。

「馮小姐,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待在這裏不方便,先回去吧!我有事想跟阿東說。」

馮曉曉不說話,那模樣竟有幾分神似穆崢,然後她抬眼看了看梁文東。

他知道姐姐要不留情面了,也有些豁出去似的說:「姐,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曉曉不是外人。」

「那我是外人對嗎?所以我說的話你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梁知璇有些痛心。長姐如母,她從小呵護這個弟弟,不願看他行差踏錯。他貪玩兒、做事衝動都沒關係,但像現在這樣明明是錯誤的堅持,卻不計後果、不聽勸告地越陷越深,她都不知該怎麼敲醒他才好。

「姐你別這樣說,我跟曉曉是真心相愛的,感情里哪兒分什麼先來後到呢!」

「這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你跟穆崢說過嗎?」

梁文東縮了縮肩膀,囁嚅著低下頭。

馮曉曉忽然笑了笑,打圓場似的說:「哎,你們別把四哥想得太可怕了,他沒有三頭六臂的。」

正說着,房間門外傳來敲門聲,梁文東高聲問了句:「誰啊?」

穆崢在門外道:「我。」

這不輕不重的一個字驚動了房間里僵持的三個人。

說曹操,曹操到。

「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梁文東這下有點兒急了。

馮曉曉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要不我來跟他講清楚?」

兩人一起看向梁知璇,好像她才是最該緊張的人。

其實馮曉曉在聽到穆崢聲音的剎那也整個人緊繃起來,人的第一反應偽裝不了,她並非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不怕他。

但也就是那麼一剎那而已,她也不是真的要攤牌,甚至這一刻的目光里還摻雜了些別的東西,梁知璇都感受得到。

她當然不會跟弟弟一起陪她玩這樣的冒險遊戲,於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推進玄關的衣櫥里,低聲道:「你躲在這裏別出聲。」

馮曉曉愉悅地勾了勾唇角,似乎覺得這樣很好玩兒。

梁文東去開的門,穆崢打量他:「怎麼這麼久?」

「噢,我……我給我姐沖咖啡呢!」

穆崢其實一眼就看到了梁知璇,她坐在房間的沙發上,見他來了就放下手裏的咖啡杯站起來,一杯咖啡已經喝了大半。

「穆先生。」

儘管她不露聲色地極力掩飾,但他從踏進這房間就感覺到一點微妙的不尋常。

他四下看了看,回身問梁文東:「明天要用的東西呢,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分公司的人把密鑰和文件都送來了。」

梁文東說着要把東西給他,挪了兩步卻僵在原地。東西都鎖在保險箱裏,而保險箱就在衣櫥旁邊,只要拉開門,馮曉曉就躲不住了。

穆崢挑了挑眉:「怎麼了,東西呢?」

梁文東臉色漲紅。

梁知璇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以責備的語氣問道:「是不是放在前台還沒拿上來?剛才我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前台就說有人送東西來,是給你的,你到現在還沒去拿?」

「我……我忘了,我現在去!」梁文東趕緊借坡下驢。

穆崢微微昂起下巴,這是他生氣的徵兆。

但讓他以為是工作上的疏漏,總比直接在房間里抓住馮曉曉這個大活人要好。

梁知璇趕在他發火之前拉住他:「穆先生,我有話想跟你說,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穆崢有點奇怪地看着她。

這種眼神她見過,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也曾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她幾乎是用盡所有勇氣,生拉硬拽地將他推出門去了。

聽到房門咔嗒關上,馮曉曉才從衣櫥里爬出來,一邊拿手拍著胸脯一邊卻還咬着唇笑:「他們走啦?」

「幸好有我姐,」梁文東一身冷汗,忽然想起什麼來,「你剛剛給她咖啡里到底放的是什麼,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馮曉曉揚了揚手中的小紙包,神秘地道:「我本來是拿來給我們今晚助興的,你肯定喜歡。不過放心吧,她頂多就是有點兒出汗和興奮,自個兒感覺不舒服就不會管我們的事兒了。」

穆崢住的房間在走廊另一頭,寬敞的套房,落地玻璃外是江岸夜色。

「你想說什麼?」他一進門就很放鬆地給自己倒了杯蘇打水,似乎不管身後的人說什麼都無關緊要。

梁知璇站在玄關處不願再往前一步,深吸了口氣才說:「我弟弟他……心性還不成熟,恐怕勝任不了你這裏的工作,我想代他向你辭職。」

穆崢似乎並不意外,背對着她,聽不出情緒地問:「這是他自己的意思?」

「對。」

「那讓他自個兒來跟我說。」他終於轉過身來,頭頂射燈的燈光落在他身後,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晦暗不明。

梁知璇臉頰發熱,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還想要爭辯但大腦里忽然亂得她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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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太長,你太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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