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我未壯，壯則有變！

大都督府，後堂。

「慌什麼。」端坐的陳然低呵一聲「我還坐這呢，天塌不下來！說清楚，皇帝是怎麼說的？」

「大都督。」神色略顯慌亂的曹德猛，躬身上前一步「陛下說，說『我未壯，壯則有變！』」

「嘿。」

陳然不怒反笑「小小年紀，也懂這些。」

掃了眼神色不安的曹德猛「孩子說的話，怎麼把你嚇成這樣？」

曹公公苦笑連連「大都督，那畢竟是皇帝啊。」

「哦。」

腦海之中思緒轉動，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陳然是現代人思維，看待這種事情就像是看待網絡上的笑話。

可曹公公他們不同，他們都是從小生活在皇權威壓之下，天然就畏懼皇權。

皇帝雖年幼，卻是毫無疑問的擁有大義名分。

一旦長大成人，到時候發動報復，他們這些人肯定是要倒霉。

這才是曹公公得知小皇帝說了這句話后，驚慌失措跑來稟報的緣由所在。

「明白了。」陳然頷首點頭「之前一直忙着處理下面，倒是忽略了來自皇權的威脅。」

他乾脆起身「走，入宮。」

帶着大批甲士徑直入了紫禁城，一路來到了周太后的寢宮。

沉重的殿門被推開，瑟瑟發抖的周太后，緊緊抱着懷中的小皇帝。

見着陳然披甲入內，她美目含淚絕望哀求「大都督，他還小不懂事，都是先生教他的~~~」

陳然側頭望向了曹德猛。

曹公公急忙應聲「四位師傅都已經抓起來審問。」

陳然之前忽略了小皇帝的教育問題，畢竟在他看來這麼小的孩子上幼兒園都嫌早，還沒到談論教育的時候。

是周太后請了四位大儒來教授小皇帝，直到小皇帝說出這句話來，才算是踢爆了此事。

「既然那麼喜歡說，就送他們去礦山說相聲去，說個夠。」

揮了揮手，陳然邁步走到了伏在地上的周太後身前。

周太後仰頭，望着身披山紋甲，手握著刀柄，面色晦然不明的陳然，早已經嚇到顫抖，可卻依舊是緊緊抱住小皇帝哭泣哀求。

「他真的什麼都不懂，你別殺他~~~」

「太后說的這是什麼話，臣又不是司馬家後人，豈是弒君之人？」

「不過皇帝發表了不妥言論。」不等周太后鬆口氣，陳然這兒話鋒一轉「還是退位吧。」

眾人皆驚！

小皇帝才多大，這就退位了？

不給發獃的周太后考慮的時間，陳然目光示意曹德猛「既然陛下這麼喜歡學習，那就送去軍校好生上學，想必將來定當成為一名優秀的士官生。」

抖了個激靈的曹德猛，急忙帶人上前去抱小皇帝。

回過神來的周太后拚命掙扎，哭泣叫嚷。

可她無論如何抵抗，也擋不住哭號的小皇帝被抱走。

「大都督，大都督~~~」絕望的周太后抱着陳然的大腿哀求「求你了，不要害他，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臣說了，臣不是司馬後人！」陳然神色平靜「不會做弒君之事！只是送他去上學而已。」

人禍，戰亂，天災輪番折騰的大明，有太多太多的孤兒存在。

以往這些孤兒基本上都是自生自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在什麼地方。

陳然建立了少年軍校，將這些孤兒們都給送入軍校之中學習軍事知識與生活技能。

至於女孩子，則是送入護工學校，學習護工工作。

別的不說，至少避免了這些孩子們被餓死，凍死，隨意打死，被乞丐們玩弄凌辱的命運。

大明的軍功集團已經有雛形，身為整個軍功集團的掌舵人，當小皇帝說出這句『我未壯，壯則有變』的話之後，他就必須有所動作與表示。

否則的話，人心就會散了。

身為權臣不敢處置傀儡皇帝，或者說是迷戀太后，只想活在襠下。

那軍功集團的其他人，就要為未來做打算了。

冷漠的推開了周太后，陳然轉身離去。

不出意外的，回到大都督府的時候，接到消息的各路軍將都已經等候於此。

待到大都督落座，溫體仁第一個出列「大都督，朝廷對待京中文人過於優渥，竟然心懷怨忿做出這等唆使皇帝之事，當重重責罰！」

陳然神色略顯古怪的望着他，看的溫體仁都有些彆扭了。

這才慢悠悠的開口「如何責罰？焚書坑儒可好？」

「大都督~」溫體仁嚇的腿發軟，險些跪在了地上「這這這...」

「站直了說話！」

陳然一聲低喝「明發通告，從今以後沒有恩科，沒有科舉！想為官做宰，要麼軍伍出身，要麼良家子入學校考出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焚書坑儒不至於，大明數百萬讀書人，總不能全都滅了吧，他又不是野豬皮。

既然如此，那就乾脆釜底抽薪！

學儒讀書只為做官，若是沒了這個機會，儒家自然就會失去吸引力，自然就會逐漸式微直到湮滅在歷史的垃圾堆里。

反正現在已經走向了軍國注意，那就乾脆大步走下去！

相比起瑟瑟發抖，冷汗直流的溫體仁，正堂內的一眾軍將們卻是興奮不已。

他們的地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大都督。」有性子急切的，已經迫不及待的出列嚷嚷「不如就由大都督來做皇帝吧~~~」

眾將齊聲附和，那架勢看上去，只需陳然略微表示『最近天氣轉涼了』，他們立馬就會撲上來幫他披上長袍。

陳然卻是乾脆轉移話題「太上皇那邊，給他們發農具種子，讓太上皇還有王承恩，在院子裏種地種菜，再送一些家禽幼崽過去自力更生。」

「皇帝這邊，送入軍校好生培養。」

「還有就是新皇...」他背手而立，目光環視眾人「你們覺得誰合適？」

眾將面面相覷，他們覺得維護自己利益的大都督最合適。

可大都督明顯沒這個興趣...這可真是為難胖虎了。

正堂內唯一的文官溫體仁，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珠，急忙進言「大都督，太上皇只有朱慈烺一位血脈。若是入軍校進修，那新皇就只能是從旁支中尋找了。論及血脈，當屬福王一脈...」

陳然這裏，乾脆打斷了他的話「誰說太上皇只有一位血脈的？」

『呃~~~』

溫體仁傻眼了。

太上皇的確是有過次子，可那位懷隱王朱慈烜，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啊，總不能立個死去的皇次子做皇帝吧？

沒等他想明白事兒，就聽到陳然的話語「太上皇還有一位長公主。」

溫體仁的腦海之中，瞬間炸裂閃電！

『女帝？！』

大明的百姓們，覺得最近這段時日裏，皇家的瓜那是多到吃不完。

先是太上皇跑去懺悔耕地，接着就是小皇帝退位，然後又出來了個女帝！

這可真是稀罕事兒趕一塊了，一大波的瓜涌過來，根本吃不完。

正常情況下，自武則天之後，但凡是有哪位巾幗想要做女帝，都會迎來儒家的瘋狂反撲，皇親國戚們的拚死抵抗，軍功集團的冷眼旁觀。

這基本上已經是全天下各層級力量的綜合體現了。

所以自武則天之後，最多也只有太后臨朝稱制，卻再未出過第二位女帝。

直到此時，長平公主朱媺娖，打破了輪迴宿命。

此時儒家自顧不暇，正忙着拚命鼓動各地勤王清君側。

皇親國戚們，京城內外的基本上都已經被一掃而空，外地藩王們本就是高舉討逆大旗，隨便反對也沒人在乎。

而女帝更是初具雛形的軍功集團推出來的。

上位之時，幾乎沒有絲毫的阻力。

唯一稱得上是阻力的，則是來自於周太后的反對。

重男輕女這種事情，更多的源於女人自己。

陳然將年幼長平公主託付給了懿安皇后張嫣撫養，避免精神狀態不佳的周太后，做出什麼不妥之事來。

女帝登臨大寶，對皇室威望的打擊是極為沉重的。

至少軍功集團之中，對於皇室的威儀，已經是非常輕蔑了。

皇帝可以隨意廢立，當然不會獲得尊重。

陳然不知道這樣的大明，將會走向何方，又能夠走多遠。

可在他看來，至少要比千年不變的儒家輪迴，每次輪迴都要狠狠死上一大批人要強！

不要儒家的瘋狂內卷，乾脆直接走出去！

大都督府，正堂。

「你是說，北上追殺多爾袞的時候，遇到了大鼻子蠻夷？」

陳然示意滿桂喝茶「他們用的什麼兵器？」

「多為長矛短劍，還有鳥銃。」滿桂仔細回憶了一番「說的話也聽不懂。不過聽當地蒙部的人說，這些大鼻子蠻夷們，在北海那兒修了城。」

想了想，陳然起身轉向後堂「你等會。」

不大會的功夫，他迴轉過來重新坐下「這些人是從歐羅巴來的所謂探險隊。」

「有沒有興趣去掃蕩林丹汗，順路去一趟霍驃騎去過的北海，尋些探險隊的大鼻子蠻夷做嚮導，一路追到他們老家去？」

滿桂放下茶碗，起身行禮「卑職領命！」

來到側廂的沙盤室，望着幾乎鋪滿了房間的偌大沙盤，陳然低頭尋找代表李自成的旗子。

此時的大明，除了朝廷控制的山陝北直隸遼地之外，其餘各地幾乎都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各地藩王們都被推出來舉大旗，士紳提供糧餉，地方衙門具體操作，強征百姓們為壯丁兵馬，互相廝殺攻伐不斷。

天災與人禍一起鼓勁，可謂是民怨沸騰猶如烈火烹油。

只帶了數百騎老營的李自成，入了中原就像是水進了大海，暢快的擴充實力到處亂串。

而追擊他的趙率教，卻是屢屢為各處莫名其妙的兵馬所阻，沒辦法施展手腳。

望着已經快跑到襄陽的李自成旗幟，蹲下身子的陳然，伸手將旗幟按住。

「闖王啊闖王，莫要再跑了。我這邊急等着你的米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