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第451章 難以放下

451.第451章 難以放下

敖政回府才知這事。

敖七大婚的時候,敖老夫人便要帶上兩個小妾一同來慶賀,說人多熱鬧,被敖政訓了一通,這才沒來。

哪裏料到會這時過來,還讓裴媛撞見。

「是老夫人讓我們來的,說是迎夫郎回京……」

「也順便來看看新宅子,長長見識。」

老母親因兩個小妾不能生育的事,對裴媛有意見,心底多年來都有心結,不痛快。

敖政心底嘆氣,一時間焦頭爛額。

這些年,為緩和夫妻關係,其實他也多次動過將小妾打發出府的念頭。

一因老夫人阻止,說兩個都是良妾,是世家出來的庶女,不是街頭巷尾的風塵伎子,好隨意打發的了。二因多年下來,她們並無過錯,他也怕落一個負心之名,到底還是沒有那麼做。

但到了這歲數,妻離子散,招人笑話,他心裏更是難受。

敖政:「阿媛,你信我……」

敖政沉吟一下,「是為梁煥章的事?」

旁人家的妻子,是不敢對夫郎說這種話的。

因為她的弟弟是裴獗。

半晌才撫住面頰,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裴媛讓兩個小的來見過他們的父親,頑耍片刻,便讓仆女帶走,然後沉下來,不再給敖政好臉色。

他放低手段,伸手去握裴媛的手。

敖政看着裴媛的眉眼,放軟聲音。

「夫人,你再信我一次。」

敖政讓她說得啞口無言。

女兒女婿的事,他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但裴媛可以。

裴媛:「鬆開。」

敖政耷拉着眼皮,不停的告饒。

「我的為人你也清楚。阿媛,我不敢的。即使不顧及自身,我也要為小七和兩個小的考慮,我為人夫,為人父,深知行差一步的後果……

裴媛冷笑:「既是蠢貨,焉有不犯之理?既是蠢貨,何不早些回家種田?」

「這梁煥章就是蠢貨,聽到有人說阿獗的是非,便想表現表現,誰知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還衝撞了弟妹和陛下……我已責罵過他,他也自領了責罰。往後不會再犯。」

「敖相。」裴媛抬起下巴,「我沒興趣聽你后宅的事,我也無意管你和小妾如何相處,要是沒別的事,請回吧。」

她的冷淡,顯而易見。

裴媛柳眉倒豎,哼聲,「不是我說,你這個堂妹夫也是太沒名堂。這是安渡郡,不是他以前待的寧陽,當土皇帝習慣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不知動動腦子,打着我弟弟的旗號抓人,是生怕他名聲太好嗎?」

敖政嘆息一聲,點點頭,「不會再有下次。」

裴媛再次乾笑兩聲,冷冷而視,一言不發。

於是后宅都沒有進,得到消息便緊趕慢趕去了裴府,拎上禮品看望老岳丈,又向裴媛請罪。

敖政愣住。

「啪!」裴媛抽出手就給了敖政一巴掌。

裴媛冷冷逼視着他,「你好自為之吧。別當個丞相,就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你那些本家親戚再不約束,早晚給你惹出大禍來。你死你活我不管,要是連累小七和阿左阿右,我饒不了你。」

她眼神變厲一些,盯住敖政。

「我去府上找你,是阿獗授意。」

沉默一會,他忽地輕聲,「我不知貞娘和淑靜會來。」

「你我夫妻一場,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能身居高位,是因你敖政於國有功,中京事變護駕得利,而不因你是阿獗的姊夫……」

要不是裴媛攔著,他那天可能已經人頭落地……

「阿獗為人如何,你是知道的。別不知收斂犯到他手上,誰也救不了你。」

敖政道:「我知你見不得她們,怎會把人帶到安渡給你添堵?你我和離以後,我便把她們打發去了安善堂侍候老母親,平常不會來我房裏,也少有見面。但她們侍候老母也算是盡責,我便是有心為難,也挑不著錯處……」

他再三保證,裴媛抿著嘴,表情鬆緩了一些。

夫妻那麼多年,敖政還是了解她的。

敖政打了個寒噤。

裴沖沒有多說什麼。

敖政:「阿媛……」

裴媛冷哼:「你心裏有數就好。」

當年裴獗提刀闖到府上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帶着孩子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裴媛也略略有些驚訝。

儘管這個耳光她早就想打了,但夫權是天,她沒那個膽量。

許是今日看到兩個年輕貌美的小妾登門,受了刺激吧。

她縮回手,輕輕捻了下手指。

「我已經不是你的夫人,這一巴掌是你唐突我,該受的。」

敖政眼眶突然濕潤。

不是因為挨打受辱或者疼痛。

是裴媛與他的生分,是兒女不在身邊孤家寡人的寂寞,也是失去以後求而不得的懊悔。

「該打的。」他慢慢放下手,垂着眼,「看在兒女的份上,阿媛你給我一個機會。可好?」

裴媛仍不言語。

敖政道:「如今小七新婦進門,家裏沒個主母理事,母親年事已高,敖家都快要亂套了……」

裴媛聽到他的哽咽,心裏也是一酸。

夫妻那麼多年,生了三個孩子,敖政是個好脾氣的男人,情分自然也是有的。直到現在,裴媛所有的小姐妹無不艷羨她嫁得良人,也沒有人可以理解,她為何要任性和離。

裴媛不忍再看,別開眼去。

「你走吧。我不想再惹閑氣……」

兩人每次交談的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敖政很想她回去,但和離后,她不肯,他便不能逼。

低下頭,他又說了幾句求情的話,便去向裴沖請辭離去。

他走後,才有僕女來稟,說敖相帶來了不少東西,問夫人如何處置。

裴媛出門出去,箱籠里有布絹衣物,也有珠寶首飾,看得仆女們亮了眼睛,她卻面色黯淡。

敖政不知道的是,他越是如此,裴媛越是難受,越難原諒……

若他索性渣爛到底,她早就死心了,說不定還能改嫁給他看……

可這麼多年下來,敖政從未跟她紅過臉,有什麼好東西,也都是緊着她,討好她,甚至在他母親面前為她據理力爭。

要不然她一個婦人,如何有不讓小妾生育的本事?

說到底,也是敖政的首肯。

太多的好,就更是滋生遺憾。越是遺憾越不得圓滿,被人撕裂過的婚姻,便越是難以放下……

——

臘月十五那天,格外冷。

夜裏馮蘊做一宿的夢,醒來發現汗濕額頭。

她叫小滿來問:「幾時了?」

小滿道:「卯時了。是不是前頭的人吵到你了?」

馮蘊恍惚一下,想起今日是裴獗回京的日子。

她讓小滿伺候自己起身,更衣出門,看到庭院裏排滿了帝王迴鑾的車駕,一路延伸到了村道。

兩側有不少禁軍持械而立,村民們只能站在稍遠的地方觀看。

馮蘊出去的時候,元尚乙剛從養心齋過來。

他領着幾個宮人,林女史也在身側,穿着板正臉色嚴肅,看着儼然是一個小大人的模樣。

看到馮蘊候在一側,他下意識要走過來,林女史在旁道:

「王妃來給陛下送行了。」

元尚乙這才意識到有許多人看着。

娘子說過,在人前,是要恪守君臣禮數的。

他嗯聲站定,等著馮蘊上前行禮,這才笑着向她還禮。

「朕走後,王妃要保重自己。早晚添衣,多食餐飯。」

說着,努了努嘴,示意董柏將他給馮蘊準備的小禮品呈上來。

「朕在花溪,承蒙王妃照料,無以為謝。離別之際,這小東西便贈了王妃,留着念想吧。」

一個精緻的紫檀木盒子送到面前。

馮蘊溫和一笑,揖下,「謝陛下恩典。」

馮蘊也很喜歡這個懂事乖巧的小皇帝,昨日就讓人準備了給他帶回西京的禮物,見狀趕緊讓人搬上車去。

又笑着對林女史道:「姚大夫的醫案,也全在箱子裏,陛下回京后,可交給大醫,若有不明之處,可差人來問。」

林女史回道:「王妃教導,小人定會放在心上。」

馮蘊點點頭不再多說,再看元尚乙一眼,默默退到一側。

長門院裏很是熱鬧了一陣,出發的時辰便到了。

山呼萬歲,禁軍開道。

因有裴獗相隨,回京的儀仗比出京的時候,威風很多,也不用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到。

村民們知道小皇帝要走了,都趕來相送。

對這個住在村子裏養病的皇帝,他們既好奇,又敬畏,而元尚乙看到他們,也有一種依依不捨的眷戀。

在恭送聲里,他不時將小手伸出馬車,跟村民揮別。

馮蘊看着不免莞爾,「真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

裴獗騎馬走過來,順着她的目光看一眼那孩子遠去的方向,「蘊娘,我走了。」

馮蘊回頭看他。

從昨日開始,她就有點心緒不寧。

今日送別的場面,她跟所有人都叮囑再叮囑,對裴獗,卻有些不敢多看,也不曾多說……

該交代的,早就說完了。

臨行相對而視,也似無話可說。

馮蘊慢慢朝他微笑,「大王一路平安,到京來信。」

「嗯。」裴獗騎馬而立。

天光剛啟,暗沉不清。

裴獗眼底有隱約的浮光,落下來,她覺得胸口好似充盈著一股說不出的灼熱。

她笑。再笑。

裴獗不聲不響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調侃他:「大王可是捨不得走?」

裴獗剛要牽馬轉身,聞言一頓,「想起有些事,還沒有跟蘊娘交代。」

馮蘊微愕,「何事?」

裴獗不出聲,抖了抖馬韁繩,騎馬衝出去,對隨行的下屬交代了幾句,又回來對左仲道:

「你們先出發,護好聖駕,我隨後來追。」

眾人不敢置疑雍懷王的決定,應聲出發。

馮蘊看着所有人的車駕都離開了院子,剛要問裴獗,就見他躍下馬來,牽住她的手,二話不說便回屋。

馮蘊有些摸不著頭腦,看他板著個臉,奇怪地問:「很緊要的事嗎?」

裴獗嗯聲,「緊要。」

馮蘊想不出來是什麼,始終懸著心,直到裴獗有些受不了她走路的速度,彎腰將她抱起來,大步往內室而去,她才隱隱察覺有點不妙。

今日裴獗一身鐵甲,懷裏抱着個人,竟是健步如飛,雙臂硬得像石頭似的,帶着馮蘊飛快地穿過庭院,入得屋子,用腳將門一踢,便拉下簾帷,吩咐道:

「都退下!」

仆女們看到大王那雙眼睛,便已緊張得垂下眸去,多一眼都不敢看,應聲就下去了。

馮蘊讓他丟到榻上,身子輕輕地彈了一下,整個人彷彿懸浮在空氣中,一時哭笑不得。

「大王這是要做什麼?」

裴獗沒有說話。

手下的觸感綿軟得不可思議,在即將遠行的當下,每一絲每一寸都更是叫人珍惜,他低下頭去,隔着布料輕輕吃她,一口一口如品味珍饈,馮蘊今日為送行而特地換上的新衣,很快便濕潤一片……

「裴狗……」

她喉頭髮啞,無力阻止,讓他磨得又酥又癢。

除了罵他「狗」,難言其他。

「蘊娘……」

他喉頭喊出一聲,似是有話要說,馮蘊睜大眼,卻只聽到含糊的兩個字,「給我。」

她耳朵一熱,男人已重重壓了下來,她手撐在他的肩膀,好似陷在雲朵之中。

被褥是新制的,很柔軟,托着她在他的擠壓下,好似要被整個掩埋。紗帳顫動,她深深吸氣,鼻腔里都是他灼熱的氣息……

「將軍,將軍……」

她平常叫大王,在榻上卻愛痴叫將軍。

裴獗目光幽暗地滑過嬌艷的小臉,傾身下去……

「別……」馮蘊氣喘吁吁地抬頭,胡亂地掙扎兩下,「冷。」

他身上的鐵甲硌下來,冰冷、堅硬,覆著她柔軟的身子,讓她情不自禁地打個寒戰。

裴獗鬆開她,伸手卸甲。

馮蘊一怔,有些不可思議。

她原以為這人只是想跟她親昵片刻,沒料到他竟要來真的……

過去的幾天,他們在房裏很是頻繁,她想着裴獗要走了,也都是依着他,萬萬沒有想到,臨走也能折返回來,再來一次……

這個人……

她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大王要不再留兩日?橫豎你腳程快,也追得上。」

裴獗看她一眼,沒有多話,倉促地卸去鎧甲,雙手撐在她身側,看着她,雙眼赤紅。

他的不舍全然在眼底。

馮蘊心裏一盪,手撫上他的臉。

裴獗很英俊,硬朗,臉部輪廓在燭火搖晃的光影下,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柔軟。

此刻的他,還是那張臉,可與方才站在大軍前淡定自若的雍懷王很不一樣。

上一刻,他是手握重兵的雍懷王,即將帶着小皇帝奔赴京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一刻,他卻是閨房裏捨不得嬌妻的普通丈夫,眼裏是殷切的渴望,直勾勾的,好似在等待一個離別的擁吻,和一場酣暢淋漓的訣別……

他的手溫暖而乾燥。

扣在腰上,越來越緊,越來越燙。

馮蘊指腹抬起,慢慢撫上他的鼻樑、眼角,最後隨着視線垂下,落在他滾動的喉結……

一束光從他的額角穿過,空氣里漂浮着曖昧的氣息。

馮蘊在他的眼睛盯視里,恍然如夢一般,出口的聲音清晰又遙遠。

「不捨得走,你就留下過年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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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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