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第392章 兒女情長
第392章兒女情長
裴獗沉默。
外間人人都說他隻手遮天,可只有他們二人清楚,世上哪有隻手遮天的人?
再高的位置,也須得權衡各方利益,難免會有掣肘。
除非真的不管不顧,想推翻那一面「晉」字大旗。
馮蘊看得出來,裴獗並不想這麼做。
至少現在他全無這樣的野心。
小皇帝就在掌心,他何必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
馮蘊看他凝目不語,不想讓他的好心建議打水漂,沉吟片刻,突然福至心靈。
「大王的提議,倒是讓我想到一個法子。」
裴獗知道她鬼點子多,當即挽唇。
「說說看。」
馮蘊腦子裏並無完整的章程,低頭飲一口水,捋了捋思緒,待放下杯盞,雙眼已是清亮無比。
「那日大王不是笑話我看閑書嗎?別說,我還真從閑書上看到一件事。說是有人鑿井,連通到地下暗河,再以溝渠相連,引水灌溉……」
一句半句說不清楚,她當即讓小滿備上紙筆,略畫草圖。
「大王來看。」
她示意裴獗觀看圖紙,纖指微點。
「書上說,只要找到水源,鑿出一連串的水井,再將這些水井相連,就可以滿足飲用和灌溉了。」
裴獗身子微微後仰,看她片刻,回答得乾淨利落。
「可以一試。」
馮蘊得到支持,臉上轉喜。
「大王等我的好消息。」
裴獗道:「人工河渠,也得開鑿。」
馮蘊思忖片刻,微微點頭。
「我這個井渠,有利的只是小家。大王所想的工事,有利的是大家,是千秋萬代,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一旦他把人工河渠鑿成,可以想見安渡會有多大的變化。
再不用大老遠去石觀碼頭乘船了,物資也可以直接到達安渡。
從此安渡水運發達,有促繁榮,逐水而居,方便商貿,必將煥發新的活力。
輔都之名,也就擔得起了。
「大王英明。」
馮蘊這是由衷之言,裴獗聽了卻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抓住她的手,微微一緊。
「既然蘊娘已有法子,就不用去書齋了吧?」
馮蘊微微勾唇。
「那……我們去歇了?」
裴獗低低嗯聲,將她攔腰一抱,就往裏屋走。
馮蘊不可置信。
克制保守,不近女色的裴大將軍,這是被奪舍了嗎?
天氣炎熱。
兩層薄薄的衣料貼在身上,行走間,幾乎要擦出炙熱的火光。
馮蘊明顯感覺到他心跳加快,慾望幾乎要從禁錮的衣料里跳出來,若有若無地蹭刮著她,無端的戰慄從尾椎襲來,她身子無法自抑的輕顫、緊繃。
短短的一段路,卻走出了地老天荒的錯覺……
幾個仆女眼睜睜看到大王抱娘子過來,先是怔愣,接着便羞澀低頭。
沒有人抬眼來看。
馮蘊輕輕勾住裴獗的脖子,嗔怨地看他一眼。
裴獗略一揚眉。
四目相對,沒有人說話,可沉默間又彷彿有無限的情思在流轉,擦出耀眼的火光。
帘子撲的一聲落下。
馮蘊只覺得身上一松,桎梏在腰間的胳膊鬆開了,男人輕輕擦拭一下她額角的細汗,雙手撐在她兩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洗洗?」他聲音喑啞,飽受情慾。
馮蘊抬眼,「這樣熱的天,大王興緻怎生這麼高?」
裴獗的目光在她身上恣意流轉,手指有意無意地掠過丘陵腹地,音色徐徐。
「長門的算學是最好的。蘊娘為何不好生算算,曠我多久了?嗯?」
「有嗎?」
「說好的盡歡,時至今日,也未盡興……」
他說得含糊,馮蘊卻聽清了,冷不丁地帶點幽怨,聽得人想笑。
「大王是做大事的人,不拘小節,更不該流連香闈之事。」
裴獗低頭哼聲,俊美的臉籠罩在天光里,微微瞥來一眼,表達了情緒,旁事一概不說,只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挑開她的衣物,露出一截浮着細膩香汗的小腰……
真美。
他慢慢吻下來,呼吸灼熱急促,密密麻麻。
馮蘊的心瘋狂跳動。
天還沒有黑。
那叫一個炙熱如火。
耳邊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激得她指尖微抖,揪住裴獗肩膀上的衣料,抬高脖子,整個人也在失控的邊緣。
「洗洗……先去洗洗。」
幾個字,她說得氣喘連連。
裴獗沒有為難她,壓住她的後腦勺深深一個長吻,這才氣息不均地鬆開她,起身讓人傳水。
等兩個人汗流浹背的從榻上起來,正要去凈房,沐溫水以凈體,合雙身以唯一,門外便有人稟報。
「娘子,養心齋來人,說陛下有事與娘子相商,要娘子即刻過去。」
聽到元尚乙召喚,馮蘊當即從裴獗的懷裏爬起來,拉過衣服攏上。
「我這就過去。」
裴獗一把拉住她,雙眼黑沉。
「小屁孩子,有何要事?」
手指輕柔地撥開馮蘊汗濕的髮絲,他聲音低柔,如溫水流淌。
「蘊娘的要事,在此。」
馮蘊沒有抗拒,但語氣堅決。
「陛下召見,耽誤不得……」
他不肯鬆手,她便笑着揪他一把。
「大王洗好回房等我,我去去就來。」
為表歉意,她俯身在裴獗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裴獗身子微僵,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她很少主動親他……
這樣的記憶,幾乎要追溯到上輩子。
裴獗眼角微暗。
「為了見他,你倒是願意了。」
「說什麼呢?」馮蘊無從理解他會因為一個小孩子彆扭,一邊穿衣服一邊笑。
「這孩子純真善良,心性好。將來長大了,也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帝。」
裴獗:「純真善良者,便做不成好皇帝。」
她說話的時候,馮蘊已然穿好衣裳,走到了帘子邊上,聞聲微微一頓,她鬆開拉帘子的手,轉過頭來,認真看着他。
「有大王輔佐,他會是。」
她神情溫柔。
就好像在說自己的孩子。
裴獗沉默不語。
兩人之前從未就元尚乙的問題有過更多的討論,這一刻,看着裴獗眼裏的鋒芒,馮蘊突然覺得……
也許她並不完全了解裴獗。
誰能保證,他對那把至高無上的龍椅,沒有動過心思?
尤其現在的他大權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看來九錫之禮不僅有離登天一步之遙的隱喻,還會改變一個人的心境……
她沒有說太多,匆匆去到養心齋。
林女史跪在書房門外,身後跟着幾個宮人,全都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元尚乙獨自一人悶坐在房裏。
馮蘊進去的時候,他雙眼通紅,滿臉委屈,但沒有哭。
「娘子……」
小孩子脆弱起來令人難以抗拒,馮蘊的心頓時一軟。
「這是怎麼了?」她看着元尚乙的眼睛,彎腰下來,將孩子摟在身前,輕柔地拍了拍,笑着壓着嗓子問:
「林女史又逼阿元用功讀書了?」
元尚乙搖搖頭。
不說話。
林女史沒有逼他,甚至都沒有來惹他。
她只是惹到了馮蘊,在背後嚼馮蘊的舌根,說她有「不臣之心」,想取代端太后,成為他的養母……
還教育他說,養恩之大,勝過生恩,讓元尚乙要記住端太后對他的好,還說他今日會被圈禁於花溪,就是因為馮十二娘的緣故。
元尚乙還小。
他不能完全明白大人間的勾心鬥角,尤其這不是一群普通的大人,他們勾的心,斗的角,更甚普通人家。
他不懂這些。
單單不願意誰說馮蘊的壞話。
林女史不行。
哪怕是端太后也不行。
儘管他知道,她們是為他好。
也因此,他不能告訴馮蘊這些事情。
他不能讓疼愛他的人,心生嫌隙。
「我只是突然想念娘子了……」元尚乙說着,悲從中來,雙手攬住馮蘊,便撲入她的懷裏。
她想到林女史說的那些話……
早晚他和馮蘊,會成為敵人。
他不明白。
為什麼會變成敵人呢?
「不會的。」他喃喃。
馮蘊低頭看他,「什麼不會的?」
元尚乙癟了癟嘴。
「娘子不會跟我生分的。」
馮蘊笑着,輕拍他的後背。
「那是當然。我說過會護著阿元,就一定會的。」
元尚乙重重點頭。
到底是孩子心性,很快又高興起來,從馮蘊懷裏起身,拉她去看自己今日寫的字。
馮蘊離開養心齋,已是半個時辰以後。
裴獗並沒有在她的房裏。
小滿說,大王有事出去了,帶了左仲和紀佑,讓她早些歇著,不用等他。
馮蘊點點頭,坐在榻上,看裴獗飲過的涼茶,看他換下的衣服,微微一聲嘆息。
他們兩個都太忙了。
忙得都沒有時間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