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02年的夏天

「你好好乾！這段時間盡量要多多加班！」

「你還年輕，都不到四十歲呢，身體好，996不在話下。」

「到了明年，我保證一定對你升職加薪！」

老闆上周說的話，猶言在耳，而如今他卻已經捲款跑路，遠赴海外，甚至還給公司員工群發了一條短訊：大家放心，我下周一定回國！

陳然在職場混了這麼久，早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天真少年，知道老闆的話是在PUA自己，哪是真心給自己升職加薪的。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即使你明知道老闆在吹牛在撒謊，你只要還想在這家公司繼續幹下去，就不可能去揭穿對方，只能露出感激涕零的樣子陪着對方一起演戲。

然而公司就這麼突然倒閉了，連資金都被席捲一空。

其實這幾年經濟不景氣，類似的一幕幕在許多公司都頻繁上演。

陳然以前只是在網上看到過這些新聞，沒想到自己竟然也能親歷一遍。

這個年頭，許多看似高大上的公司突然某一日就會轟然倒塌。

當年陳然選擇這家公司時，也是看在規模大，資金雄厚，廣告打得響的份上，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結局。

不過這老闆也是一個人才，當年在招聘時問得不是學歷和能力，而是問你有房貸嗎，有老婆嗎，有小孩嗎？

那不是在關心你，而是因為你有了軟肋，以後可以狠狠地拿捏你。

「這年頭還有人想真心創業嗎？」

「難道不都是想着撈到一筆足夠一生一世花不完的錢直接跑路嘛！」

真的應了那一句話，錢沒了可以再賺，可良心沒了賺的更多！

已經37歲的陳然失業了，這一次連賠償金都沒有。

從看似高端大氣的寫字樓走出來，陳然撥通了女朋友的電話，如實交代。

失業這種大事，還是不要瞞着，坦誠相告為好。

「馬上要去領證了，這個節骨點怎麼就失業了！」

「早說了讓你去考一個編製，你就是不聽，現在年紀也超了吧。」

女朋友抱怨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我這不是還在奇點兼職寫書，還有稿費收入嘛！大不了以後多更新一點，天天萬字！」陳然安慰道。

「這不穩定！」女朋友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寫網文算什麼正經工作！」

沉默了稍許，對方的聲音繼續傳來：「要不這證先不領了吧，我沒安全感。」

「等你什麼時候找到了正經工作再考慮這個問題，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

陳然頓了頓，隨即應了一聲：「行吧，那就先不領證了。」

他難過嗎？沒有。

只是有一些失望，也有一種解脫之感。

他們兩人本來就是大齡相親，沒多少感情基礎，只是搭夥過日子。

如今自己失業了，對方沒了安全感，不想去領證也是人之常情。

陳然在掛了電話后，其實已經做好了分手的準備。

他短期內根本沒想過去找工作。

為什麼自由自在地寫網文不算正經工作，而被資本家天天PUA、剝削就算正經工作了？陳然對這個觀點嗤之以鼻！

魔都十月的夜晚，秋高氣爽。

陳然緩緩點燃一根煙，輕吐了一個煙圈，琢磨著要不在這座城市吃喝玩樂幾天，然後回到家鄉安心地當一個全職寫手。

上班是真的沒意思，而自己的手裏也有了一點積蓄。

不知不覺之中陳然走到了一處公交站台，抬頭望去，上面的站牌廣告映入眼帘：ATP魔都大師賽火熱進行中。

三年疫情結束了，ATP網球大師賽重回魔都。

這時候，一輛專門前往旗忠網球中心的專線大巴緩緩駛來。

「要不去看看吧，這輩子還從來沒在現場看過網球比賽。」陳然如此想着，便走上了大巴車。

這一次的大師賽，有老巨頭德約，也有剛問鼎溫網的新王阿爾卡拉斯。

不到三百的門票，可以得到一個視線不錯的位置，這不比那些小鮮肉的演唱會門票動輒幾千來得划算多？

陳然在大學時參加過學校的網球社團，還在學校組織的比賽里獲得過名次，不過那是很久遠的歷史了。

他坐在座位上，只感到如今一身輕鬆，從未感覺像此刻這般自由、舒暢。

終於不用天天被黑心老闆洗腦，還得硬著頭皮996加班，也不用被女朋友逼着要賺錢養家。

大巴車上放着《老男孩》：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我有過夢想……

忽然之間，一陣強烈的困意襲來，陳然緩緩閉上了眼睛。

大巴車依然穩穩地行駛在公路上。

陳然只隱約感覺耳邊傳來了一陣模糊的聲音：各位觀眾晚上好，歡迎收看華夏電視台CCTV5體育頻道，舉國矚目的澳大利亞網球公開賽男單決賽即將開始，對陣雙方是我國的天才選手陳然和世界排名第一的衛冕冠軍費德勒。

……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肩膀……」

熟悉又陌生的歌聲在陳然耳邊緩緩響起，他有些掙扎地睜開了雙眼，刺目的陽光撲面而來。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放這種老掉牙的歌，難聽死了，還不如放一首「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

陳然不禁在心裏吐槽著。

「各位聽眾們好，下面播報一則消息。」

「華夏男足已經踏上了征程，準備參加韓日世界盃。這一次我們的目標是，小負巴西，平土耳其，勝哥斯達黎加，爭取小組第二出現！」

什麼鬼？

陳然猛得起身，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座公交站台上。

咦，我明明記得自己坐在大巴車上，難道是因為睡覺坐過了站，被公交司機拖下了大巴，扔在了這裏？

陳然開始東張西望，突然他盯着公交站台上的反光玻璃怔怔發獃，上面倒影的是一個青澀的青少年，熟悉而又陌生，嘴上還有一些毛茸茸的鬍鬚，那雙眼睛清澈而明亮。

萬里碧空，陽光明媚，計程車從還是泥土的馬路上平治而過，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一粒粒清晰可見，街邊的理髮店播放着老掉牙的「流星雨」，而旁邊的一家彩票店則在廣播「華夏男足」出征的消息。

難道說……

陳然突然伸手往後背後摸去，赫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竟然還背着一個書包。

我重生了？！

現在不是2023年的秋天，而是2002年的初夏，自己正好在上初三，十六歲的花季年齡。

至於今天具體是幾號，他等會還得打聽一下。

可是老天爺，我剛大徹大悟啊，還沒開始享受人生，你就讓我重生了！

奮鬥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車，有存款，現在好了一切洗白，重新開始。

陳然重新坐回了公交站台的座位上，愣愣出神陷入了沉思。

和那些廣大的重生前輩一樣，他也在同樣思考一個問題，重生以後要干點什麼？

大多數前輩會義無反顧選擇去創業，可陳然真不想創業啊。

借錢、融資、招人，學管理當老闆，還要和衙門處好關係，逢年過節還得上門送禮，打點關係，累成狗！

退一步講，即使自己真創業成功了，攢了點積蓄，沒背景沒後台，依然會如履薄冰啊。

所謂商場如戰場，這裏的人雖然個個說話好聽，但背地裏都是不折手段，吃肉不吐骨頭的主，自己就是一個移動的金礦，多少人想一口吞了你。

自己是有道德底線的，總不能學前世的那個老闆在事業小成后直接捲款跑路吧。

所以傻子才去創業！

更何況在陳然的那段人生里，他可是無數次目睹了「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曾經被眾星捧月的大富豪們，轉眼之間就被人人唾罵。

當然陳然也沒想過重操舊業去當一個日更萬字的寫手，都重生了誰還去寫網文啊？

所以買點彩票、股票、比特幣，然後囤點房子當包租公，躺平式生活不是更香嘛。

誰規定了重生一定要奮鬥啊！

陳然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過頭，目光僅僅盯着那家彩票店，想起了剛剛廣播里關於「國足出征世界盃」的訊息。

雖然時間過去了很久，可2002年世界盃的許多比賽結果依然記憶猶新，這賺錢的機會不就來了嘛？

陳然剛準備動身，突然感到身體里如有一道閃電劃過，整個身子頓時停在了原地。

「叮，氣運平衡系統已開啟！」

陳然心跳加速，深呼吸了一口氣，竟然有系統！

可這「氣運平衡系統」是什麼玩意？

於是，在陳然的腦海里很快就出現了一個頁面，裏面有四大選項：從政、經商、文藝、體育。

陳然猶豫了一下，在好奇的本能下在這四個選項里點了「體育」這一項。

「已選擇體育選項，一經選擇無法更改。」

我去，竟然不能改了！

陳然頓時一陣無語。

不過他細細轉念一想，即使知道這個結果，在個人感情上也會傾向於選擇「體育」選項。

前世的自己雖然不是體育專長生，但也參加過初中和高中的校籃球隊，當然僅僅這點成績是不夠加分的資格。

到了大學時，陳然也試圖加入籃球隊，參加曾經夢寐以求的CUBA，但面對來自五湖四海的激烈競爭，加上自己身高183打得還是小前鋒位置，又不願意給教練送紅包，最終被淘汰也是正常結果。

之後，陳然只好退而求其次參加了網球社團，在大學的比賽里還獲得過名次。

也是在那段大學時光里，他愛上了網球這項運動。

只是在大學里網球還是太冷門了，關注度和萬眾矚目的CUBA遠遠無法相比，陳然在校園裏和普通學生依然沒什麼區別。

陳然雙眼緊緊盯着這個界面，觀察著「體育」選項里的各個子目錄。

下面有足球、籃球、網球、羽毛球、乒乓球、排球等各種球類選項。

「一經選擇便無法更改！」

陳然回想着前世的種種記憶，長吁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點了「網球」選項。

至於原因？

我害怕豬隊友，也害怕外行的領導瞎折騰，重活一回，我這一生要放蕩不羈愛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