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婚禮

酒席散去，堂叔在送客，葉芙同兩位好友挽着手慢慢往酒店去。

「真快啊。」一位好友感嘆著，「一眨眼你都要結婚了。」

葉芙笑着回應：「你們也不會太遲呀。」

這兩位明天將作為伴娘一道出席葉芙的婚禮。

「哈哈！」另一位笑得十分豪爽，然後貼著葉芙大聲道，「那你明天一定要把手捧花扔給我！」

「我也要！我也要！

「哼！先來後到！」

兩人鬧將起來，夾在中間的葉芙被擠來擠去，無奈滅火：「都有，都有！我準備的手工花，到時候拆開了給你們！」

「不行！」沒想到竟然被兩位伴娘齊聲反對。

「手捧花就是要一整束。」

「對，拆開就不一樣了。」

「那你們自己搶吧。」葉芙哼了一聲，擺出一副不管了的模樣。

那兩位對視一眼，默契地把葉芙朝自己懷裏拉。

「哈哈哈，今晚就把新娘搶走！」

這樣一路笑着鬧着，很快就到了葉芙給他們訂的酒店樓下。

三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停在門口，葉芙開口道別：「我就不上去了，你們早點睡啊，明早七點之前到我家去。」

「放心吧！」

三人鬆開挽在一起的胳膊，站成一圈無聲對視着。

葉芙露出笑容：「那晚安咯。」

突然，其中一人抱住葉芙：「晚安。」

她鬆開后，另一人也給了葉芙一個擁抱：「芙芙晚安。」

目送兩位好友進了酒店，葉芙一個人在夜色里往回走。

城市裏燈火通明，但總有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與光明的交織，時常帶來凄涼之感。

酒店離葉芙家不遠，這裏她住了二十多年，只不過有差不多二十年只是爺爺奶奶陪伴着她。

掏出鑰匙開門進屋，因為年邁而動作緩慢的爺爺和奶奶正在檢查家裏的擺設裝扮。

「小芙回來啦。」奶奶喊了一聲，「快點洗洗睡吧，明早六點就要起來化妝。」

「嗯。」葉芙一邊換鞋一邊答應，「奶奶你們也早點睡。」

「曉得曉得。你先睡，我們再看看。」奶奶神色鄭重，「這個婚禮啊，可不能大意！」

葉芙忍不住笑出聲來，又惹來奶奶一頓訓斥。

好在奶奶還記着明天是葉芙的婚禮，說了兩句就打發她去休息。

葉芙很快就洗漱好，進卧室之前，站在門口看着慢騰騰的爺爺奶奶，以及客廳里父母的遺像，沉默著關上了卧室門。

只是她沒有睡覺，而是從衣櫃里取出一個木盒。

打開后是一疊信，最久遠的那一封來自於她五歲的時候，最近的一封則是去年生日時收到的。

看到這些信封，她又想到了那位郵差叔叔。雖然送了請柬，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到。

目光看向牆角的架子，上面放着這些年收到的生日禮物。當然，名義上都是「她父母」送的。

只是，這個謊言沒撐過幾年就被識破了。

葉芙先是笑笑，緊接着卻被悲傷包裹住。

擦了擦淚水，她跪坐在床上，從最早的那封信開始，一封接着一封的重溫。就好像在重溫她的人生。

很奇怪，明明是悲傷的事情，但是看着這些信，她因為婚姻而惴惴不安的心卻漸漸鎮定下來。

這是母女之間跨越時間與生死的交流，這樣的愛，是如此的清晰與厚重。卻一點也不哀傷，甚至有時候葉芙還禁不住說一句「哪有」，就好像在跟母親撒嬌。

一開始的信並不長，隨着她年齡漸長，母親的話也越來越多。

只不過還是太少了！

很快就到了最近的幾封信。

有些話當年看的時候倒沒有覺得怎麼樣，但過幾年再來看，的確媽媽果然是媽媽。

正看着信，客廳卻傳來說話聲。

除了奶奶，還有兩個熟悉的聲音。

葉芙一驚，匆忙將信收好，打開房門：「瑤瑤？桃桃？你們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她的兩位好友。

桃看到她，興奮的揮手：「芙芙！開心嗎？我們來陪你睡！」

看着兩人拉着的行李箱，葉芙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只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應付了奶奶那無處安放的熱情，好友三人一同躺在葉芙的床上。

「好久沒有在一起睡覺了。」牧瑤感嘆一聲。

「畢竟畢業了嘛。」桃掰着手指計算，「芙芙和我直接就工作了，瑤瑤去外地讀研，高高回了老家考編，都沒機會聚在一起。」

「說起來，高高那邊最近雨水比較多，她得輪換著值班，這次都不能過來。」葉芙還有些遺憾。

「那沒辦法啊。說起來當初高高還想到處旅遊呢，結果這幾年哪都沒時間去。」

一起回憶著過往，時間很快就過去。

早上六點，三人被鬧鐘叫醒，迷迷糊糊地起床，差點撞到一塊。

刷牙洗臉后，三人互相幫忙換上禮服，然後在奶奶指揮下確認婚禮要用到的物品。

不等她們清點完，化妝師和攝影師就到了。

先給妝容簡單的伴娘化妝，然後兩位伴娘一會兒繼續清點物品，一會兒被攝影師叫着配合拍照。反而是新娘一直坐在鏡子前，任由化妝師擺弄她的腦袋，時不時也得出聲指點兩位伴娘，然後被化妝師要求動作小點。

好在沒過多久堂叔就帶着親戚們到了，接手了那些雜事。

新娘總算是化好妝，於是成為無情的擺設，被攝影師拍，被親戚拍，被各種要求合照。

就在葉芙感覺自己的臉都笑到僵硬的時候，她看到了一位熟人。

彷彿歲月沒有留下痕迹，郵差徐耘面帶笑容出現在屋子裏：「恭喜恭喜。」

「徐叔。」葉芙站起來。

「這是我妻子，姓趙。」徐耘介紹他身邊那位溫婉的婦人，然後又抬手向葉芙示意，「這就是葉芙，今天的新娘子。」

葉芙連忙打招呼：「趙姨。」

「新娘子很漂亮。」趙夢江誇了一句，然後拍了拍徐耘的胳膊，「趕緊去外面獃著，別在這礙人小姑娘的事。」

「好好好。」徐耘笑着應下，朝葉芙點點頭，帶着妻子回到客廳與爺爺寒暄。

「好年輕啊！」桃忍不住說了一聲。

葉芙恍惚一陣，然後才說：「徐叔都快五十了吧。印象中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那時候才五歲，他差不多就是我們這麼大。」

「好厲害！」

「保養的好就會年輕。」

牧瑤說了一句，看了看時間，問了攝影師暫時沒有要拍的，便把人都請出去，只留下她們仨，然後關上門討論等下要怎麼刁難新郎和伴郎們。

一場喜慶熱鬧的婚鬧后，葉芙被一位堂弟背着，在爺爺奶奶的目送下走出家門。

出門的那一刻，她回頭，看到客廳里被人群遮擋的，依然年輕的父母，頓時悲從中來，淚水再也止不住。身邊伴娘趕忙給她擦淚，同時低聲安慰。

見到這一幕的奶奶也禁不住走出門，扶著欄桿看她下樓，抬手擦了擦溢出的淚水，大聲勸道：「小芙不要哭啊！」

看着車隊遠去，徐耘長嘆一聲：「看到葉芙結婚，就能想到咱們女兒以後出嫁的樣子。」

「在你把女兒嫁出去之前，你兒子會先把別人家的女兒帶回來。」趙夢江語氣輕鬆。

提到大兒子，徐耘不由憂慮：「就看兒子那性子，還真講不好哪個先哪個后。」

趙夢江聞言拍打徐耘，嗔怪道：「不往好處想！」

回到屋裏陪爺爺奶奶說了會話，一幫親友在堂叔的招呼下往酒樓去。

在酒樓見到新郎父親，徐耘去交涉一番，獲得了一個單獨發言的時間。

酒店包廂里，葉芙已經換好婚紗正在補妝。

之前眼睛哭得有些紅腫，這時候要遮一遮，否則就太難看了。

「芙芙。」門外傳來新郎的聲音。

葉芙不方便開口，只能示意桃幫忙詢問：「什麼事！」

「等下徐叔會代表女方親屬發言。」

葉芙聞言，不免怔然。

「知道了。」依然是桃在回答。

「快開始我來喊你們。」新郎說完這一句，便去招呼客人。

再一次充當拍照背景之後，儀式總算開始了。

音樂聲中，爺爺牽着孫女走進宴會廳，走上舞台，將孫女的手放在新郎手中。

或許是過於煽情的音樂，這些年愈加沉默的爺爺在台上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互訴衷腸，宣誓，戴戒指，交杯酒，兩位新人被指揮着完成所有「應該完成」的動作。

終於，司儀宣佈請女方家屬發言。

徐耘從主桌上起身，一邊朝台上走，一邊掏出一個信封。

原本正好奇的葉芙見到這信封，登時愣住了。

「我代替葉芙的父親，給她送上祝福。這是她父親二十年前寫下的一封信。」

徐耘說出這番話后，葉芙再也忍不住，靠在新郎肩上輕聲抽泣。新郎有些手足無措，只得輕撫著妻子的脊背，低聲安慰。

「親愛的女兒，新婚快樂！時間過得真快，你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娃娃，成長為一名英姿颯爽的女青年，如今更是要與另一位優秀的男青年結為夫妻，我為你感到高興……

「人的一生應當由自己去決定，無論你在今後的生活中面臨什麼樣的選擇，一定要記住，爸爸和媽媽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去選擇讓你幸福的生活，去選擇讓你快樂的生活，這是爸爸對你的期望與祝福……

「在今天這樣一個日子裏，不該耽擱太久，我的女兒，爸爸媽媽祝福你的生活，祝福你的婚姻和家庭，希望你婚姻美滿，家庭幸福。愛你的父親。」

「謝謝！謝謝長輩的祝福！」司儀適時接過話，「新娘父親的愛，誠摯而……」

在司儀的話語聲中，徐耘將收好的信遞給依然垂淚不止的葉芙：「祝你們白頭偕老。」

「謝謝徐叔。」兩位新人一同道謝，新郎仍然扶著新娘。

徐耘笑笑，轉身走下舞台。

「真是美好的感情」趙夢江感慨一聲。

坐到她身旁的徐耘握住她的手：「就像咱們一樣。」

兩人相視而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