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天君

皚皚白天君

亂雨如麻,悲風怒號。血河入海,殘靈遍野。

可誰面上掛得住經年鏖戰終告捷的喜悅?

又一位神袛犧牲,保全了廢物、叛徒、與英雄。

曇槿輕輕撂下指尖落英,斂眉環顧左右。

兩日前,白天君煙花一般絢爛的死狀歷歷在目,此處正是該天君戰時「行宮」。

說是行宮,實則簡樸至極。

可若說簡樸,又處處透著股頗耐尋味的幽雅。

即便是最普通的柳木圈椅,都被細緻雕琢上繁複花蔓紋路。

他認得這樹花。

彣馥夢華。一樹伴隨太微恆少昊重臨四海嶄露頭角的奇葩。

花台可造夢愈傷,莖葉卻暗藏劇毒。

恰如其主,玄妙又危險。

「你在哭?」

突然被緊緊攥住雙肩,趙玹略覺疼痛。

她原計劃是等如今這具東拼西湊出來的新肉身徹底活絡之後再出門晃悠。可她沒料到暘谷扶桑會這個時間過來串門,還愣是一副悲慟欲絕直欲潸然的形容。

當然了,即便是她座下七位少君都聚在此處哭天搶地,她也最多暗地裏鼓鼓掌。

這也不能怪她。妖族大帝哭起來什麼樣,這擱誰誰不好奇啊?

她一向不能免俗。

曇槿胸中情緒空前洶湧複雜。

他鼻尖微酸,險些真就落下淚來:「我以為......」

看來經年透支體力腦力,大家都變得有些神經兮兮。趙玹眸中不無憐憫。

「沒事了,」她敷衍地哄哄,「死不了。」

曇槿不自覺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他暗自深吸一口氣:「抱歉,先生,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趙玹心念電轉之間已有答案。

——沒想到自己賢良淑德的未婚妻子、乃至先帝若干舊部竟都是巫族擁躉。沒想到這些叛徒寧受千夫所指,拼着身首異處,也要刺殺新君、攪毀陣法。

思及此處,她不由低低一嘆:「不說這些,都過去了。」

猶記得那海棠樹妖勢如破竹一劍,說不是奔著索命去的沒誰會信。

她禮節性關心一句:「你的傷勢如何?」

「不打緊,」曇槿仔細打量對方上下,「你怎麼樣?」

趙玹直言:「不大好。」

曇槿再度緊繃起來。

就聽對方說:「你手勁挺大。」

噢。他訕訕鬆開手裏雙肩:「抱歉。」

趙玹徑直挽起右邊衣袖。

「聽說你曾破過五帝封印,」她亮出肘節上方一枚臂釧,「勞駕看看?」

臂釧樣式簡約古樸。其上赤、青、玄、黃、紫五色光華氤氳,法力浩瀚無垠。

這?曇槿暗自驚疑。

五位先生聯手給第六位先生下了封印?

這**誰敢解啊?他又不傻。

「瞧著與中洲護閣封印並無相通之處。」他果斷踢球出去,「不如請執明看看?」

對方長眉緊鎖,一時無言以對。

也是,若顧執明有此意,哪裏還輪得到他?看來這玩意兒果真是一巨坑。

他打算撤:「外間尚有殘局需得料理,先行一步。」

「留步。」

聞言他腳步不停。

一怔之下,趙玹再度下達命令:「曇綺英,你站住!」

曇槿忽而福至心靈。

他駐足回眸:「先生用了威壓?」

只見對方難掩驚疑的目光中暗含審視。

他見狀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那玩意兒那對我沒用。」

怎麼可能?趙玹欲言又止。

曇槿正要道聲「告辭」——

對方卻陡然毫無徵兆地憑空消失在原地。

這什麼路數?

白帝的絕對武力值他見識過多次,當即不敢大意。

凝神防備謹慎偵查一番之後,他卻又迷茫了。

怎麼回事?

倘若存心偷襲,前搖再長的術法,這會兒也已經招呼過來了吧?

可就是一點動靜也無。

又是良久。

排除諸多可能之後,唯餘一個不可能:白天君趙某真就只是原地憑空消失。

直覺大事不妙,他匆匆趕回長海戰場。

九死一生十三年。

參戰妖族一改驕奢淫逸天性,常年縞素。

加之神、仙二族本就不喜花哨,於是一堆白衣中間,青、玄二色就格外顯眼。

曇槿輕易找到了協助治療傷患的顧執明。

他眼神示意借一步說話。

顧一跟着對方到了僻靜之地。

一片血紅的蘆葦叢後頭。

仔細聽完來意,他斂眉不語。

曇槿見狀斟酌著補充一條自己的觀點:「看着真不像耍花樣。」

趙卿雲耍起花樣什麼樣,顧一當然最清楚。

畢竟那是他一手帶大的崽。

「我也說不好,」他長眉不展,「還得趕去崑崙一探究竟。」

五帝封印確實兼有召喚功能。但神哥神姐們一向很講究禮數,從來沒這麼對過自家老六。

保不齊是真出什麼事了。他心想。

曇槿頷首:「此事不宜耽擱。」

也是。

若妖族先帝舊部就此以為太微恆殺神已歿,後果很難預料。

畢竟現在四海八荒共同的大敵業已滅門。

下一個眾矢之的,說不定就輪到魔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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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天列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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