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7.第977章 夫妻

第977章夫妻

大帥回到家中時仍是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萬壽節進宮道賀時已被李大人懟過一次斷子絕孫，如今又來一回，這的確是大帥的痛處。方家直系血脈本就單薄，四代都是一脈單傳，他的父親也是英年早逝，他在少年時就接過家族重擔。

既要防方家族老們對直系兵權和祖產的覬覦，又要在年幼時接管江南駐軍，以少年人單薄的身軀承擔千斤重擔，在母親辭世后還要撫養幼妹，為她尋覓夫婿等等。及冠后選夫人，他難道不知道要選一位能上廳堂能壓得住宗族的大婦嗎？可當年皇家鐵了心要他娶長公主，他和長公主也算相識多年，深知她的脾性，養尊處優，脾氣霸道，且她和先帝，先太子感情極深，又非常護短，方家乃是軍侯之家，他家中無長輩在中間周旋，長公主必然會與族老們生出事端。

因此在他十四五歲時知道皇家的打算就沒想過要娶長公主，最重要一點是長公主眼底容不了沙子，他非重欲卻是非常傳統的男人，承擔着方家香火延續的責任，他要為方家開枝散葉，他不願意自己的嫡長子與他一樣形單影隻，孤身一人，無人幫扶。

他深知身為嫡長的難處，在他成長中無數次因重壓而崩潰，一旦娶了長公主，絕對不被允許納妾，而長公主幼年時落湖傷過身子，雖能生養，想要連續生子，必不可能，他肯定要納妾。

大帥因母親辭世，無人幫扶，也沒有人會幫他相看女子，族中的婦人們各有心思，為他挑選的夫人都不是為了方家好，都是為了自家利益，給他挑選的全是自家親戚之女，大帥也陷入苦惱之中，他必須要儘快挑選一位夫人幫他掌管中饋，操持家中瑣事，且夫人性子不能太過強硬，必須容易操控，懂事聽話，日後不會因納妾而家宅不寧。

他是男子，自幼被父親嚴苛訓練，沒有接觸過幾個女子，能接觸到的就是友人們的妹妹，鎮北侯全是男丁，他在能選擇的女子中，一個都不想選，都不太合適。

他需要李家的糧運來幫鎮北侯穩定寧州的戰局，不能讓糧馬道成為氏族操控寧州戰場的手段，鎮北侯已娶林家嫡長女。他不與皇家聯姻，就要選李家最受寵的姑娘，這也是聯姻。當年也是李家族長親自找到他，希望能與方家聯姻，大帥因婚事早就煩透了，只想儘快落實，早點回江南為寧州籌糧。

因此，他答應李家聯姻，並接觸李家大姑娘，希望日後能琴瑟和鳴，他也知道李大姑娘性子敏感，內向，她被養得如花朵一般，遇事只會慌亂，落淚，並不適合當方家的宗婦。可他沒得選，當時的想法是娶了大姑娘后，再挑選一名性子強勢的妾室來輔佐她。

大帥是男子，根本不理解女子的心思，更不懂得她們細膩敏感的內心，當時心思也不在後宅和兒女情長上，鎮北侯比他年長的幾位兄長相繼離世。北蠻的兵馬都要踏破寧州防線，他進了桑南境內與桑南王周旋后，把江南一半的兵力都派去寧州，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會兒女情長，大帥只想儘快成婚，斷絕皇家心思后回到江南駐守，沒想到橫生枝節，與長公主談妥后遭到算計，毀了公主清白，被迫無奈只能娶長公主。

原本這事事成定局，大帥也只能接受，想着成婚後再與公主商談，又沒想到他成婚當日李家大姑娘懸樑自盡，李家人把他的婚宴攪得雞飛狗跳。

這事必然是他的錯，這麼多年他也一直為了害死李家大姑娘而愧疚，而李家和長公主之間的恩怨，他當時因戰事不能得罪李家，已無暇顧及。

這麼多年，總算養出一位獨當一面的嫡長子，處處都符合他對繼承人的要求，哪怕兒子與他感情不好，處處叛逆，他也覺得滿意。

沒想到，他竟敢做出這樣違背人倫，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大帥氣得想時光逆轉，回到方楚寧和謝珏剛認識時，他當時就應該不顧一切帶妻兒去江南，管皇家怎麼想，族老怎麼想，斷絕兒子和謝珏相識的機會，就不會有這場禍事。

大帥這人脾氣大，又強硬，因此沒有什麼朋友，只有鎮北侯府幾位男子與他相交，或許都是軍侯之後，處境相同，因此更能理解一點。

他和鎮北侯也是兩肋插刀的兄弟情誼，為了他和寧州戰局連婚事都可以拿來交易，因此謝珏與方楚寧感情好，方楚寧經常夜不歸宿就留在侯府，他也不當一回事，曾經因為有人延續兩府友誼而高興。

如今想來，他就是一個傻子！

方夫人難得見他垂頭喪氣，自進了家門就露出疲倦，哀傷之色，兩人雖鬧着和離，方夫人也真的心寒，可這麼多年她其實能夠理解夫君的處境，其實也知道當年為什麼他會娶李家大姑娘。也是因為理解和心疼，也因年少時的愛慕，她願意給他操持中饋，為他在京中周旋，她幾乎都忘記自己身為公主時無憂無慮的少女生活，脾性與未出嫁前也有了天差地別。

如今兒女長大，小七也找到自己的前程，她也不想糾纏在這樁不合適的婚事中，餘生想更自在一點，可看大帥這樣子，又忍不住問他隨行的人。

「皇上宣他進宮可說了什麼？」方夫人以為是皇上與他談了什麼，大帥沮喪難受。

多半是兒子和謝珏的事。

「主子出宮時還好好的，只是有些嚴肅，在路上遇上李尚書，拌了幾句嘴就氣成這樣？」隨從也不敢隱瞞。

方夫人蹙眉，「可聽見吵了什麼？」

「這……」

「說！」

隨從也不敢隱瞞，「小的離得遠，也聽不真切，隱約是李尚書罵公子辱沒家門，大帥為公子說了幾句，又反諷尚書家的幾個兒子不成器，被李尚書罵斷子絕孫。」

方夫人盛怒，「姓李的滿門都是這麼噁心齷齪之徒，來人，給我備車，我去找他們算賬！」

方夫人正想去尋李家麻煩，門房匆匆來報，「夫人，二姑奶奶回來了。」

「她來做什麼？」

即便是嫡出妹妹，出嫁后要回娘家，也要先知會長嫂，沒有招呼上門不合規矩，方夫人壓着脾氣，本想讓人去叫大帥，不想管他們家的事，可想起大帥進門時那沮喪的模樣，又忍下來了。

罵人斷子絕孫真是最惡毒的咒罵，何況是他這樣注重香火延續，希望方家百年興盛的男子而言，就算有小七能延續方家，可小七連方家族中孩子都不算，是宇文家的血脈，她夫君心中難受是正常的。

「算了，別去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