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拂山太子

第十一章 拂山太子

當胡大鵬第一次在臉上打死蚊子的時候,他背上的亞瑟興奮得直動彈,差點沒把乾癟的老兵給掀翻,後者看着掌心的一攤血,也是高興得直咧咧。即便是省著吃,三人也餓了好一段時間了,在沒有方向的太陽底下,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朝着一個方向走的,反正他們確定的,就起碼迷路了三回,走到了老路上。

「你們倆先喝口水,緩一會。我去做警備。」程可燃的心情雖然也愉悅,但他同時沒有忘記,有了蚊蟲就很可能有動物,有動物就很可能有人的這件事。三國正打仗呢,胡大鵬這黃皮子和亞瑟這紅毛子混在一起興許還有說法——後者的頭髮還沒長出來呢,但加上程可燃這個奇特中帶點「華美」的,指不定在哪兒就被人打了黑槍。

可能是在荒無人煙、與世隔絕的地方待久了,胡大鵬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程可燃拉動槍栓,他這才想起了自己是個逃兵。環境是開始正常了,但不代表他們就變得安全,相反,很有可能他們正踏入另一種危險中。

「行。」他應了一聲,放下亞瑟后先給他喂水,等後者沙啞地叫喚時,自己才開始補水。

就在他自己飲完后,耳邊就突然傳來了槍聲,他下意識就把亞瑟給撲倒了,之後才動腦袋辨識槍聲來的方向。

「出來!否則下一槍就是你的腦袋了!」是程可燃的聲音,胡大鵬心想。隨後,又聽他說道:「你是不是當我是瞎子!帶黃額的那個!」

胡大鵬趴在地上爬了幾步,先撿起地上的步槍,然後繞開程可燃聲音傳來的方向偷摸了過去。作為拖累的亞瑟則盡到了自己在職責,在最大程度內不要成為拖累,閉上嘴巴,躺平身子,安靜的當一塊黑炭。

他大概數了有一分鐘,第二聲槍聲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陣叫罵和亂槍。再接着,他就感覺到程可燃和胡大鵬退到了自己身邊,倆還各帶了一個戴着黃色護額的傢伙回來。

「老胡,這倆是什麼人?怎麼棕成這樣,長得和樹皮一樣。」程可燃手上那個已經被他給絞暈了,胡大鵬手裏那個還在掙扎,前者一拳精準機打在了他的脾腎之間,那人立馬就疼的暈厥了過去。

「我萊萊的怎麼知道,不過我聽見他們喊話了,有些稀里糊塗的,但總算聽得懂。估計是些開化的土人。」

一陣動靜傳來,程可燃這時候才發現自己三人已經被包圍了,里裏外外能有十五個往上。其中不乏有人帶着步槍或者弓箭,他們穿着打扮大同小異,最明顯的還是臉上那黃額,說實話,不是這玩意,這些棕人在這地帶還真不好找出來。

程可燃拎着刀架住了其中一個,與胡大鵬背靠背,順帶把躺在地上的亞瑟給掩護住了。

胡大鵬在旁邊壓聲說道:「程兄弟,你不是說他們藏不起來嗎?那能有這麼多人!?」

「我手裏這傻小子屁股撅的比狗熊還高,黃額也不遮著點兒,我能看不到就有鬼了!其他人跟他媽猴子似的,往樹叢草地里一躲,我能找到啊?!」程可燃不怕死,但「選項」還沒完成呢,如果可以他不打算這麼快離開這個世界。

那群棕色的人里有一人站了出來,他除了面帶黃額外,上面還插著兩根彩色的羽毛,他輕輕一撥就顯露了出來。

「齊人?還是南人?你怎麼長得這麼奇怪?」

他一開口胡大鵬就有點綳不住了,可轉眼看了一眼程可燃,又的確沒什麼好反駁的。

「你們又是什麼人?」

「南人叫我們阿奇帕人,齊人則稱呼我們為苗人。我們是大山和群林的子民。」

大山這兩個字有些觸動程可燃的神經,他又補問了一句:「拜的是哪位神祇?」

貌似這是第一次有外人詢問自己敬拜的是哪位神明,為首的哪位頗為嚴肅地將步槍橫在自己腹前,正經地說道:「拂山太子!」

程可燃低聲問胡大鵬道:「聽沒聽說過。」

「媽的。我想起來了,聽行腳的貨郎說過,在齊南交接有一幫子土人,自稱山民,雖然不愛讓外人進入自己的地盤,但出門行商的不少,還都是是打獵的好手。」

看兩人交頭接耳,苗人頭目也不緊張。他知道面前這兩人沒有一開始就痛下殺手,現在還知道挾持人資,就不是單純殘暴或傻楞之人。他也出門賣過貨,知道怎麼和人打交道。

「拜的那拂山太子是個什麼?」

胡大鵬撇了頭目一眼,用更低的聲音說道:「聽說,是個猴兒。」

「啥玩意?」程可燃光聽見氣音了,胡大鵬只能咬咬牙把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說道:「是個猴兒!三隻手,一條腿的猴兒!」

程可燃聽見不是老虎就安心了一點,還有功夫反問道:「猴兒你還能分得清那條是腿那只是手?」

說罷,他對着那苗人頭目說道:「頭人,這是場誤會,我們都是...」

「都是些逃兵!這些日子不少人從戰場上退入了我們的領地。」頭人沒有逼迫他們,說道:「你們把人放了,如果願意,我們能給你們換些食物,送你們離開——你們可不許在這兒打獵。」平常也就算了,目前正在禁獵期,別說外人了,就算是山民自己也不許打獵。

程可燃一指光點的方向說道:「我們要去那邊。」

頭目目光順着他指尖的方向可去,藏在面額下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次語帶威脅,問道:「你說清楚,要去那邊做些什麼?」

程可燃暗自道了一聲倒霉,從哪頭人的表情就能知道,自己想去的地方,他十之八九不想、或者說不允許自己去。

程可燃撒謊快得脫口而出,言道:「神諭。」

胡大鵬先是眉頭一緊,隨即鬆開,這個挺胡扯的理由從程可燃嘴裏說出來,就好像還真有點可能性。

頭人也是一驚,道:「你要去大物山是神諭!?不,你一介殘兵如何能有大祭酒法旨。滿嘴瞎話!」

緊接着,程可燃又把紙條上的十六字扯了一遍,聽起來還挺像模像樣的。

但頭人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可能被這樣騙倒,脾氣更盛,抄起槍激動地說道:「莫要不識好歹!我願意換食物與你們,再將你們送出大山已經是仁至義盡!不要用胡話騙我。」

他一激動,他身後持槍張弓的山民們就更不淡定了,一時間,就算是見過戰爭大場面的胡大鵬也有點膽顫,有些想勸程可燃少說兩句。

但...怎麼說呢,就他內心竟然有一點點相信後者說的是真話。

「不知道頭人是否察覺到了異象,這間日不落,火不滅,百物易僻,千里無雲。萬物繼續曬下去,都得旱死,此事不解決,沒人能活。」程可燃在這個彌天大謊下策馬狂奔,頭人聽着他的話,回想起過去這些日子裏,越來越詭異的情況,難免心驚。

這也是為何族裏提早了禁獵,開始祭拜拂山太子的原因——這日子太旱了,太陽終日不落,獵物越來越少,河山裏的河道也快旱了。加上三國戰事一起,南、齊兩國圍着這大山終日演武,搞得山貨根本賣不出去,少了金錢做貢,太子不滿意不高興,日子就更難過了。最近更是離譜,隔三差五就有慌不擇路,在莽撞闖入山地林內的殘兵、逃兵,惹得各族各寨都一日三驚,終日巡邏可還是難免有疏漏。

這事情一細想,頭人還真差點被唬住了,可後者馬上想到自己部族已經聯合各部,開始奉請拂山太子下降解決問題,這異象遲早能得到解決,便道:「我們山民自有拂山太子關照,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處理——你也沒這個資格和本事!」

有點哄不下去了,程可燃只弱了勢地問道:「那大物山,可是你們山民領地?」實在不行,他也不打算勉強,反正要是被禮送出境了,他大不了就再找個方法繞回來嘛。

頭人一怔,不知是何原因,竟實誠地說道:「大物山內沒有山民領地,我們不做那用牛皮圈地的行為。」

這是件老早之前,不知道是南國還是齊國商人做出來的虧心事。當初山民還淳樸的很,走大山行交易,一般也是簡單的以物易物,順道聯絡感情。

可突然有天就有幫他國商人來說用牛腿買地,價格便宜得驚人,一條牛腿,只買一張牛皮大小的土地。

這價格一開始是把山民嚇到了的,心想這幫商人得有多少牛啊,起碼成千上萬吧!

但同時,又抱着一種「價是你出的」和「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心態就同意了。

結果呢?商人把牛皮裁得又長又細,一張牛皮敞開了成一捆皮繩,就在山林里猛猛的圈。

等山民想反悔的時候便太遲了,畢竟,那時候山民還基本用弓,商人所在國家,已經有了成編製的火器部隊了。

於是乎,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山民和兩個自詡文明的鄰國之間,其實關係很不友好——直到他們受到了拂山太子的照拂,日子才慢慢變得好了起來,在做生意上更是如魚得水,一帆風順。

「也就是說,這大物山不歸你們管?」

「大物山經年濃霧遮頭,猛獸時而泛濫成宅災,下山噬人,不是我們山民的獵林和居所。」頭人一想到它口中「濃霧遮頭」的大物山現在卻露出了山頭,就更對程可燃口中的異象有了感觸,也不免得心裏多出了一分願意相信程可燃口中胡話的意思。

「既然這樣,你們就把我們送到大物山,如何?」

「進了大物山,十死無生。我們山民憑什麼要為你們冒險!?」這話又刺激到了頭人,但他眼珠子一轉,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狡黠,說道:「除非...」

「別除非了。你們現在要做的是快把人都趕出去,而不是叫一夥殘兵去殺另一夥,你不怕人越殺越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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